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內有一瞬間的噤聲,而后是女生們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打量的聲音。
“這誰?”白續(xù)激動的問。
聞北:“新同學吧?!?p> “剛剛就他?”白續(xù)抓住俞郁的手。
俞郁很是沉著冷靜:“嗯?!?p> 這姑娘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渾圓,速度之快令俞郁嘆為觀止,“臥槽,難怪!要是我,我也給他打傘!姐妹,強還是你強?!?p> 俞郁:“……”
聞北:“……”
“一一,我放棄了。”俞郁哀怨道,“她居然變得這么快!她就是饞帥哥身子!我終究是錯付了?!?p> 一一:“……”
窗外淅淅瀝瀝,雨勢轉小。
俞郁往窗后位置看,余非已經睡了幾節(jié)課,偶爾被路過的人撞到桌角,倦倦的抬一下頭,發(fā)梢微卷,眼里還有茫然。
她注意到余非眼瞼下很深的陰影,也不知他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這可憐見的。
放學鈴響,余非從臂彎里抬起頭,聽著耳邊一擁而散的聲響,抓起桌邊的包,上頭被人蹭來蹭去落了些灰,里頭濕漉漉的舊衣服,滿是水汽。
看著空無一人的教室,他神色淡漠,書也沒裝,站起身來,淡淡背著包往外走。
早有劇本在手的俞郁繞著路回到教室后門,她握住傘柄的手指用了些力,余光瞥見那抹身影,朝著另一條路,越走越遠,她想也沒想,迅速跟了上去。
這條路并不好走,四周的出租的房子陰冷潮濕,外頭挨著幾家小飯館,地溝油漏得整條小巷都是,味道十分感人。
俞郁踩著黑乎乎的水坑,搖頭嘆息,“一一,這……環(huán)境屬實糟糕,他也太沒男主光環(huán)了吧。”
“他本來就不是男主。”
“但是我是做任務的,我可以被稱為女主吧?”俞郁單手撐傘,另一只手捂住鼻子,“他是我要攻略的對象,那他就是男主。你們趕快操作一下,給他點溫暖吧?!?p> “暗箱操作是違法的。”
俞郁忍不住了,“辣雞?!?p> 輕飄飄的小雨,還不至于把頭頂淋濕,巷角的路燈壞了,世界歸為黑暗,只聽得到很緩很緩的腳步聲。
余非后背被雨水浸濕,涼的瘆人,手臂驀地被人攥住。
他下意識攥緊拳,拳頭堪堪頓在身側,腳步突然一頓:“……媽。”
女人撐著把傘,站在他身后,聲音聽不出情緒,“余非,他的……判決書下來了?!?p> 似是一瞬間被抽干了血液,余非渾身乏力,指尖在抖,身形一顫。
“你要不要跟媽媽去別的城市生活?”
“……”他五指收緊,喉中血腥味上來,仍舊沒有作聲。
沉默是最壓抑的等待。
黑暗中,女人深深嘆口氣,“你賀叔叔已經同意你和我們一起生活了,你……”
過了好久,才見到他嗓音干澀,說了句,“我不去?!?p> “那……你照顧好自己?!迸藳]有堅持,“媽媽以后可能沒辦法再經?!?p> 余非面容冷淡,“我知道,你走吧。”
女人飛快收拾好情緒,開著車走了,好像剛才對于余非的所有關心都是一場表演。
她收放的無比自如,自如到讓人心寒。
俞郁躲在柱子后面,看到這些倫理劇情,破覺荒誕,卻又莫名心疼余非。她疑問很多,強忍著沒有邁出步子。
余非終于動了,回到巷角處,將背上的包扔在腳邊,淅淅瀝瀝的雨從頭頂打落。他垂著眼,從褲兜里摸了好久,背靠著冰冷的墻,似乎失去所有力氣一樣,慢慢蹲下。
而后指尖亮起一點星火。
他瞇著眼,嘴邊起了一圈連一圈的煙絲,忽又嗆咳兩聲。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方,還有這樣孤寂的人,好像一轉眼,余非就會消失。
俞郁身子有些抖,一步步往后退,那樣頹然的余非,她沒見過。
但是心口處又開始泛起綿綿密密的疼痛,她好似和余非共情,知道他的孤獨和悲傷。
手里的傘落在水里,俞郁按著心口也緩緩蹲下,她抽著氣,巨大的難過籠罩著她,像這場雨一樣,俞郁避無可避,無處躲藏。
一一看著她的變化,更加著急,“你怎么了?怎么會這樣?”
過了十分鐘,俞郁才一抹臉上的雨水,拾起傘,望了一眼仍舊在墻邊的余非,轉身離開。
家里亮著燈火,寧云迎上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當她看清自己女兒后,問題立刻跳躍到,“怎么淋濕了?快去洗個澡。”
俞郁垂著頭,鼻子已經有些不通氣,“沒事。路上刮風,雨被風吹到了身上?!?p> “聽聽,聽聽,都有鼻音了。”寧云恨不得把她關在家里,留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嗎?怎么不打電話和媽媽說,媽媽去接你。”
“我錯啦?!庇嵊綦p手合十,眨著鹿一樣的眼睛,嗓音軟糯,“我保證沒有下次了。媽媽就別念叨我了好嗎?”
“就會氣我?!睂幵埔淮了念~頭,“快去洗澡,我給你煲個湯暖暖身子。”
“謝謝媽媽?!?p> 俞郁拿好衣服,進了衛(wèi)生間,打開淋浴,之后換了干爽的衣服出來。
寧云在廚房里忙,家里并不大,也不夠精致,但處處透著暖意和生活氣息。誠然,寧云單身母親,萬事不易,卻從來沒有抱怨過攤上原主這樣的女兒。
那么為什么母親和母親還會不一樣呢?
余非的家人為什么對于自己的孩子可以如此冷漠?
俞郁不懂,也不能理解。
*
五班體育課,秋日里難得的晴天,陽光絲絲縷縷傾瀉下來,讓整個六中都顯得朝氣蓬勃。
大部分人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的不行,男生們聚在一起練習,幾天后有一場運動會。
邱閑是他們班班長,又是?;@球隊成員,帥氣的投了好幾個三分上籃,引起周圍女生尖叫聲、加油聲此起彼伏。
俞郁的身體根本不能上體育課,但還是被白續(xù)拉著過來湊熱鬧。
“好檸檸,我知道你懶得動,就當陪我,省的我一個人孤苦伶仃?!?p> 身姿綽約的女生,換上了條運動褲,顯得腿愈加筆直,笑容秀美,走到哪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邱閑看到俞郁,一下子步子都邁不動了。
聞北拍他:“兄弟,你怎么回事?這球也不投了?”
他順著邱閑的視線望去,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只顧著看咱們班的……”
最后兩個字噤聲在邱閑的死亡凝視下,“好好好,我不說了。是我多嘴?!?p> 邱閑手里頭都是汗,貌美如花的女生在看著,他覺得芒刺在背,又有意表現,便抬手一投球。
但心有旁騖,便會出差錯,那球直接彎了個弧度,竟然往場外直愣愣的飛。
“小心?。?!”有人喊。
話還沒完,球很快落下,一路滾到男生腳邊。
俞郁望過去,幾米的距離,她能看到余非空蕩蕩的黑眸。
那是濃到極致的黑色,就好像喧鬧擁擠的世界,通通都能被吸收,不留一點痕跡,也引不起一點波瀾。
他站在那頭,淡漠看這一切,無動于衷。
“新同學,幫忙把球扔過來一下!謝了!”
他黑色的眸子眨也沒眨,濃密的睫毛垂下,蓋住一瞬間的不耐,誰也沒看,腳下一動,就要走開。
“哎,你這人怎么回事?。咳觽€球,舉手之勞。就你與眾不同,高人一等嗎?!”俞郁還在看,邱閑覺得余非拂了自己的面子,有些羞惱。
說著還要過去接著理論,聞北趕緊拉住他,“你要干嘛?和新同學計較?我去撿吧?!?p> “我和他計較?”邱閑恥笑一聲,“誰知道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聽不懂人話!”
俞郁聽不下去了,兩步跨過去,柔柔一笑,說的話卻鋒芒畢露,“幫你撿球是同學情分,不幫你是本分。而且人家是新同學,哪來的情分,不幫你難不成還錯了——”
“更何況,幸好球落在腳邊,要是砸在他身上,你明白有多痛嗎?”
聞北看著素來與人和善的俞郁懟邱閑,一時間有些驚訝,隨即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同學……”
俞郁仍舊接著說:“邱同學是班長,不想著幫助新同學適應環(huán)境就罷了,還直白地污蔑他腦子有問題,難道不需要道歉嗎?”
白續(xù)拉著俞郁,聲音放低,“你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樣?”
邱閑面色漲紅,顯然被有好感的女孩子指責是一件很讓他不高興又羞惱的事情。但讓他和余非道歉,這不可能。
“算了,我也不和聽不懂人話的人計較。”
俞郁瞅他不說話,便懶得再理會他,憋著氣去了后面的倉庫。
“你……怎么這么生氣?”一一著實疑惑,上一個世界,柳語和李凌設計她,她當時話放的狠,卻并不怎么在意。因為她還是下意識疏離那個世界,但自從她到了這個世界之后,事情就不太一樣了。
——她過早地被攻略對象牽動情緒。
上個世界直到最后她還能放沈辰忘記她,算計著讓沈辰娶別人。可如今一一心里篤定,要是這個世界里,俞郁要離開,她絕對舍不得讓余非去喜歡別人。
俞郁沒好氣,“他話說的那么難聽,還不允許別人生氣了?!”
一一:“……”這個理由可沒什么說服力。
籃球架那邊,聞北受不了邱閑身上詭異的氣氛,于是幾步跑遠,把球拿起來,得空看了眼余非頎長的背影,目光變得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