第四十一章輕易破局
在錢謙益的招呼下，眾人紛紛落座。
望著斜對面的，笑容陰險的朱中興，方逸談笑自若，并不受對方陰險目光的影響，一副絲毫不懼的樣子。
朱中興心想此人真是很能裝相，簡直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方公子此行匆匆，可是與煤礦有關(guān)？”朱中興幸災(zāi)樂禍地又問了一句。
方逸微微頷首，“嗯，這煤礦牽扯到萬余百姓的生計，方某不能不重視此事?！?p> 提起安置百姓之事，便是錢謙益，此刻也不禁伸出大拇指，“方公子破家為國，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這份能力和品性，在當(dāng)今年輕人中，已屬極為難得的翹楚人物！”
“只可惜啊，”朱中興一邊把玩著手中酒杯，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方公子是和公主有婚約的人，就是再優(yōu)秀，入朝為官，也注定是不可能之事?！?p> 方逸聽了，身子頓時便微微一顫。
朱中興的話語，恰好說中了他的心事。
拳拳報國之心，和遂平公主對他的纏綿情意，讓方逸感到既甜蜜又痛苦，難以擇決。
方逸沉默不語。
“今日盛況空前，方公子何不作詩一首以助興？”朱中興摸著下巴看著方逸，臉色露出陰險的笑容。
方逸心中有氣。
好大口氣，居然想讓我作詩？
歷史上能抄的詩就那么幾首，抄一首就少一首，你朱中興說得倒是輕巧！
想到這里，方逸搖了搖頭，“實(shí)不相瞞，在下今日無心作詩，還請世子海涵?！?p> “可是據(jù)本世子聽聞，如今坊間人人皆稱，說道公子的那首錦瑟乃是他人代筆之作……”朱中興一面觀察著方逸的臉色，一面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本世子是不信那種謠言的……”
“世子不信，那是最好?！狈揭莸卣f了一句話，提前堵住了朱中興的嘴。
朱中興剩下的半截話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方公子若是能在這里作一首詩，那謠言豈不是不攻自破？”朱中興陰笑著再度看向方逸。
“抱歉，在下說過，今日無心作詩?！狈揭莞緫械美硭?，“至于別人的想法，那與在下有何關(guān)系？”
“在下也管不著別人怎么想！”
被方逸再三拒絕，朱中興臉色有些難看，但一時他卻又發(fā)作不得。
方逸是遂平公主未來的夫婿，天啟帝的妹夫，公開跟方逸翻臉，朱中興還沒這個膽子。
朱中興臉色尷尬，方逸神情淡然，兩人遙遙對峙，席間一時有些冷場。
錢謙益人老成精，早已將兩人剛才的言談舉止都看在眼里，他想了想，心中突然就是一動。
看來面前的少年，似是很想出來做官啊，朱中興剛才的那句話，好像刺激到他了。
只不過皇親國戚不得為官，這是本朝多少年的慣例，不得更改，也難怪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如此糾結(jié)。
若是換了自己，有這一身才能，卻無處施展，想必也會一樣的痛苦吧？
看著面前的兩人，錢謙益突然想出了一招兩全其美的法子。
“哎，方公子一身本領(lǐng)，卻因公主夫婿的身份，無法施展，這種心情，老夫?qū)嵲谝彩歉型硎馨??！卞X謙益當(dāng)即就是一聲嘆息。
方逸頓時也是心中一動，心想水太涼這老家伙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不知方公子可是有意為官？”錢謙益一臉慈和地望著方逸問道。
方逸想了想，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自己確實(shí)想要做官，這一點(diǎn)沒什么好隱瞞的，錢謙益是東林黨魁，他既然這么說，或許此事有戲。
“實(shí)不相瞞，方公子，老夫很愿意助公子一臂之力，說起來，老夫在朝中還是有幾個知交好友，舉薦公子為官，也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哦，那就勞煩錢老了?！狈揭菁泵Ρ磉_(dá)感謝。
“只是，此事卻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難辦?！卞X謙益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方逸暗罵了一聲老狐貍。
“方公子安置災(zāi)民，已顯示出了公子的超強(qiáng)能力，但單以文字而論，方公子只有一首錦瑟，卻是有些不足。”錢謙益一邊說著，一邊微微笑著。
“世子剛才說的也有道理，僅僅一首錦瑟，確實(shí)難以服眾，方公子不妨再賦詩一首，若是寫得好了，老夫等人再為公子揚(yáng)揚(yáng)名，到時舉薦公子，豈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須知薦才一事，名聲也很重要啊?！?p> 說到這里，錢謙益當(dāng)即緊盯方逸，想看看他如何作答。
朱中興頓時也有些眉飛色舞。
嗯，你不愿作詩，我們也沒法強(qiáng)迫你。
但是你想做官，錢老也打算幫你，這個時候還不作詩，就說明你是真有問題了。
你是不是肚子里沒貨啊？作不出來詩？
朱中興覺得錢謙益這一手，簡直是太絕了。
足以將方逸置于進(jìn)退兩難的地步。
看著面前自以為得計的老狐貍和小狐貍，方逸只是淡淡一笑。
老子只是懶得作詩，并不是老子作不出來詩！
舉薦做官這個誘惑實(shí)在太大，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抓住。
不過面前的這個小狐貍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不趁機(jī)宰他一刀，難消我心中之氣。
想到這里，方逸遲疑了一下，隨即他的臉上也露出了為難之色。
“實(shí)不相瞞，錢老是文壇巨擘，想必也能理解在下如今的心情?！狈揭菀贿呎f著，一邊嘆了口氣。
“這吟詩作對，最重心情，在下雖然初步安置了這些百姓，但近幾日遼東戰(zhàn)火復(fù)熾，糧價飛漲，在下手中銀錢有限，唯恐買不到足夠的糧食，一想起此事，便覺心急如焚，如此心亂如麻之際，在下實(shí)在是無心作詩啊?！狈揭輷u頭嘆息道。
嗯？這也行？居然又被他搞出了這個借口？朱中興聽了，心中大罵方逸狡猾。
原本是自己不會作詩，結(jié)果巧妙地將其推給飛漲的糧價，讓糧價來背鍋？
可不能讓他跑了。
想到這里，朱中興當(dāng)即哈哈笑了兩聲，道：“方兄弟勿憂，嗯，這樣吧，若是方兄弟能做出一首得到大家公認(rèn)的好詩，那本世子便當(dāng)場捐助給你白銀千兩，助你買糧，你看可否？”
“不過，你若是作的詩不好，那你得倒賠我千兩白銀！”
方逸頓時大喜，心想魚兒終于上鉤了。
“好，既然有世子慷慨解囊，解除在下的后顧之憂，在下就好好地想一想，做出一首好詩來，請諸位品鑒！”
看到方逸胸有成竹的樣子，朱中興頓時便暗道一聲不妙！
麻蛋，怎么忘了他有代筆的事情了？
萬一他又在家中提前請人做好，那該如何？
“且慢！”朱中興急忙開口。
“哦？世子有何見教？”方逸有些疑惑地問道，“莫非世子想要反悔？”
“哈哈哈哈，我朱中興向來說話算話，答應(yīng)你一千兩銀子，就不會更改！”朱中興故作豪邁之態(tài)。
“不過，本世子以為，既然是錢老提議作詩，那錢老不妨就定個題目，也方便讓方公子發(fā)揮，不知錢老以為如何？”
錢謙益何等老奸巨猾，瞬間就看穿了朱中興的用意。
嗯，也好，原本老夫也看這方逸不順眼，既如此，老夫便出一道題目吧，輸了，是你方逸技不如人，怪不得我，若是贏了，老夫便是為國薦才，那又如何？
輕咳一聲后，錢謙益開口說道：“世子所言極是，嗯，方公子拳拳報國之心，令人欽佩，既如此，便不妨以報國為題，請方公子作詩。”
朱中興在一旁也急忙補(bǔ)了一句，“這首詩必須要符合你的身份，符合你如今的際遇，那些什么談情說愛，傷春悲秋的詩可不行?！?p> 霎時間，在場眾人的目光均是齊刷刷地盯在了方逸身上。
這第一才子，究竟是真是假，今日便可見分曉！
詩寫得好，則得到錢謙益舉薦，還有朱中興的千兩白銀！
寫的不好，則有欺君的嫌疑，還會就此身敗名裂！
在眾人或懷疑，或期盼，或陰險的目光中，方逸緩緩地站起身來。
方逸表面鎮(zhèn)定，實(shí)則心中都快樂開了花。
哈哈哈哈，老子早就料到會有被人為難的這一天，所以這幾日閑來無事，老子默寫了足足五六百首在這個時空中不存在的詩詞，并時刻帶在身上，以備急用！
一旦有事，老子想用哪首，就能用哪首！
沒辦法，穿越者就是這么謹(jǐn)慎。
看目前的情況，是該拿出編號為第四三二號的詩出來了。
倒背雙手，目光透過雕花窗楹，方逸終于開口。
“九州生氣恃風(fēng)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首詩畢，方逸倒背雙手，仰望天空，繼續(xù)保持著自以為瀟灑的模樣，等待著眾人的掌聲。
這首詩是清朝龔自珍的詩，在這個時空中，肯定沒出現(xiàn)過。
對此方逸絕對有信心。
錢謙益閉口不語，朱中興目瞪口呆，張岱和宋應(yīng)星，則面露激動之色。
好詩，果然好詩！
尤其是那句‘不拘一格降人才’，更是說出了選取人才時，不能墨守成規(guī)的道理。
只要是能干事，肯干事的人才，又何必在意他的身份呢？
“好詩！寓意深刻，氣勢磅礴，是一首難得的好詩啊。”張岱率先站起，肯定了這首詩的優(yōu)秀之處。
宋應(yīng)星也是頻頻頷首，贊許不止。
錢謙益臉色復(fù)雜，像是有點(diǎn)哭笑不得。
片刻之后，他方才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確實(shí)是好詩，有這一首詩在，老夫幫賢侄揚(yáng)名時，也方便許多。”
作為文壇巨擘，無論如何，錢謙益這點(diǎn)氣度還是有的，“請方公子放心，過幾日老夫便去尋我那些好友，讓他們向朝廷舉薦你?！?p> 方逸拱手施禮，“如此，多謝錢先生了?！?p> 隨即方逸又看向朱中興，“還有，多謝朱兄的千兩白銀?！?p> 朱中興頓時便覺得胸中一陣郁悶。
完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沒能揭穿此人面目，反倒陪進(jìn)去千兩白銀！
不過，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鴨。
本世子還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