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林梓早早的乘公車去了拳館,前幾天她就跟館長打過招呼,今天來主要是想好好道個別,即使她不擅長道別。
如果說B市是她的煉獄,那S市就是她的天堂,在這里,她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尊重和愛。
林梓來到拳館后沒有直奔正題而是戴上了拳套,她把從拳館所學的都從頭來了遍,期間館長悄悄站在了林梓身后。
他看著林梓如今的模樣就像看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雛鳥羽翼豐滿了,蠶蛹破繭成蝶了。
等林梓喘著粗氣停下來時就見館長站在她身后,她含笑喊了聲“館長?!?p> 聲音清脆像鸝鳴。
館長背手走近林梓,他淡聲道“長大了。”
林梓低頭笑了笑然后又抬頭一臉笑容道“館長,我明天就要走了。
館長背手點頭。
林梓深深像館長鞠了一躬,停留數(shù)秒她直起身鄭重道“感謝您這一年對我的照顧。”
“怎么,不怪我兇你罵你”館長一直嚴肅不阿的臉上終于溫和一些。
“不會,我知道您是對我好”林梓笑呵呵的,背脊挺得筆直。
館長沉默了兩秒后拍了拍林梓肩膀道“那好,跟我來?!?p> 說完就帶著林梓上了二樓。
林梓跟著上了二樓,只見館長越過護欄進去,拾起一旁的拳套戴起。
林梓步子略慢,她望著館長呢喃道“擂臺?”,館長是要跟她打一次?
“上來,陪你打一次”館長確實是這么說的,林梓低聲笑了笑,跟著上了擂臺戴好拳套,又對館長鞠了一躬笑道“謝謝館長?!?p> “念哥,今晚的聚會去嗎?”
“去”
“下午還打球嗎?”
“打”
算了,不問了林浩心里無奈。
“重心放穩(wěn),出拳要快。”
“這時候你不能拼蠻勁,抬膝頂對手小腹,智取,懂嗎?”
“轉(zhuǎn)體,騰空踢腿,向著脖頸。”
………
林梓聽著館長的指導一招接一招的進攻,幾乎把所有學過的又打了一遍。
“咚?!币宦暢翋灥穆涞芈暋?p> 林梓被館長后空翻狠狠摔在擂臺上,背部向下,仰面望著徐多的白熾燈,她喘著大氣笑了,從頭頂?shù)侥_底都被汗水浸濕,全身疼痛但暢快。
“這就當館長送給你的離別禮物了,以后好好生活”館長望著躺在擂臺上的林梓說道。
說完他又蹲在林梓身邊道“林梓,本事能力這種東西是用來自保救人的,所有你遇到的人,好的,惡的,都有他存在的道理,以后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不要用你的長處成為惡的推手,那樣的話,你這一年的苦就白吃了,知道嗎?”
林梓偏頭靜靜望著館長,胸腔起伏逐漸平緩,略微沉默她開口道“可是館長,生活里沒那么多諸愿順遂,你不找麻煩,麻煩會來找你,好人惡人也一樣。”
館長難得的咧嘴笑了,“你知道怎么做”,說完他起身離開。
林梓也笑了,轉(zhuǎn)回頭望著頭頂明晃晃的吊燈笑著大聲道“謝了,館長。”
“拳套也拿走吧”館長不回頭的微微笑著走下了二樓。
林梓躺了很久,仔細的描摹著入目的一禎一畫,這個地方才是林梓真正重生的地方。
林梓下樓一聲不響的離開了,館長也問過她用不用大伙給她舉辦個歡送會,林梓拒絕了,她怕忽然所有人把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怕所有人一哄而上的祝福與關(guān)切。
這種情況她應該只會尷尬吧。
她先回去洗了個澡,然后套上衛(wèi)衣又出了門,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一年了,她還沒正兒八經(jīng)的好好看過這個城市。
也不故意選什么景點,就走到哪看到哪,這里有在B市不易見到的地攤,擺地攤的大都是些老人,賣的都是些小物件,清晨送小丸子去上學的路上,林梓偶爾還會遇見提個竹籃賣菜的老人。
她看著沿路的各家商鋪總覺得這里比B市熱鬧,路上的行人步履也沒B市人匆忙,一路遇過的人很少有獨行的,他們臉上堆滿了笑。
這是一座沒有咄咄逼人壓迫感的溫暖小城。
S市的綠化帶里同樣種滿了綠籬,綠籬很蔥翠,林梓想這大概是兩市之間最大的相同吧。
林梓東看看西望望,瞧見了一家不起眼的紋身店,她沒有猶豫直接朝紋身店走去,進店后她目標明確,不多言只要求在左邊鎖骨處紋四個數(shù)字0518。
“0518”,這是她爬出地獄重生的日子。
紋紋身比她想象得痛,直到晚上鎖骨處還是火辣辣的疼,在小丸子和女人跟前林梓還是笑著的,無關(guān)裝不裝,笑是真的,她喜歡這個溫暖的小家。
因為明天就要走,回來后林梓把所有時間都給了小丸子,晚上她把小丸子哄睡了后才輕輕出了他的房間。
女人還坐在客廳,似是在等她,看到林梓出來后她笑道“出去聊聊吧。”
然后女人去冰箱里拿了兩罐啤酒。
林梓跟著女人走到外面的樓梯間,女人遞給林梓一罐酒,她笑著接過。
“還會回來嗎?”女人問。
“放假就會回來”林梓笑著回答。
林梓說話間女人從兜里摸出了煙和打火機,自己點上了一根。
林梓第一次見女人抽煙,或許說今晚是兩人第一次開誠撲公的把自己掏空給對方看,這是一種無言的真誠。
眼前這個抽著煙忽然變得煙風情萬種的女人,沒了平時的柔和儒雅,林梓看得入迷。
忽然女人把煙和打火機遞給了她,林梓笑著接過,同樣熟練的點了支煙。
女人看著林梓那老練模樣低笑了聲。
“為什么這么逼自己,很苦吧”女人說著吐出煙霧,煙霧在空氣里繚繞幻化。
林梓抽了口煙,微皺著眉想了想女人拋給她的這個問題,又吸了兩口煙她輕輕開口“因為有個人把我送進了地獄,而我,想好好活著?!?p> 聲音有點沙啞。
“男的?”
“嗯”
忽然女人輕笑了兩聲,林梓偏頭不明白的望著她。
片刻的沉靜后林梓先開了口“沒打算再找保姆?”
“先等等”女人淡淡說著。
林梓不是個話多的人,但她是個敏感的人,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能隱隱感受到有離別時的傷感在悄悄蔓延,來勢洶洶又悄無聲息,這種傷感,與以往任何一次的傷心都不同。
寂靜里,只有煙燃得猖狂,可煙會燃盡。
“早點休息,明天我和小丸子送你?!?p> “好?!?p> 兩人一前一后回了家。
林梓躺在床上,想起女人的輕笑,又想起那個推她入地獄的人。
“時念”林梓輕聲喊著,一年多沒喊了,拗口又陌生,記憶里的那張臉說不清模糊還是清晰,對于他,她既恨又愧疚。
其實,恨多于愧疚吧。
不過都已經(jīng)過了那么長時間了,于他,她已經(jīng)沒什么情緒,不過是個很久以前打過交道的陌生人,如果不是要回去,她都快忘記他了。
而他,應該也已經(jīng)忘記她了吧。
第二天中午,林梓坐上了回B市的飛機,走之前她親了親小丸子的臉頰,小丸子和這女人給予她的溫暖和愛是她此生的第一份幸福,不是親生父母也不是養(yǎng)父母,是萍水相逢的雇主。
林梓的送別者還有第三人,只是那人躲在角落,遠遠地,悄悄地看著她進了安檢。
飛機起飛,想起一年前,那家人把她帶來了這,這一年里,他們沒找過她,她也沒找過他們,大概是緣盡了吧。
她平靜的望著窗外,等著飛機落地,等著重新開始。
與此同時,林浩和申文杰正坐在看臺邊望著念哥打球,他兩算是明白了,他兩打不打無所謂,反正念哥風雨無阻。
時念望著學校門口,他卻從來沒再等到過那個身影,他心情復雜,今天日頭好,他抬頭望天。
怎么說呢,林梓,你不再,我還是好好的,很好。
遠處的教學樓上有許多女生趴在欄桿上望著籃球場,所有人都可惜,像時念這樣的人怎么現(xiàn)在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簡直太暴殄天物資源浪費了。
艷陽高照,碧藍的天萬里無云,天際劃過的每一架飛機,有離別也有歸來,地上每一個抬頭仰望的人,有等待也有道別。
他們同享一縷陽光,同看一片藍天。
小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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