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
高天原基地
鐮鼬執(zhí)行任務(wù)去了,天照只是說有些麻煩事需要鐮鼬去處理,然后就調(diào)走了他。
應(yīng)龍清楚天照這是在架空自己僅有的一個親信,她不想讓自己去探尋“夜之食原”。
那里到底有什么,他很好奇。
今天,應(yīng)龍不知為何忽然感冒了,一整天都無精打采的,走路也左搖右晃,到最后連舉起胳膊的力氣都沒了。
他扶著欄桿緩慢向前邁著虛浮的腳步,灼熱滾燙的氣息陣陣噴出,空氣隱隱有些扭曲,眼神也沒了平時的堅定,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虛弱疲憊,似乎一陣稍強些的風(fēng)就能把他打翻在地。
他的腳步越來越遲緩,眼皮也越來越沉重,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腦子也稠成一灘漿糊,懶得去思考。
最后,他失去了最后的一點力氣。左腳絆了右腳一下,整個人便重重地拍在地上。他奄奄一息地望著越發(fā)模糊的前方,那里一個模糊的輪廓正快速放大,耳畔回蕩著一個細微的呼聲,卻怎么也聽不清。
當他闔上雙眼時,整個世界瞬間陷入混沌的泥沼,不再有光和熱,也不再有任何的生機。
白光乍現(xiàn),將黑暗的空間整齊地切割成光滑的兩面。他懸浮在黑白之間,分不清東西南北、上下左右,最后,他只看到灰衣少女遠遠站在鏡面的交界線處。
少女依舊面無表情地等候在這里,不同的是她這次竟然微微欠身,冷不丁地向他打了聲招呼。
“許久之后,你終于來了,歡迎。人類是這樣打招呼的嗎?”
應(yīng)龍細細想了一下,輕輕點頭,緩步走了過去,無奈苦笑著說:“嗯,是挺久了。自從‘涅槃’前最后的一次見面到現(xiàn)在,我?guī)缀鯖]了你的音訊,還以為你出了事。”
她的眼神忽然有些躲閃,但一轉(zhuǎn)即逝,恢復(fù)了之前的淡然冷漠,低聲說道:“最近確實有些小麻煩,不過沒關(guān)系,不要緊。我仍在觀察你的命運畫卷,但我現(xiàn)在無法看透了,你接下來的命運走向進入了一片未知的迷霧,即便是我,也不能探查這迷霧的來源?!?p> 應(yīng)龍直截了當?shù)貑査?,視線始終定在她面無表情的稚嫩臉蛋上:“那需要我做什么?”
少女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堅定的表情,稍一遲疑,緩緩點頭,說道:“你需要調(diào)查清楚高天原基地的‘夜之食原’。那里被施加了某種奇怪的屏障,我無法探查,但你不受影響?!?p> 她低下頭,凝視腳下深不見底的漆黑空間,咬住了嘴唇:“也許,那里會有一些我才知道的秘密。”
應(yīng)龍默默點頭,深吸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芬里爾的身影與她重合,下意識把她當成一個孩子。
少女并未躲閃,也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只是單純地疑惑,但卻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抱歉,我把你當成芬里爾了。”
應(yīng)龍忽然清醒,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誠惶誠恐地低頭道歉。
少女抬起頭,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人性的微笑,視線稍微柔和了一些,低聲問他:“人,是不是這樣笑的?”
應(yīng)龍木訥地點頭,錯愕地盯著她,心想她難道被自己摸了頭覺醒了某種情感?
少女沒了笑容,冷冷地搖頭,輕易看穿了他的驚訝,質(zhì)問他:“你覺得我們永恒之子都是冷血無情的嗎?”
她使勁搖頭,似乎在否定什么事情,冷漠而堅決:“不,你錯了,我們雖然貴為你們崇拜的神靈,但我們同你一樣是這宇宙的造物。”
“我們誕生于虛無的奇點,我們就是宇宙本身,是它意志的不同投影?!?p> 她張開雙臂擁抱空間,身形漸漸虛化,那抹純真善良的笑容再度浮現(xiàn),宛如凌晨時分的曇花,僅僅是那一瞬窒息的美。
“應(yīng)龍,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我透過你的眼睛看到了人性,通過你的耳朵聽到了人心。我是個初學(xué)者,向自己的造物謙虛學(xué)習(xí)的創(chuàng)世者?!?p> “無數(shù)殘酷的選擇后,你是我唯一的投影,現(xiàn)在,我需要你在其他永恒之子扭曲世界的本質(zhì)前去播撒我的福音,喚醒我賜予你們的禮物,善用它對抗即將到來的一次考驗!”
她的聲音最終隨著她的身體徹底虛化而緩慢消失,留下了一顆發(fā)光的種子,鉆入他的心口消失不見。
空間破碎坍縮,他回到了現(xiàn)實,而身體竟神奇地恢復(fù)了最佳狀態(tài)。
他的手指輕輕彈動,觸碰到了柔軟細膩的皮膚。眼睛緩緩睜開,疲憊的少女蜷縮在他的懷中睡得正香,身體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櫻花的清香撲鼻而來,雪白的肌膚如院中的薄雪般細膩,柔軟的身體好比軟軟的棉花糖,伏在他的身上卻沒有任何壓力。
天照累壞了,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看來她哭過了,想必是非常擔心自己的情況,真是令人心疼。
感受到應(yīng)龍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恢復(fù)了,天照驚喜地醒了,顧不上擦去眼淚,使勁抱住了應(yīng)龍,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服,卻也浸入了他的心靈,讓他倍感罪惡。
“前輩,前輩!您終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應(yīng)龍溫柔地笑了,輕輕拍打她嬌嫩單薄的后背,低眉順目,低聲道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就是太累了,現(xiàn)在沒事了?!?p> 八咫跪在另一邊,啜泣著伏在榻榻米上,聲音沙啞低沉,似乎喊叫過度:“前輩,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您,您怪我吧?!?p> “你的嗓子?”
天照幽幽地抬起頭,悄悄抹了把眼淚,低聲解釋起來:“她這幾天一直在呼喚您的名字,您嚇死我們了,心跳一度歸零,真是太驚險了。”
應(yīng)龍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頸,問:“我睡了幾天?”
“五天零七個小時四十三分鐘?!?p> 八咫準確地報了出來,她眼睛里飽含血絲,淡淡的黑色眼圈模糊可見。她慚愧地垂下頭,再次向他道歉,嘶啞的聲音里帶了一絲痛苦和愧意。
“前輩,我沒照顧好你,違背了我之前的誓言,請您責罰!”
應(yīng)龍本想開口為她開脫,但轉(zhuǎn)念一想大和人對這種事情有一種莫名的執(zhí)著,若是真的為她說話,她一定會更加難過,適當?shù)刎熈P會減輕她的負罪感。
沉默良久,他才開了口,柔和的目光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她倍感溫暖,心中的痛苦也減輕了許多:“我就罰你這些天住在我這里照顧我吧,但首先你要治好自己的嗓子。想要服侍人就必須保重自己的身體。”
“是,前輩,您的寬宏大量,我會永遠銘記于心!”
八咫感激涕零,忍不住又捂著臉哭了起來,但現(xiàn)在她感覺輕松多了。她本以為應(yīng)龍可能會勃然大怒,甚至把自己趕走,卻沒曾想他會站在自己的角度為她著想,著實令她感動,也讓她莫名心動。
天照暗中瞥了她一眼,輕輕咬住了下唇,模糊的淚眼中多了幾分嫉妒,但又無可奈何。她咳嗽一聲,依偎在應(yīng)龍懷中,斜眼瞥她,低聲道:“你先下去吧,前輩大病初愈,還需要好好休息?!?p> 八咫深吸一口氣,狠下心,高傲地抬起頭直視天照,一反常態(tài)地強硬起來:“天照大人,恕我難以從命,前輩的命令是我要陪在他身邊照顧他。您這些日子一直連軸轉(zhuǎn),倒是需要好好休息,請我送您回府休息?!?p> 她不是傻子,能看出來天照對她的莫名敵意,既然她不仁,那休怪自己不義了。
天照臉色有些難看,但礙于應(yīng)龍還在她身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沖她冷冷一笑。她看向閉目養(yǎng)神的應(yīng)龍,立刻換上了小鳥依人的乖巧模樣,撒嬌似的說道:“前輩,您也一定很累吧,請允許我侍奉您休息。我是您的未婚妻,我會好好照顧您的,就先讓八咫回去好好養(yǎng)嗓子吧?!?p> 八咫不甘示弱地向他請示,冷漠的視線悄悄地瞄向臉色發(fā)青的天照,認真地低下頭:“前輩,請允許我留下。天照大人公務(wù)繁忙,沒有太多時間照顧您,我現(xiàn)在是您的專屬仆人,一定會把您照顧好的!”
應(yīng)龍知道這個選擇需要他非常慎重,只不過他沒想到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牢不可破。
他沉思片刻,緩緩開口,作出了自己的決定。
“天照,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等到你養(yǎng)足了精神再來看我吧?!?p> 天照驚訝地張開了嘴,呆呆地望著面容堅定的應(yīng)龍,咬住了嘴唇,使勁低下了頭,重重地應(yīng)了一聲。
“八咫,你也先回去,養(yǎng)幾天嗓子再來,免得我反過來照顧你?!?p> 八咫本來有些得意,但聽了這話頓時被澆了一頭冷水,可既然是前輩的話,她必須服從,于是便輕輕點頭,無奈地答應(yīng)了。
“那我們先告辭了,前輩,您要保重身體,明日我再來看您?!?p> 天照不甘心,一咬牙,摟住了應(yīng)龍的脖子,使勁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然后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退。臨走時還得意洋洋地瞧了低頭不語的八咫一眼,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身份與主權(quán)。
八咫緊緊攥著自己的裙擺,視線中多了幾分寒意和羨慕。她跟應(yīng)龍之間的關(guān)系沒有那么親密,要是仔細盤算也不過是朋友關(guān)系,這令她又惱又悲。
她起身向應(yīng)龍鞠躬,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了,臉色鐵青,拳頭上青筋暴起。
應(yīng)龍沉默地目送她們兩人的離開,腦中立刻思考起阿撒托斯的話來。
高天原基地確實隱藏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些秘密甚至成為了接下來決定他們命運的關(guān)鍵,他必須想法設(shè)法搞清楚。
八咫和天照之間的關(guān)系因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隙,鐮鼬暫時安全了,但也保不齊會被天照借口再度調(diào)走。
看來這高天原也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和平,陽光下的高天原也是有無可避免的陰影存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