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成元,你如何解讀這四句?嗯?”張老夫子敲著自己書中竹板向自己走來。
“啊”
這張老夫子平日也沒叫過自己啊,一定是記恨自己,環(huán)顧四周,竟無人相救,這不爭氣的腦袋又開始冒汗
嗚呼!誰來救吾?
“郡主!郡主!”
誰在喚我?
“郡主”
胳膊一陣疼痛,睜眼看到云一蹲在躺椅邊,一時沒能言語,才想起昨夜沒睡好,早飯過后躺在廊下聽雨,誰知卻做了噩夢。
云一拿帕子為我拭了額上的漢,倒了溫水喂我,扯了扯我身上的披風(fēng)。
“郡主好些了嗎?”
我懨懨的掃了一眼云一并不想起身,沒好氣的說道:
“你下次掐的時候能不能掐的早一點(diǎn)?”
害得我看張老夫子的竹板看出了一身汗。
看云一不言語,便知道我又強(qiáng)人所難了。
我嘆息,唉,自幼睡眠不好,為此父王還在清涼山上建了院子。
八歲那年夢魘大病一場,父王遂下令,我身邊十二時辰不得離人,擅離職守者,即刻杖斃,由校場曹師傅行,曹師傅是隨父王軍中出身,必是軍令如山。
此令一處,我每每外出總要帶上一兩人,生怕有人因此遭了殃。
“白芷呢?”
“靖南候世子來了,白芷姐姐去了前廳。”
“林奚么?你去叫他來梧桐苑?!?p> 身邊并無動靜,我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云一,掃了一下院子,竟無一人,怪哉!
“其他人呢?”
“南星與白芷姐姐同去了前廳,白英去了校場,白微今日告假,白···”
“好了,知道了,挺好的?!?p> 是挺好的,平日院子里少說也有十幾人,嘰嘰喳喳的,鮮少像今日這樣安靜。
微風(fēng)拂面,雨氣環(huán)繞,心中不適頓消了許多。
“郡主醒了?!?p> 看到白芷給自己端了紅豆糯米圓子,忍不住抱了抱我這貼心的女官,嗡聲道:
“白芷”
自我五歲那年從清涼山回誠王府就是這位女官和南星在照看我,白芷看了看云一道:
“郡主又做夢了嗎?此時好點(diǎn)了沒?”
我端起碗嘗了一口圓子,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嗯,要是再來一碗說不定會好很多?!蔽彝犷^看著白芷。
她無奈道:
“只此一碗,郡主忘了早飯已吃了一碗銀耳蓮子羹了,不可食太多甜食了”我撇了撇嘴。
“林奚來何事?你怎的不讓他來梧桐苑?”
“郡主睡著了我豈敢讓他吵到郡主,再者,郡主如今已經(jīng)大了,再兩年便及笄了,外男不好入這梧桐苑了?!彼桓闭Z重心長的說道。
“我今年才十四。”
“是,是,郡主還小,還可以再玩幾年呢,誰讓咱們王府只就一個少主子呢?”
白芷無不寵溺的說著,順手給我擦了一下嘴。
“那我去前廳吧?!闭f著抬腳就往前廳走。
白芷一把扯住我,
“怎能這幅樣子去?快回內(nèi)室給你更衣束發(fā)。”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不妥,只著了平日在府中的常服,頭發(fā)更是披散著。
“林奚定是要叫我出去,給我著男裝吧?!?p> 白芷手腳麻利,三下五除二把我收拾好。
看著鏡中一身白衣稚嫩少年郎,膚如凝脂,明眸皓齒,想到人說女肖父真是不假,怪不得父王當(dāng)年享譽(yù)京中。
隨手拿了昨日順來的折扇往前廳去,回頭看了一眼云一。
“去校場叫白英,讓她隨我去。”
還未進(jìn)前廳,就聽見林奚的大嗓門:
“阮阮怎的還沒醒?我這茶都喝了三杯了,不然我去梧桐苑等她醒來,往日我不是都去梧桐苑嗎?今日白芷怎的不讓我去?你放心,本世子絕不擾她!”
回應(yīng)他的是南星目不斜視,面無表情的神態(tài)。
我向身邊的白芷投去贊許的目光,真是好樣的!
知道這廝每次來都讓南星接待,打不過南星又不敢拿架子壓,誰讓兒時每次在外和別人打架我都是讓南星這第一侍衛(wèi)去幫他呢?
救命之恩啊,最是要不得。
“阮阮你可是醒了,你說咱們好容易休假幾日,你在府中浪費(fèi)什么光陰?”
看著林小胖激動的口中唾沫飛濺,我很明顯的后退了一大步。
看著他,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阮阮你是不是忘了?前日下學(xué)咱們約好今日午時去小竹樓的,越國公從西北回京述職,今日進(jìn)城!”
林小胖一副我就知道你忘了的樣子說道。
“今日嗎?他家小公爺回來了沒?”
“什么小公爺?你以為人家跟咱們一樣做吃等死?越靈深現(xiàn)在可是朝廷親封的正五品寧遠(yuǎn)將軍,滿京都除了那些蔭封的誰比得上越靈深,據(jù)說他是隱姓埋名進(jìn)的軍中,就是不想靠他爹,嘖嘖,真是我輩楷模!”
一副羨晏的樣子惹得白芷和他的侍衛(wèi)林一同時翻了個白眼。
“阮阮快走吧!錯過了國公爺進(jìn)城沒什么,沒能第一時間看到靈深兄可是遺憾呢!”
說著便拽著我衣袖往外拖。我被他拖了個趔趄。
白芷嚇了一跳。
我正要罵這個見色忘義,哦,不,是見他楷模而忘我的這個東西,嘴還沒張,看見白英一身短打勁裝跨步而來,英氣十足,云一隨后。
隨即袖子被松開。我暗笑。
“世子若下次再拽郡主,我就把你的侍衛(wèi)打得一個月都出不了門!郡主單薄,哪像你五大三粗的?”
白英說著便看向林一,后者只低頭不敢言語,實(shí)在是打不過,招惹不起。
“誰五大三粗?我看你該和你主子一起去學(xué)安宮聽聽學(xué),會不會用詞,本世子這叫豐神俊朗!”
說完一把扯過我手中的扇子擺了個自以為最風(fēng)流的造型。眾人皆笑。
“阮阮我跟你說,我爹給讓人給我造了新馬車,可大可舒適了?!?p> 他撇了一眼白英,輕輕的拽著我的衣袖出門。
眾人送至門口,林小胖極自然說了句
“都回吧。”
我朝眾人擺了手隨林小胖上了他的所謂的豪華馬車。名木絲綢,茶碗小幾一應(yīng)俱全,真真是豪華至極!
“阮阮怎么樣?怎么樣?”他一臉獻(xiàn)寶的問道。
“暴發(fā)戶!”白英嫌棄道。
我忍住笑,道“挺好。”
“就知道阮阮會喜歡,以后我們就可以坐著馬車出城游玩,你看著下面的暗格什么都有,點(diǎn)心茶葉,連新制的成衣都有?!?p> 說著抓了一把堅果分了我一半。
“你可少吃點(diǎn)吧?!?p> 我不無認(rèn)真的說道,林小胖摸了摸自己的臉,把手里的堅果全給了我。
林小胖其實(shí)并不胖,準(zhǔn)確的說,現(xiàn)在不胖,只因為是靖南侯府的獨(dú)苗,是家中實(shí)打?qū)嵉膶氊惛泶瘢煳钩闪藗€小胖。
因而遭到許多同齡的孩子嘲笑,還是自己這么多年自己在學(xué)安宮吃掉林小胖許多吃食,時時對他敦敦教誨,才沒讓他長成林大胖……
后來漸漸長大也只是有點(diǎn)娃娃臉而已,我當(dāng)著他的面也不再叫林小胖了,生怕傷了他脆弱的心靈。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年大約是因為林小胖在家中太得寵,姑姑又是當(dāng)今得寵的林惠妃,惠妃無子,更是寶貝這個侄子。
京中勛貴眾多,王公大臣們家中嫡子庶子加起來少則幾個孩子,多則十幾個,更有未分家者,家中子侄輩幾十之多。
誰能像他這么自在得寵?
招人嫉妒罷了。
獨(dú)我與林小胖一樣,大約是同病相憐,遂自兒時每每有人欺負(fù)他時,我都會讓南星把那人打一頓,且是狠狠打一頓!
后來我告訴林小胖他這是“樹大招風(fēng)”,他深以為然。
又問,我這大樹怎么不招風(fēng),我一本正經(jīng)的告訴他:
“我這怎么能是樹呢?我這是座山,我可是我皇爺爺最喜歡的孩子?!?p> “那我以后這棵樹就靠著你座山了?!?p> 看著林小胖一臉純真,我不忍告訴他我這山上不安全,時不時會有山體滑坡,一不小心就會砸到他的樹丫……
種種原因,后來我進(jìn)了學(xué)安宮聽學(xué)。
且是整個學(xué)安宮唯一的女子,為了不讓人時時觀看,也為了方便,我整日都是男裝士人。
我透過車簾,看到街上的人成群結(jié)隊,侉子攜女,不亦樂乎。
“阮阮你怎的又開始發(fā)呆?堅果不好吃嗎?不能啊,這可是我爹從江南新請的廚子,專做果子糕點(diǎn)的?!彼麚u了搖我手臂。
“好吃,你家的東西怎會不好吃?我想起下月中秋,不知我父王今年會不會回京?”
想到父王,不禁黯然,五年了,父王五年未回京了……
“王爺今年也不回嗎?是邊境不穩(wěn)嗎?王爺駐守邊境也太辛苦了,你不要難過,不過當(dāng)今圣上與誠王殿下可是一母同胞,圣上一定不會讓誠王殿下有什么事的,不然你今年中秋去我家,我爹娘可盼著你過去呢?”
看著他滔滔不絕,我也不好意思告訴他,每回去他家,侯爺和侯爺夫人看我眼光有點(diǎn)炙熱,讓我渾身不自在。
“中秋宮宴,你不去宮里嗎?”
“當(dāng)然去了,我是說宮宴結(jié)束后,你去我家?!?p> 我白了他一眼,這廝,夜宴結(jié)束后快子時了,白芷怎會讓我去你家?
“我說錯了嗎?”
他看向白英,又遭了一記白眼。
“你今日都約了誰?”
“除了蟬子,還能有誰?”
看到他一臉幽怨,我遂安慰道:
“挺好的,人多了嘰嘰喳喳的”他瞬間一臉笑容。
“世子,小竹樓到了?!甭牭搅忠辉隈R車外說道。
“阮阮快!蟬子一定等著急了?!眲傁铝笋R車就聽到上方:
“林行之!你倆真是讓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