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司徒易崢朝綏峰道:“你著人到允州一趟,仔細查查阮一賢的底細。再讓人在京中多多注意阮一賢的動向,看看他與誰交好。”
綏峰曉得司徒易崢是懷疑阮一賢加入了黨爭,怕公主雅琴成為黨爭的犧牲品,便應了。
“另外,通知奕星,讓他準備準備,不日回京?!彼就揭讔樣值馈?p> 綏峰卻并未立刻答應,只道:“公子,這話原不該屬下說??扇缃衲耐燃舱羌磳⑷臅r候,這時候回京只怕會誤了事。反正還有兩三個月才到公主的婚禮,不如再等上一月?”
十年前公子被人從御花園的假山上推下,雖保住了性命,卻也摔斷了渾身筋脈。為了治病,公子來這藥王谷一待便是十年。
雖不到三年公子渾身大小筋脈都重接了一遍,可公子的腿傷卻是遲遲未愈。雖然接上筋脈重塑了腿骨,卻依然使不上半點力氣,等同于廢肢。近日好容易谷主新配出一方奇藥,公子雖要經(jīng)歷蝕骨之痛,卻能每日起來走個一兩刻鐘,也算是讓公子看到了痊愈的希望了。
就在這個當口,卻要公子回京,這不等于半途而廢嗎?!
司徒易崢搖搖頭:“此去京城甚遠,常人便要走上一個多月,何況本王帶著腿疾,免不了走走停停,只怕要花費更長時間。且父皇選定駙馬,定是層層篩選而出。阮一賢未有根基,卻還是被父皇選上,其中定有人做了手腳。若是不回京及早查明,只怕會誤了琴兒的終身。”
“可是公子,”綏峰道,“京城的事自有小七他們打理。小七一向精明,肯定早發(fā)現(xiàn)阮一賢有問題了。說不定咱們的人已經(jīng)開始布置了呢?不會來不及的。公子,若是真等不了一個月,不若半個月?都等了十年了,就差這半個月嗎?”
司徒易崢抬手:“無礙,有奕星在,一切不會有問題的。師父的藥既然有效,多帶一些便是。”
綏峰還想說什么,只聽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蹬蹬蹬”地近了,緊接著大老遠便聽見一個稚嫩的孩童之聲傳來:“師父師父!可了不得了,京城來的那位神仙姐姐不知道是什么來頭,這會兒師祖爺爺正見她呢,您可去瞧瞧?”
話音剛落,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童子奔了進來,生得虎頭虎腦的著實可愛。說完了話,便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一雙星眸滿滿地透著機靈和純真。
彼時綏峰心里正因為勸不動司徒易崢晚些回京而氣悶,一回頭又見奕星冒冒失失地進來,遂沒好氣地道:“你當公子同你一樣不務正業(yè)愛瞧熱鬧不成?還不快收拾收拾,不日隨公子回京!”
“回京?!”奕星畢竟是個孩子,一聽見“回京”二字頓時雙眸發(fā)亮,“回京好?。∞刃窃缇拖肴ゾ┏强纯戳耍瑤煾?,您果真帶著奕星嗎?”
對著孩子,司徒易崢倒沒那么冷臉了,輕輕地“嗯”了一聲,重新拾起方才困倦之前看的書,翻了兩頁卻不知為何有些心神不寧,索性丟了。
“好耶!”奕星卻高興地原地蹦了起來,手舞足蹈地出去自去整理行囊去了。
看著奕星一蹦一跳離開的背影,綏峰終于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公子,這孩子怎么長不大???”
“若真長不大,才好呢?!彼就揭讔樢庥兴?。
可是,奕星才出去沒一盞茶的功夫,“蹬蹬蹬蹬”又進來了,這回比方才來的時候還急還激動,連司徒易崢都不免劍眉輕皺。到底是何時,竟令他高興至此?
“師父師父!可了不得了!京城來的那位神仙一樣的姐姐,這會兒正朝這兒來呢?!鞭刃谴鴼?,眼眸里透著興奮??吹贸鰜?,他好像挺喜歡這個什么勞什子神仙姐姐。
“去去去,擋到外頭去!”綏峰以為又不過是慕名而來的傾慕自家公子的女子,忙道,“別回頭又臟了公子的地,連累得我又要費力灑掃?!?p> 也不知公子是哪門子的潔癖,但凡有不喜之人誤入雪廬,必定要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灑掃個干凈的,著實累壞了他。
“這回來的姐姐不一樣……”奕星眨巴眨巴眼。
“擋出去——”綏峰不由分說地下逐客令。他算是看清楚了,依著公子這十年如一日的癡情模樣,只怕除了京城殷家的那位,這世間的女子都入不了眼了。別說什么神仙一樣的姐姐,就算真的是神仙來了也不頂用的。
而偏偏,還要嘴硬著,不肯讓別人提這個人,不過是氣惱這十年都不聯(lián)系罷了。
“哦……”奕星聳了聳肩,顯然有些失望。但再看自家?guī)煾改且琅f冷然好像默許拒絕的臉,奕星也只好轉身出門。
害他還白高興一場,遠遠看見就過來通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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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雪廬看起來有些清冷。
山頂風大,吹起殷如歌杏色的長裳,讓她那清冷的身影看起來越發(fā)單薄。但她立在那里,雖一捧雪色面紗遮面看不見真正的絕世容顏,卻也將那一身的冷然遺世獨立于天地之間,讓人無法忽視。
殷如歌冷然的目光放遠,遠處的寒冰谷里,正有她此行想要的東西,寒冰草。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把司徒雅琴交代的香囊交給雪廬公子。若是有機會,能請雪廬公子進京替母親解毒,就最好不過了。
青蕊站在殷如歌身邊,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說有些忐忑。她時不時朝著半開的雪廬里張望,好像生怕從里面走出一個什么熟悉的人影似的。
不過好在不多時一個輕快的腳步聲近了,是方才進去傳話的小童,好像叫奕星的,聽說是雪廬公子幾年前新收的藥童。
奕星出了門便規(guī)規(guī)矩矩站住,對著青蕊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這才道:“神仙姐姐,真不好意思,我家?guī)煾复朔眢w不適正在休息,不方便見客?!?p> 休息?
殷如歌輕輕抬抬眼朝半掩的木門往里看了看。不見就是不見,身體不適?只怕是個措辭。畢竟她不見人時,也常用這一套。
往日她拒絕人多了,今日也嘗嘗這閉門羹的滋味罷。畢竟這雪廬公子,有這閉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