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高一上學期的國慶節(jié)假期后，進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剛剛落下尾音。
“白揚波，你在干啥呢？我看你最近課間一直窩在座位上?！蓖磊w振璐說著，湊近白揚波的桌面。
“嗯？”白揚波如夢初醒似的抬起頭，放下筆揉揉眼睛。而后看著桌上一疊密密麻麻的筆記，露出笑容。“我給我初中同學整理點兒理化生的筆記，她月考考差了，正難受呢?！?p> 振璐拿過筆記細細看了會兒，感嘆道：“你整理得好認真?。 彼址降谝豁?，頁眉上是一行大字：贈李陶陶?！八欣钐仗?？”
“是的，多好聽的名字?！卑讚P波滿意地端詳著筆記，又說道：“之前三天，我都是抓緊時間在晚自習開始前把當天的作業(yè)寫完，然后用整個晚自習幫她整理筆記。今天就算完成了，一會兒吃過晚飯給她送過去?！?p> “她在哪個班?。俊闭耔磫?。
“一班，就是羅成帶的班。”白揚波說，“可是苦了她了，羅成管得超級嚴?！?p> “她也在一班？”振璐有些驚訝，“一會兒咱倆一塊兒去好不好？”
“好啊，讓你看看朕的第一寵妃?！卑讚P波笑著拍拍胸口。頓了頓，她又問道：“你在一班也有認識的同學？”
“我的一個初中同學也在一班，一個超級帥的男生?！闭耔吹男θ輲闲┖π叩念伾拔覀儌z初中三年都在一個班。我就是為了他，才來文樹的，可惜沒分到一個班里?！?p> “怎么，你也是喜歡他啊？”白揚波調(diào)侃道，“感情生活很豐富嘛！”
“哎，你一下就看出來了?！闭耔醋猿暗嘏牧讼履X門，“我就是藏不住秘密。初中的時候，整個班里從老師到學生，都知道我喜歡他?！?p> “他叫什么名字??？”白揚波問，“我得認識認識這位大帥哥。”
“吳岱宗?！纷诜蛉绾巍尼纷冢埠芎寐牥桑 闭耔凑f罷，趴在桌上笑起來。
秋天的上午天朗氣清，和暢的涼風舒爽地吹拂著天地。跑操即將開始，體育老師手握話筒站在操場中央重復著那套固定的話?！熬嚯x跑操開始還有三分鐘，請同學們抓緊時間集合?！?p> “蔣夕佳！”一個聲音從身后叫住她。
夕佳停下，轉(zhuǎn)身看到李遠帆正急急地朝她跑來?！斑@么巧啊，在這里還能遇見你?！边h帆在她身旁停住，笑著說。
“好久沒見你了?！毕迅⑴抛咧?。
“是啊，你在五班，我在九班……隔了一層樓。”遠帆轉(zhuǎn)頭望著她的側(cè)臉，“運氣好的話，上樓梯路過你們班的時候會看到你?！?p> “是嘛……我都沒注意?！毕研ζ饋?。
“看到你就會很高興，所以記得格外清?！边h帆頓了頓，繼續(xù)說：“好不容易才能遇見你，不如我們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
“今天中午……”夕佳抬頭看看他，說道：“可以啊。”
“距離跑操開始還有一分鐘！請沒有到位的同學抓緊時間！”喇叭里，體育老師的聲音驀地提高了八度。
“這么晚了？”杜玟看看腕上的手表，不由得加快腳步，“不會要遲到了吧?！?p> “沒事兒，時間還夠?！眲┸幹钢覆贿h處，“咱班就在那兒?！?p> 高一十班的班主任趙文亮站在自己班級的方陣前，方陣尚未占滿，零零星星空出不少位置。
“最后一個到的，一會兒跑操結(jié)束以后再跑十圈！”趙文亮對著不遠處幾個尚未到位的自班學生大吼。
此話一出，原本幾個慢慢悠悠磨蹭的男生瞬間百米沖刺起來。幾乎是轉(zhuǎn)眼間，班里只剩彥軒和杜玟沒有進入隊列。
“你先走吧?！睆┸幒鋈欢紫拢拔蚁祩€鞋帶。”
“那我等著你?！倍喷湓谒砼哉咀?。
“趕緊走吧！班主任正看著咱倆呢！”彥軒的語氣急促起來。
杜玟朝班級方向看去，趙文亮果然正直直地盯著二人。
“快走吧！”彥軒催促道。
杜玟只得跑進班級的隊列里?？吹蕉喷淙腙?，彥軒方才起身沖進班里。跑操開始的鈴聲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
“劉彥軒留下！”跑操結(jié)束后，趙文亮叫道。“本來想讓你跑十圈，看在你挺會憐香惜玉的份兒上，先跑五圈吧。下不為例！”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白揚波臉色沉重地走進班里，徑直在座位上坐下，忿忿地盯著桌面一角。而后像是和演草紙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抓起一疊狠狠撕成碎片。
“怎么了？”趙振璐急忙問道。
“我最討厭耍我的人了！”白揚波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有人耍你了？”
“李陶陶！”說到這兒，白揚波猛地錘了下桌子。晚飯時間靜寂的教室隨之一陣?！袄钐仗账Ａ宋遥 ?p> 平復一會兒情緒，白揚波繼續(xù)說道：“開學之前，我跟李陶陶約定好，高中三年誰都不許談戀愛，好好學習一起考上好大學。當時我們說得好好地，結(jié)果，這才剛開學兩個多月，她就談戀愛了。還是跟我們初中的一個男生，他現(xiàn)在在二班。”
“這種事情誰說得準……說不定正好遇上對眼的了唄……”振璐說，“她大概也不是故意要毀約的?！?p> “和同班的初中同學！我不相信他們是到了高中才忽然看對眼！初中的時候一定就勾搭在一起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她騙了我！是拿我當傻子嗎？”白揚波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她把自己的錢包摔在桌上，從中取出一張照片?！拔覍λ敲春茫阉恼掌旁阱X包里，換來的就是她的欺騙和背叛？”
“你怎么把她的照片放在錢包里啊……”振璐有些不解，低聲嘟噥著。
白揚波沒有答話，反復端詳著手中的那張一寸照片，像是在看什么極珍貴的藝術(shù)品。末了，她轉(zhuǎn)頭輕輕對振璐說，“趙振璐，我有一個請求——今天晚上放學以后，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一班，問問李陶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擔心我一個人見她，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p> “好啊，一起去吧。”振璐回答。
晚自習的下課鈴剛一敲響，白揚波便和趙振璐一起匆匆跑出教室。羅成給班級定下中午、晚上放學后再留下自習二十分鐘的規(guī)矩，因此二人在教室外等待良久。
振璐扒著窗沿，一面小心著不讓教室里的人和坐在講臺上的羅成注意到自己，一面偷偷尋著吳岱宗的身影。
吳岱宗正悶著頭寫題，振璐著迷地遠遠望著他，像過去的初中三年一樣。對岱宗的喜歡產(chǎn)生在剛剛對異性開始好奇的初一，從那時起，岱宗的名字就成為她心目里“完美”的代名詞，滿眼是岱宗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中考結(jié)束后，初中班主任得知她與岱宗考入同一高中時，笑著祝賀她，“希望你能如愿以償”，想到這句話，振璐便像是得到某種神諭一般，為著模模糊糊的東西堅定地高興起來。
終于是下課了，羅成剛一離開，吳岱宗便起身走出教室。
“吳岱宗！吳岱宗！”振璐欣然叫道。
“你怎么來了？”岱宗停下問道。
“我陪我同學找個人?！闭耔葱χ卮?，而后轉(zhuǎn)頭看看趴在欄桿上的白揚波。
“噢……”岱宗撓撓頭，“那你找吧。我先走了?！?p> 岱宗離開后，振璐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的人海。
“李陶陶還沒有出來。”白揚波走到振璐身邊。
“她還在教室里寫作業(yè)嗎？”
“同學，你可以幫忙把李陶陶叫出來嗎？就說白揚波在外面等她?！睋P波攔住一個剛從班里走出的人。
半晌，李陶陶方才走出教室。
“陶陶，你可以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嗎？”白揚波逼迫自己冷靜發(fā)問。
“很抱歉，我違背了之前的約定，在這里向你道歉。”陶陶說，“你生氣我可以理解，但是，我還是會像約定里說的那樣好好學習，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
“你是不是和他初中的時候就好上了？”白揚波繼續(xù)問。
“這個我不想說……反正請你相信，跟你約定的時候，我是沒預料到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的……”陶陶低下頭，“但是，談戀愛跟不好好學習兩個方面不是完全互斥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動不動就不學習的人?！?p>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什么時候開始互相喜歡了……”白揚波的聲音有些顫抖。
“冷靜點兒，冷靜點兒。”振璐在一旁輕輕拍拍她。
“我不太想說……”陶陶仍是這個答復。
“陶陶，作為你的朋友，我請求你告訴我好嗎？”
“白揚波，你這樣說話我的心里真的很不舒服……”陶陶的雙眼盯著腳尖，“誰都不欠誰的?！?p> “是啊！誰都不欠誰！”白揚波冷笑起來，“我對你一點秘密都沒有，你對我這不想說那不想說，都是我自找的！全是我自找的！”她的音調(diào)逐漸提高，直到整個教學區(qū)都可以聽到。
“白揚波，在教學區(qū)還是不要大聲說話了……”陶陶低聲說。
“好的?！卑讚P波把聲音放低，自嘲般地笑笑，“現(xiàn)在你也有男朋友了，這我管不著。畢竟不是你家長，干嘛要管你早戀。我只是想問問，很不自量力地問——我在你心里的什么位置呢？你拿我當什么呢？”
“朋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陶陶回答。
“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白揚波咀嚼著這句話，而后幾乎是大吼道：“可是這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陶陶驚詫地注視她幾秒，回到教室背上書包離開。趙振璐也拖著情緒失控的揚波回到寢室。
秋天的夜涼氣逼人，打著旋兒悠悠落地的枯葉給這個混亂的日子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