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缺席的母愛

　　葉母是在上午來葉家的。

　　到了這個時候，該敘的舊早就敘完。

　　這會跟大家坐在客廳，喝茶聊天，氣氛倒是極好。

　　大家有說有笑了一會，一向習(xí)慣早睡早起的葉興國就有些熬不住了，哈欠連連。

　　葉振忠見狀，連忙催他：“爸，快上去休息吧?！?p>　　葉興國“唉”了一聲，說了句：“老了，不中用咯~”

　　他站了起來，看著葉母說：“婉玉，這兩天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吧，明天我讓葉北陪你去辦理小翰的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p>　　葉母笑著點了點頭：“大爺，你快去休息吧！”

　　葉興國離開不久，葉凌也回房了。

　　剛進(jìn)房間，她就看到了葉母放在床尾處的行李。

　　想來今晚是打算跟她睡一個房間了。

　　葉凌將書包放下，去了陽臺，將自己的衣服收回房間，然后便拿著睡衣進(jìn)了洗手間。

　　等她洗完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洗手間出來時，葉母已經(jīng)在房間里，正側(cè)著身坐在床邊疊著葉凌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衣服。

　　見到葉凌進(jìn)來了，葉母的視線在她的濕發(fā)上停留一會，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勾了下她的濕發(fā)，無奈地說：“這習(xí)慣真不好?！?p>　　說著走了出去，不一會拿了個吹風(fēng)機進(jìn)來，讓葉凌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給她吹頭發(fā)。

　　耳邊轟轟作響的風(fēng)聲，讓葉凌有些怔然。

　　在8歲以前，葉凌是留著長發(fā)的，葉母在的時候，她的頭發(fā)基本都是葉母給她打理。

　　8歲之后，葉母嫁給了鐘發(fā)強，自顧不暇，于是她的頭發(fā)就自己打理了。

　　一開始，不管是洗還是梳，她都不太會。

　　后來會了，又覺得太麻煩，于是索性把頭發(fā)剪了。

　　自己剪的。參差不齊的樣子，就像被狗啃了一樣。

　　但勝在容易打理，洗完頭發(fā)哪怕不用吹風(fēng)機，也會很快干。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吹頭發(fā)的習(xí)慣。

　　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是怕鐘發(fā)強會念叨她浪費電什么的。

　　現(xiàn)在，她都19歲了。

　　距離上一次葉母給她打理頭發(fā)，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

　　這十年，葉母雖然一直在她身邊，但是母愛卻是缺席的。

　　這一刻，葉凌只覺得心酸。

　　吹風(fēng)機的聲音停止后，葉凌一把摟住葉母，鼻尖聞到的是一種久違的母愛。

　　“瘦了?！比~凌紅了眼，鼻子一陣陣發(fā)酸。

　　“在醫(yī)院怎么可能休息好？自然而然就瘦了?！比~母拍了拍她的背，柔柔地說。

　　葉凌放開她站起來，面對著她，伸出雙手捧著她的臉，打量了一會，沒忍住，眼淚還是落了下來：“皮膚也糙了。”

　　葉母摸了摸她白皙光滑的臉蛋，慈愛地說：“媽媽都老了，糙點也正常。不過還是得保養(yǎng)一下，回頭我把那套護(hù)膚品帶去醫(yī)院?！?p>　　想到鐘發(fā)強，葉凌沉默了下，問：“醫(yī)生有說什么時候出院嗎？”

　　“差不多還要一個星期。”葉母頓了頓，拉著葉凌走到床邊坐下，說：“等鐘發(fā)強出院后，媽媽……想帶著他在市內(nèi)生活一段時間?！?p>　　葉凌愣了一下，隨即擰緊眉頭，看著葉母，有些窩火地問：“你不是計劃要回桃花鎮(zhèn)嗎？現(xiàn)在怎么改變主意了？那我和小翰呢？”

　　“我已經(jīng)跟你大伯他們商量好了，這段時間，你和小翰就先住在這里吧?！币姷剿鷼?，葉母有些無奈：“鐘發(fā)強現(xiàn)在還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我要是棄之不顧，是要吃官司的?！?p>　　“我沒說將他棄之不顧。你可以把他帶回來??！我們按原計劃那樣，在桃花鎮(zhèn)住不好嗎？為什么你要多此一舉，去市內(nèi)??？”葉凌有些激動地道。

　　帶著鐘發(fā)強在市內(nèi)??？然后自己像個保姆那樣，伺候他吃喝拉撒？

　　呵，如果是她，寧愿花錢請個保姆，也不愿親身照顧鐘發(fā)強那樣的畜生！

　　葉凌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搞不懂葉母，明明可以過得輕松一點，卻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復(fù)雜。

　　葉母嘆了口氣，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不想將他帶回來。他那人詭計多端，誰知道后面還會不會想出什么招對付我們，別忘了他現(xiàn)在并沒有被逐出幫派，他仍是一個混子。他老大信哥是個很講義氣很護(hù)短的人，鐘發(fā)強手術(shù)費還是他出的，前期肯定避免不了一陣噓寒問暖。”

　　竟然是這樣嗎？葉凌突然覺得有些悲哀，忍不住低喃：“難道我們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他了嗎？是了，我們擺脫不了他的，他是小翰的爸爸……”

　　葉母怔了一下，神情有些恍然：“你說得對，他是小翰的爸爸，所以我們理應(yīng)照顧他一輩子……等過個幾個月，我再帶他回來吧，總得先磨一磨他的性子才行?！?p>　　話已至此，似乎也沒什么可以說的了。

　　葉凌沉默了下，說：“到時候請個保姆照顧他吧，我是不想跟他住在一起了?！?p>　　“請個保姆一年算下來也要不少錢的?！比~母有些無奈地笑。

　　說到錢，葉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拉住葉母，問：“趙家那30萬禮金，聽說已經(jīng)還了，是你還的嗎？”

　　葉母愣了一下，隨即微微蹙眉：“錢還在我這里呢，我是打算明天去還的。你聽誰說已經(jīng)還了的？”

　　葉凌抿了抿唇，說：“趙謙的表妹跟我是同班同學(xué)，是她告訴我的。”

　　“會不會是……你男朋友那邊？”葉母問。

　　葉凌搖頭否認(rèn)：“不是，我問過沐風(fēng)了。他爸爸倒是想過幫我還這個禮金的，但是趙老板卻說已經(jīng)有人還了。”

　　葉母聞言，眉頭蹙得更緊了，她低頭想了一會，說：“明天我去同德瓷器廠問一下?！?p>　　葉凌應(yīng)了一聲，頓時想起那個讓葉母諱莫如深的刀哥，心下一動：“媽，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刀哥還的禮金？”

　　葉母神色一僵，勉強笑了下：“不可能吧?！?p>　　“我覺得他好像，認(rèn)識我。”葉凌看向沉默不語的葉母：“或者應(yīng)該說，他認(rèn)識你。媽媽，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葉母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凌凌，你真的沒必要知道?！?p>　　見葉母仍是不肯說，葉凌有些無力：“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吧。我有余耐的電話，大不了我回頭打電話問他就是，我想他總會告訴我?！?p>　　葉母臉驀地一沉，突然厲聲喝道：“你敢？！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嗎？他們是比鐘發(fā)強還要可怕的混子！”

　　被她這么一呵斥，葉凌有些火大，也跟著拉下臉：“混子我們接觸得還少嗎？我還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跟那個刀哥沒什么事，你就不會在那天晚上讓我?guī)『搽x開！”

　　葉母沉默了一會，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些萎靡地說：“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問，但有些問題，我有權(quán)拒絕回答。”

　　葉凌：“……”

　　那她問了也不等于沒問？

　　葉凌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葉母是一個這么狡猾的人。

　　無語了一會，葉凌問：“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刀哥的？”

　　葉母回答：“十年前?！?p>　　葉凌追問：“在哪里認(rèn)識的？”

　　葉母：“……”

　　見她不說話，葉凌撇了下嘴，想了想，又問：“十年前你拿回來的那二十萬，是不是那個刀哥給的？”

　　葉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問題超綱，拒絕回答?！?p>　　葉凌有些氣餒：“你干脆告訴我，你能回答的吧?！?p>　　“那沒什么好說的了，你學(xué)習(xí)吧?！比~母站了起來，頓了下，將床尾處的行李袋拎起來，淡淡道：“今晚我還是跟小翰睡吧?！?p>　　葉凌：“……”

　　“對了?！比~母停頓了下，走過來，朝葉凌伸出手：“把你的手機給我?！?p>　　葉凌按住口袋里的手機，警惕地問：“干嘛？你不會是想刪掉余耐的號碼吧？”

　　葉母扳著臉問：“那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葉凌撇了下嘴，說：“那你直接請個催眠師消除我的記憶吧，你刪了也沒用，所有人的號碼我都記在腦子里了。”

　　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