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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山河謀

第十章 一葉知秋

嬌嬌山河謀 方綰綰 2880 2020-04-23 13:36:49

  這一日的時間過得極其漫長,好在小廚房不時便送來些新鮮的糕點,又有清歌陪著說話,倒也沒那么難熬了。

  只是江雀月一直盼著沈從出來,又想不到什么可以和他單獨相處的理由,焦心了一整日。

  直到夜色降臨,皇宮里突然來了旨意,說是皇上身體不爽利,宣時南麟進宮侍疾。

  他走得匆忙,甚至來不及和她打聲招呼,只是留下了他的近侍孫不握,和清歌一同隨侍在她身側(cè)。

  但孫不握顯然并不愿意留下。

  “什么意思?我哥跟爺干大事兒去了,我就在后院看著個小娘子?”孫不握搬了個板凳坐在臥房門口,摩拳擦掌道。

  清歌輕輕笑了聲,“當心被九爺聽到,有你好果子吃的?!?p>  江雀月也覺得好笑,索性捧著兩碟桂花糕跑到門口,盤腿坐在了這二人身旁。

  “哎哎哎,別,你這裙子可金貴著呢?!睂O不握別扭地把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抽了出來,往江雀月面前踢了踢。

  她也不推辭,坐了上去,一面把桂花糕遞給他,說道:“殿下是信任你,才把王府留給你看著呢。”

  孫不握一想,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再看那小姑娘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便伸手接過了桂花糕,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沈從還在嗎?”江雀月問。

  “還在竹林里呢?!睂O不握說,“九爺沒空的時候他就自己跟自己下棋,奇怪得很?!?p>  江雀月對他愈發(fā)感興趣了起來,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問道:“可以帶我去見他嗎?”

  “哈?九爺一走你就紅杏出墻?”孫不握訝異道。

  清歌笑罵了聲,說:“姑娘是咱們王府的客人,別亂說話?!闭f著站起了身,領(lǐng)在前頭走著,“姑娘請隨我來?!?p>  江雀月道了聲謝便跟上了。

  “哎!也帶我去!”孫不握忙不迭站起身來跟在了后頭。

  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走到了竹林,清歌停在了回廊上,指了指里頭,說:“姑娘請吧,奴婢在這里等著。”

  “???那怎么行,得一起進去?!睂O不握不依。

  清歌側(cè)身瞧了他一眼,孫不握便立刻乖乖閉了嘴,不再多言了。

  江雀月有些詫異地看向清歌,暗想,她怕不是普通婢女那么簡單的,面上仍舊不動聲色,說道:“好,我很快便出來。”提起步子快步往里走了去。

  竹林幽深,夜色黯淡,江雀月踉蹌著往里摸索著走去。初時綠竹細密,需得三拐五繞才堪堪能通過一人,漸漸入內(nèi)了,視野便突然開闊起來。終于走至深處,月光好似被圈禁了盡數(shù)落在了此處。

  好一個棋盤,江雀月暗暗稱嘆道。

  與其說是棋盤,不如說是個棋陣。以嵌入地上的竹子勾勒出縱橫交錯的棋盤,黑白兩色的棋子竟都是半人大的天然玉石雕刻而成。

  有一男子便翩翩而立地站在一方白玉棋子上,背對著她,風聲輕搖,聽著江雀月的腳步聲,他回過身來,遙遙看了她一眼,月華如水,就這么被幽禁在他清澈的眼眸里。

  “是你?!彼€記得她。

  “見過沈公子?!苯冈虑妨饲飞怼?p>  他從棋子上跳了下來,走至她跟前,問:“江小姐,何事?”

  他果然已猜到她的身份。

  江雀月笑道:“沈公子真是個爽快人?!?p>  他沒有接口,耐心等她發(fā)問。

  “我想知道,南國夏家的事?!?p>  沈從清澈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反問道:“為什么要問?”

  “與我娘親有關(guān)。”她坦誠地回答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南國來的質(zhì)子對她而言到底是敵是友,到底隔著南北兩國之間累世的恩怨,何況她還是北國人,他會告訴她嗎?

  她不知道。

  可是,他清澈見底的眼神,在月光下靜靜注視著她,和昨日在回廊上對視的那一眼一樣,即便波瀾不驚,卻好像暗流涌動。她敢肯定,他對她一定懷有某種特別的情緒。

  “你的母親,喚做什么?”他突然問。

  “夏知秋。”她看著沈從,一字一頓地說。

  果不其然,他的眼里露出驚異的神色,隨即又是早知如此的釋然和不該如此的痛苦夾雜。他的眉頭蹙了起來,好像有什么隱忍的痛楚克制在跳動的眉心之下。

  “你知道我的母親是南國的榮華夫人夏一葉嗎?”他說。

  江雀月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愕然道:“夏……一葉?”

  一葉,知秋。

  難道……難道?

  沈從靜靜看向江雀月,輕聲說道:“十六年前南北兩國大戰(zhàn),北國江河為前鋒,南國荀羿為統(tǒng)帥,大戰(zhàn)數(shù)月,最終南國險勝,班師回朝。我母親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妹妹,就是那時在軍中失了散,至今未歸?!甭曇魸u漸低了,“她的名字,便喚做夏知秋?!?p>  江雀月驀地僵住了,“你是說,我娘親,是榮華夫人的妹妹,她是南國人?”

  “是。”他猶豫了很久,才靠她近了些,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痛楚,緩聲說:“南國統(tǒng)帥荀羿,是她的夫婿?!?p>  江雀月一個踉蹌。

  母親臨終前不斷念叨的名字,荀羿……荀羿……

  風聲呼嘯著卷起地上散落的竹葉,蕭瑟的夜色四處逃竄著。

  “可是……不可能,明明父親才是……”江雀月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是不是同名之人?你說的那個夏知秋,或許根本不是我娘親……”

  沈從靠近了她些,目光漸漸下移,變得柔軟而悲痛,他緩緩伸手撫上她脖子上掛著的項鏈,“這是那年,姑姑去戰(zhàn)場之前,母親贈她的禮物。”

  他從衣領(lǐng)里掏出自己的項鏈來,握在手里輕輕晃了晃,冰冷的玉在夜色下染上幾分冷清的翠色。

  一模一樣的兩塊玉。

  他的手在顫抖。

  噌一聲,江雀月心里好像有根弦斷了。

  她踉蹌著往后退了些,大腦一片空白,他說什么……若說娘親是荀羿的妻子……那為何,為何又會與父親生下她……

  “父親告訴我,娘親她,是煙花之地的人……”她竟抱有一絲期盼,父親所言不虛。

  沈從垂下頭咬了咬牙,“江河……!他作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卻還敢這樣詆毀姑姑?!彼站o了拳頭,“他怎么敢?!?p>  晚風嗚咽著,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江雀月的心就在這劇烈的起伏中漸漸涼了。

  兩國交戰(zhàn)之際,娘親明明是南國統(tǒng)帥的妻子,卻為何會懷了北國將軍的孩子,隨他回了北國,再不曾和家人聯(lián)系,從此音信全無……

  十六年前的南北大戰(zhàn),十六年前……再過不多日,她便滿十五周歲了……

  江雀月跌坐在地,她好像明白了,若果真如此……她顫抖道:“所以,娘親當初……是被父親擄來了北國,然后……才生下了我?!?p>  并非所愿,卻沒有退路,所以被迫和南國夏家斷了聯(lián)系。因為太不光彩,所以父親才編排出這樣多的借口和理由。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原來自己所敬仰畏懼的父親,竟是娘親悲慘人生的始作俑者,他竟是這樣卑劣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

  太多的事情瞬間得到了解釋和回答。

  月色涼涼,江雀月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干枯的竹葉被顫抖的手按碎,發(fā)出突兀破碎的聲音。

  沈從沉默著蹲了下來,伸出冰涼的手替她擦去了不知何時已滿面的眼淚,輕聲說:“昨日見你,便覺得你與她很像?!?p>  那雙柳黛眉,和姑姑一樣,似蹙非蹙,總像藏著什么愁緒。

  江雀月終于忍不住,撲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過往這十五年的事情終于在這個假設下都有了解釋,原來如此……

  為什么父親不肯娶娘親進門,始終不曾給她個名分,原來不是因為她是煙花之地的女子,而是因為他根本不敢也不能娶。

  為什么父親不讓世人知曉她的存在,原來她竟是這樣罪孽的產(chǎn)物。他懼怕著,總有一天往事會東窗事發(fā),屆時,他惹的禍將會是南北兩國的禍端。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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