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夏至。
這一天是欽天監(jiān)擬定好的大吉的日子,由內(nèi)務(wù)府一手操辦,舉辦了我冊封皇后的大典。
清廷冊封皇后有三種:
第一種,是皇上到了適婚年齡,舉行大婚,迎娶一位賢良淑德的官家女子,封為中宮。
第二種,是由現(xiàn)有的皇貴妃,貴妃,妃,嬪等晉封為皇后。
第三種,則如孝德顯皇后一般,追封皇后。
而我,則是第二種,為繼室。所以并不能從大清門的正門直接進(jìn)入。
宮里的祖制,非大清門進(jìn)入者,無權(quán)廢黜大清門進(jìn)入之人。而大清門,只有歷代皇帝,還有皇帝的第一位嫡皇后才能走。就算是在他朝晉封為皇太后,也依舊沒有權(quán)利廢黜真正從大清門抬進(jìn)來的皇后。
縱觀前朝,能從大清門進(jìn)來的皇后只有三位。第一位是順治爺?shù)牟枬鼗屎?,另一位孝惠章皇后也是博爾濟吉特氏,但是沒當(dāng)幾年皇后,皇上就殯天了,其中還被停過中宮箋表。第三位,是康熙爺?shù)男⒄\仁皇后。此后便再無從大清門抬進(jìn)來的皇后了。
我當(dāng)日雖從大清門側(cè)門入宮,但還是名不正言不順。奕詝曾有意讓我重新從大清門進(jìn)殿冊封,卻被我婉言相聚。與此同時,琳貴太妃冊封為皇貴太妃的儀式將在我冊立為后之后舉行。
由于我是貴妃的關(guān)系,我的父親已經(jīng)被奕詝調(diào)到了京中任職,封了三等承恩公,賜了大宅,家眷奴才也都跟著搬了過來。這也彌補了當(dāng)初冊立福晉之時,不能回母家的遺憾。
清晨,正副使前往鐘粹宮恭迎皇后鑾駕,之后率領(lǐng)儀仗隊伍出太和門,緊隨使節(jié)之后的是盛放金冊、金寶的龍亭。
我的鳳輿在16人抬護下,列在龍亭之后,一同出午門、大清門側(cè)門,前往皇后府邸。
內(nèi)務(wù)府的光爺在我母家的府邸提前作好了準(zhǔn)備。正使先向我的父親宣讀迎娶皇后的制文,然后把金冊金寶放在冊案寶案上,引禮女官引導(dǎo)我到拜位前,由侍儀女官向我宣讀冊文寶文,待我接過金冊金寶。最后,我要行三跪三拜禮畢,冊立大禮即告完成。
母親淚眼朦朧,我與她都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有相見之日。環(huán)顧四下,父親,各房夫人,還有弟妹們均已到齊??墒强粗钔鈴埻呐艂儯覅s沒有發(fā)現(xiàn)海子的影子。
“眾人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禮!”只聽光爺一聲令下,以父親為首的一屋子人,全部跪拜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一眾人紛紛行禮。
我趕忙上前攙扶起了母親。父親也眼眶濕潤的對我說:“芬啊,出息了。我們鈕祜祿氏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p> 我并沒有接下父親的話茬。我看著母親日漸蒼老的倦容,還有那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掌,這一年來,母親的日子想必也不好過。
我環(huán)顧四周,所有的夫人們均微微低頭,卻又想抬起頭來諂媚一番。唯有郭夫人遮遮掩掩著面龐,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光爺。”我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請吩咐?!?p> “鐘粹宮里,還需要一位浣衣嬤嬤,恭桶也需要有人清理,本宮用不慣辛者庫的那些奴才。傳本宮懿旨,郭夫人勤奮恭勉,特賜鐘粹宮浣衣嬤嬤一職,不日入宮,不得有違?!?p> 在場眾人聽到我的話并沒有太過吃驚,這更令我認(rèn)定了這一年來母親所受的苦楚。我恨郭夫人恃寵而驕,恨母親懦弱無法自保,更恨父親的偏頗。
“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了奴婢吧?!敝灰姽蛉斯蛄讼聛恚赖搅宋夷_下,拽著我的衣裙。
“混賬東西,皇后娘娘也是你這賤婦叫的?來人啊,把這賤人捆起來帶回宮去?!惫鉅斏锨昂浅庵?,抬起腳來,將郭夫人踹到了一邊。
“皇上已與本宮商議,決定尊本宮生母為二品誥命夫人。今后在府中,一切事務(wù)皆由本宮母親主理,爾等悉聽尊便,不得有違。若哪房夫人膽敢目無尊上,從中挑唆,肆意妄為,便是跟整個大清后宮過不去!”我雙手置于腹部,看著殿外的眾人說道。
“奴才謹(jǐn)遵皇后圣諭?!?p> “光爺,繼續(xù)成禮吧。”我笑道。
府中禮節(jié)算是成了,之后,要返回皇宮。
此時已經(jīng)是正午時分,皇后的鳳輿迎到乾清宮階下,在恭侍命婦的導(dǎo)迎下走出鳳輿。
此時,恭侍命婦接過我手中的蘋果與金如意,同時又遞來一個寶瓶。寶瓶內(nèi)裝有珍珠、錢幣等各種金銀財寶。
我懷抱寶瓶,進(jìn)入乾清宮內(nèi),首先要跨過火盆,然后出乾清宮后槅扇門,改乘孔雀頂轎,由交泰殿前往皇后中宮坤寧宮。在坤寧宮的門檻上還設(shè)有一個馬鞍,馬鞍下壓著兩個蘋果,寓意平平安安。
坤寧宮內(nèi),奕詝正坐主殿,一旁的是太皇太后,而皇貴太妃和琳貴太妃并未出席。
“奴才參見皇上,太皇太后。”我屈膝行禮。而小樂子則宣布了詔書。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資乎內(nèi)職,既應(yīng)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爾嫡妃鈕祜祿氏,祥鐘華胄,秀毓名門,溫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備,久昭淑德。允合母儀于天下。曾奉太皇太后慈命,以冊寶冊立爾為皇后,爾其承顏思孝,務(wù)必敬而必誠,逮下為仁,益克勤克儉,恪共祀事。聿觀福履之成,勉嗣徽音,用贊和平之治。欽哉?!?p> “奴才謝恩?!蔽医舆^圣旨,對奕詝和太皇太后行了大禮。禮官將我扶了起來,我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殿下,一眾妃嬪分分下跪行禮,“奴才恭賀皇后娘娘。”
我握著手中的這道圣旨,本是輕薄蠶絲的質(zhì)地,在我手里,卻宛如萬金之中。
這一紙詔書,不僅認(rèn)可了我中宮的地位,同樣也是奕詝和太皇太后的信任。我肩上的責(zé)任,從一個協(xié)理六宮的貴妃,轉(zhuǎn)變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從此以后,言行舉止,皆為六宮表率。內(nèi)廷調(diào)度,亦要相宜得當(dāng)。這大清的后位,無形中也似家族的一把保護傘。我們這一脈鈕祜祿氏族的興衰榮辱,從此也和我的身份畫上了對等號。
之后,又要經(jīng)歷廟見,朝見,慶賀等,才算真正的禮畢。由于此時我是大清皇后的身份,所以要前往京山北麓的的壽皇殿祭拜更為全面的列祖列宗畫像。
三天后,嫩蓮被冊封為麗嬪,琳貴太妃也晉為皇貴太妃,和博爾濟吉特氏平起平坐。由于宮中已有兩位皇貴太妃,所以背地里,便以姓氏稱呼。
嫩蓮晉為嬪后,賜了咸福宮,最紅眼的便是玉嬪。本來可以對麗嬪發(fā)號施令的她,如今旗鼓相當(dāng),心中自是不快。而麗嬪并不知曉我與皇上已經(jīng)在私下里知道了她的勾當(dāng),所以依舊趾高氣昂。
不日,郭夫人便分配到了鐘粹宮。我瞅她礙眼,并未分配什么工作,直接打發(fā)去了慎刑司。并且派蕓萱親自去了慎刑司進(jìn)行打點。
慎刑司里的嬤嬤們,知道是鐘粹宮“關(guān)照”過的人,自然她的日子不會好過多少。從前年月里的苦難,終于一雪恥辱。
我讓蕓萱將偏殿做苦役的春翠帶了過來,這些日子她也吃了不少的苦,又從蕓萱口中得知了郭夫人的事情,便痛下決心要效忠于我。
我并未作出些許明示。只是讓蕓萱將我的親筆書信交到她手中,讓她帶著我的皇后手令,送去京中宅子里的母親手中,其余的,母親自會定奪。與此同時,冊封誥命夫人的冊封使也相繼趕往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