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拿著這件衣服看了好久好久。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下是什么情緒,剛剛劇烈的心跳已經(jīng)消失,現(xiàn)在只剩下靜止。
楚離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
她最怕的,就是這樣的情緒。
開心就是開心,難過就是難過,憤怒就是憤怒,厭惡就是厭惡,只有這種自己都不明白的,超越自己認知范圍的情緒,楚離才最討厭。
就像人狂妄自大的本能一樣。
見過蘋果,沒吃過橘子,所以當看見橘子的時候,就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煩躁,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我沒有認知到的東西。
就是這樣,猖狂,自大。
楚離看了一會兒,然后重新把這件衣服疊好,用輕紗包上,按照原來的樣子整齊的放回包裹里。
一定很貴吧。
無論是衣料,材質,還是做工,怎么看怎么都是那種最頂級的千金大小姐才配得上的服飾。
自己算什么。
楚離將包裹重新包好后,坐在椅子上,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拿起包裹起身往外走。
出了屋,過了回廊,發(fā)現(xiàn)一樓沒有掌燈。
于是她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的門緊閉著,里面是黑的。
應該不在。
于是楚離又下樓,出了閣宇。
庭院沒有人,空蕩蕩的石凳上落滿了風吹落下的花瓣。
楚離就一直往外走,四處張望著尋找著涼城。
出了庭院,沿著石子路,路過幾處閣宇,都沒什么人,白日里涼城撫琴的亭子也空蕩蕩。
楚離站在江邊的長廊上,有些迷茫,她看向琥珀臺的另一頭,猶豫了一下,便沿著長廊走了過去。
那邊楚離一直都沒去過,怕迷路。
這邊沒什么閣宇,大多都是綠植或者是桃樹,像一個天然的小樹林。
楚離沿著石子路走了好久,慢慢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個味道之前似乎在百里閣聞到過,在百里閣的靜生閣后面熬藥的地方。
楚離接著向前走,發(fā)現(xiàn)了前方是一塊空地。
她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空地上是用木質籬笆圍起來的,里面有一個很大的灶臺,四處堆滿了瓶瓶罐罐。
在灶臺的左側,有一個竹籃,里面裝著各種各樣的草藥。
這設施比百里云隱的還要全。
琥珀臺怎么會有這樣的地方?
楚離剛想走進去看看清楚,被身后一個聲音叫住。
“你怎么在這兒?”
一回頭,是涼城。
“我......”楚離看見涼城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尷尬,畢竟未經(jīng)允許闖進別人家的地盤,很是不禮貌,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是來還包裹的。
“這是琥珀臺制藥的地方?!睕龀强粗l(fā)愣的楚離,抬手向她身后指了指。
“啊......”楚離低頭,看見自己手里的包裹,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干嘛的,“對了,這個?!?p> 涼城看見楚離手里的包裹,沒有說話。
楚離走到了涼城的面前,然后尷尬的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了,只是這個太貴重,我著實承受不來。”
“不是送你的,只是讓你穿著它,去百祈宴?!?p> “啊?”
涼城挑了挑眉。
“啊......啊?!背x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嗯,我理解,到時候應該會有很多人,畢竟你是......我跟在你身邊,也不好太寒酸。”
楚離說完,也挑了挑眉,好像是在說“你是這意思不”。
涼城輕輕笑了,然后轉身往回走,楚離也跟在一旁。
“你不必覺得有什么負擔,一身衣裳罷了?!睕龀锹曇粢蝗缂韧仄胶?,“怎么樣?”
楚離邊走邊看著涼城:“什么怎么樣?”
“還燒嗎?”
“不了,好很多了?!?p> 涼城沒再說話,繼續(xù)向前走著。
楚離其實很想問,但是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你怎么知道這件衣裳的?難道那天自己的目光在這件衣裳的短暫停留被涼城捕捉到了?
但也有可能是兩件一模一樣的,巧合而已,萬一是這樣,尷尬的又是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會這么巧?會是一模一樣的?
樣式,顏色,就連衣服袖口,領口處的云紋,都是一樣的。
雖然那日只是看了一眼,但是衣服太過驚艷,短短的一眼,衣裳的細節(jié)就刻在了楚離的腦海中。
楚離邊跟在涼城身邊走著,邊別扭著。
但是涼城也一直都沒說話。
楚離看了看涼城的側臉,咬了咬嘴唇:“還是......謝謝,到時候我會洗好了還給你?!?p> 涼城轉頭看了看楚離,然后點了點頭:“嗯。”
“對了,師姐......”
楚離本是想問涼言,直接叫大名有些奇怪,但是叫師姐好像更奇怪,于是楚離卡住。
“師姐早已回涼氏了,南氏赴宴,她會同涼家一起。”
“哦......”
兩人便都沒再說話。
兩個人一直到了住處,都是沉默著的。
楚離也不想再開口了,感覺自己說什么都會尷尬,于是走到一樓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扭頭右拐。
“楚離?!鄙砗蟮臎龀墙凶×怂?。
“嗯?”楚離轉身,回頭看著涼城。
“后日便是百祈宴,這兩日按時服藥,宴會共有兩日,蒼夢路途尚且遙遠,會很奔波?!?p> 楚離看著站在門口灑進來的月光中的涼城,沉默了幾秒,然后點了點頭。
涼城轉身上了二層。
楚離看著涼城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依舊看著。
看了能有五分鐘,她低頭看了看包裹,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回房便看到了桌上的藥,楚離走了過去,愣了幾秒,端起碗一飲而盡。
楚離熄了房間里的燈,然后走向床榻,想著早些歇息,因為還有些發(fā)著低燒,身體還不是很舒服。
走到房間一半的時候,楚離停下了腳步。
她意識到,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已經(jīng)習慣了在床上歇息。
之前在反山王陵,或是執(zhí)行任務過程中,楚離的習慣都是坐著入睡。
她站了一會兒,然后轉身走向房間左邊的小陽臺上,俯身趴在欄桿上看著外面。
透過桃樹間的縫隙,可以隱約看見那一大片白色的花海。
自從來到琥珀臺的第一日起,自從一只腳踏進這里的那一秒起,一切就開始變得不真實。
確切的說,遇見涼城的那一刻起,就如此。
像是因為遇見了他,夠到了更美更亮的光。
楚離抬頭,望了望月亮。
果然連黑夜都會有光照進來。
楚離勾了勾嘴角,低頭輕輕搖了搖頭,笑了。
回身,進屋,便瞥到了被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裹。
月光照在包裹上,鋪上了一層光暈。
楚離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向屋子里走去,走到床榻邊,和衣,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