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應(yīng)龍之影

　　這顆蔚藍色與暗黃色相融相交的星球是太陽系中唯一具有生命的地方，表面近七成都被大海所覆蓋，僅存的兩成陸地被分割包圍。加之板塊的運動撕裂了不知多少土地，海洋的規(guī)模與日俱增。

　　對于海洋的渴望與追求是人類銘刻在DNA里的傳承，自天堂之戰(zhàn)后，人類作為幸存的物種之一，逐漸發(fā)展出了自己的一套陸地文明。

　　而一部分為了避難的人類深入海洋，逐漸褪去了猿人的外表，生出鱗片，長出魚鰓，指間生出肉蹼，發(fā)展出了另一套海洋文明。

　　人們向往大海，因為大海神秘莫測，承載了人類無數(shù)的幻想，如女妖塞壬用美妙歌聲引誘船員自沉于海，大海用無言的美麗深深吸引著人類如飛蛾撲火般撲進它廣闊的懷抱。

　　海面波濤洶涌，海底卻深邃幽靜，是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這里埋葬了無數(shù)胸懷大志、野心勃勃的航海家，還有他們未竟的理想。

　　船只的殘骸在海底無聲地訴說著自己過去的輝煌，黃金珠寶、珍玉美酒，安靜地沉睡在漫漫黃沙下，等待人們的發(fā)掘，像無言的陷阱。

　　征服大海是人類說過的最大的笑話，曾說出這番豪言壯語的人不是化為一堆白骨留在了海底，就是瘋癲地游蕩在街道上，每日靠著酒精解憂消愁。

　　在這些生活于深海中上萬年的家伙們看來，陸地上的同胞終歸是旱鴨子，來大海上就是死路一條。但它們歡迎這些不怕死的家伙，人類死得越多，它們的勢力就越壯大，手中的武器裝備也就會越來越多，科技也越來越先進。

　　可它們的野心卻被一個人類女孩偶然看到了，她生有一雙藍色晶翼，翱翔于干燥灼熱的天空中，瞪大雙眼，驚恐地望著它們。

　　它們同樣驚恐地回視她，急忙喚醒了沉睡中的神，用它無可匹敵的法力把她的意志徹底摧垮，并在她的腦海中植入了一段夢魘——只要她陷入沉睡，神就會將她的靈魂拖入深不見底的海底，讓她同那些妄圖窺探海洋奧秘的褻瀆者們一樣，無盡的噩夢與神秘的低語將終生籠罩他們的生命。

　　陷入瘋狂的人自然不會引起任何的人注意，它們的偉大計劃就能繼續(xù)暗中執(zhí)行，直到人類末日的到來。

　　格里芬現(xiàn)在就中了這詭秘的沉睡魔咒，靈魂被拖入了萬丈深淵，眼睜睜地看著光明離她遠去。黑暗涌了上來，包裹住她虛弱的身體，爬上她的臉，遮擋她的視線。

　　耳旁靜悄悄的，就連心跳聲都消失不見，她也無力喊叫，身體的骨頭像軟化似的，軟綿綿地沒有力量。

　　指間忽然傳來冰涼的觸感，她感受到了清涼的鱗片的順滑，感受到了某種魚類正圍繞她做著圓周運動，時而從她手邊經(jīng)過，時而自她身下游過。鋒利的魚鰭割開了她干爽的衣物，讓她完全暴露在了水中。

　　過去的一切負面情感忽然涌上心頭，黑暗悲慘的過去在腦海中重新播放，那些是她最不愿面對的事情，也是她每夜從夢中驚醒的原因。

　　她不愿意睡覺，只因為她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又一遍，內(nèi)心早已千瘡百孔，這無盡的折磨何時才能結(jié)束？

　　她感到困惑，卻無人解答，只能無奈地選擇放棄，慢慢地放棄了追尋光明的希望。

　　她心中的劇烈波動逐漸平息，思緒慢慢地化為空白。

　　她放棄了思考，放棄了抵抗，坦然地接受這份孤獨與寧靜，無聲享受著恐懼掌控身體而顫抖的微妙感覺。

　　內(nèi)心靜如止水，不見絲毫波瀾，沒有任何情感，冷淡地躺在水中隨波逐流，任由身邊的家伙推搡撞擊。

　　只是她覺得很可惜，沒有見到應(yīng)龍最后一面，沒有再多享受他的溫存，沒有再聽他最后的叮嚀。

　　“格里芬……”

　　“格里芬……”

　　“格里芬！”

　　這忽然響起的微弱呼喚同那日墜入直布羅陀海峽時聽到的呼喚一模一樣，應(yīng)龍的聲音忽遠忽近、忽大忽小，真真假假，不能分辨。

　　她多么希望這不是幻聽，多么希望和那日一樣，被他從水中救起，緊抱在懷里，給予她無盡的溫暖和安逸。

　　應(yīng)龍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能停在開羅基地上空連續(xù)兩天不休不眠的強力支柱，是她能不惜透支身體也要俯沖向烈火焚燒的薩勒克山基地廢墟的心理唯一。

　　從他出現(xiàn)在她生命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命運就緊緊纏繞在一起了。她是他的矛，他是她的盾，他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也正是因為他，她灰暗的人生才終于充滿色彩，才能勇敢地邁出那一步，才能結(jié)識討人厭的菲林斯、孤僻寡言的芬里爾和溫和開朗的海拉。

　　如果沒有應(yīng)龍……不，沒有如果！

　　正是因為應(yīng)龍，她格里芬才是那個高效的殺戮機器。是他點燃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即便是為他而死都成了一件無上榮耀的事情。她狂熱地崇拜他，瘋狂地霸占他，滿腦子、全身心都裝滿了關(guān)于他的一切，甘愿放下自己的身姿稱他為“應(yīng)龍大人”。

　　這都是因為他當(dāng)初的一句話。

　　“格里芬，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就不能死！”

　　是的，應(yīng)龍大人還活著，自己為什么要在這不毛之地半死不活地自暴自棄？

　　應(yīng)龍大人還在基地里等著自己，自己又有什么資格放棄生命？

　　我命早已不由我，我的命完完全全屬于應(yīng)龍大人，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包括自己都沒有資格奪去！

　　況且這里不是真實的，只是一片脆弱虛假的幻境，無論是包裹自己的黑暗，還是身邊游動的魚，紛紛都是虛假的。

　　格里芬重燃了自己的求生信念，找到了自己竟差點放棄的信條，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和意義——只要應(yīng)龍大人還需要她，那她就決不會死！

　　“沒有人能殺死一個失去了生命選擇權(quán)的瘋子！沒有人！”

　　“我就是死亡，我就是影子，我就是他手中的傀儡！”

　　“應(yīng)龍大人還在期待我的回歸，我怎能就此不前？！”

　　“去他媽的吧，我只聽?wèi)?yīng)龍大人的！”

　　格里芬忽然劇烈地掙扎起來，骨頭開始有了反應(yīng)，神經(jīng)開始重新接受她的控制，身邊的黑暗漸漸失去了束縛力，被她激烈地掙扎弄得破破爛爛，像戰(zhàn)敗的黑旗，膽怯地散去了。

　　格里芬睜開了被蒙蔽了的雙眼，紫羅蘭色的光芒在眸中綻放，一朵朵耀眼的紫羅蘭在她身邊無聲綻放，照亮了這片漆黑的海域，驅(qū)散了想要卷土重來的黑暗。

　　她堅定的目光迎上了那只橙紅色的巨大眼珠，這一次，她不再感到恐懼。她充滿了信心，抬手從異空間中取出了自己的武器，瘋狂地呼喚風(fēng)元素，將能量灌注到槍體上的能量導(dǎo)軌中。

　　眼眸中浮現(xiàn)了一個玄妙神奇的煉金法陣，隱藏在她身體中那古老的火控系統(tǒng)被激活了，她鎖定了那只巨大的眼珠，將它的眼中的恐慌、驚愕、怯懦、憤怒統(tǒng)統(tǒng)納入眼底。

　　這些負面情緒一并被灌入了能量導(dǎo)軌中，一時間，槍口處的空間微微扭曲，璀璨奪目的亮紫色光輝在槍膛內(nèi)閃耀，直到能量積蓄到頂點！

　　“去死吧，混蛋，沒有人能囚禁我！我可是獅鷲！是王權(quán)的守護者，是自由和勇氣的象征！”

　　“貫風(fēng)長槍，發(fā)射！”

　　毀滅性的光束裹挾著足以撕裂時空連續(xù)性的能量自槍膛中射出，夾帶著噼里啪啦的電火花，一擊射穿了那只可憎的大眼珠，擊碎了這個幻境世界。

　　她強大的能量竟然真的掙脫了時空的束縛，擊穿了海底的古老存在。

　　龐大的身軀漸漸失去了生機，舒張卷曲的觸須不再活動，燒焦的傷痕處沒有流出一丁點液體，也沒有了任何再生的機會。

　　它們古老的神就這樣暴斃，恐懼頓時席卷了這片海洋，隨著洋流傳向遠方！

　　格里芬脫力地放下武器，微笑著望著穿透海水的明媚光線，使出全力伸出右手，想要觸摸那溫暖純凈的光輝。

　　“啊，應(yīng)龍大人，你看到了嗎？我做到了！”

　　她疲憊地闔上了眼，呼吸平穩(wěn)，嘴角殘留著淡淡笑意，緩緩墜入海底。

　　一雙結(jié)實有力的大手忽然探入水中，溫柔地接住了她漸漸下墜的身體，輕輕地捧起她，把她撈出了這片寒冷深邃的大海，讓她重新?lián)肀Ч饷鳌?p>　　“你做得很好，格里芬，好好休息吧。”

　　熟悉的聲音在她意識沉睡的最后時分響起，那是她渴求的應(yīng)龍大人的溫柔耳語，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在耳旁吹過的熱氣。

　　“晚安，格里芬?！?p>　　“晚安……應(yīng)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