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過往的冰山一角
隨著玖蓮清冷的聲音低低的在空中回旋,四年前的枯黃畫卷展開在了白少楓眼前。
那時候,玖蓮和葉夕痕已經(jīng)是同學了,聽說附近要舉辦新秀的演唱會的試演,演唱的主角是和她們同齡的人。說是演唱會,其實是為了培養(yǎng)新人,觀眾都是請的一些知根知底的人士。出于好奇,她們就向家里索要門票,想要一起去看演唱會。
她們家里在當?shù)赜兄欢ǖ臋?quán)勢,屬于名門望族,世代交好。一張演唱會門票的事張張口就有人雙手奉上,她們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問題,只不過家里人的態(tài)度似乎不是很情愿,她們用了自己的渠道才如愿以償。
雖然是在聽演唱會,但是她們對音樂本身的興趣并不是很大。她們更關注的是那個唱歌的丸子頭女孩,她在這個年齡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令人驚嘆的樂感以及極為美妙的歌喉。她們打算在演唱會結(jié)束后去后臺結(jié)識一下這個同齡的女孩子。根據(jù)她略帶緊張的自我介紹,她的名字叫做初音,寓意為最初的聲音。
或許她也不明白最初的聲音有什么深意,只是按照公司給她的臺詞念了出來而已,看她緊張的表現(xiàn),感覺逗起來會非常有意思。玖蓮是這么想的。玖蓮和葉夕痕受到的教育都是略高于同齡人的,但這也改變不了她們本質(zhì)上還是個孩子,正處于喜歡惡作劇的年紀。所以,在演唱會結(jié)束后,趁著人們離場的混亂,玖蓮拉著葉夕痕向后臺休息室的位置摸去。
雖然不知是出于什么設計,走廊很崎嶇狹長,但是這只不過是讓玖蓮和葉夕痕多花費了一點功夫罷了。
門不知為何開了一道縫,隱隱有哭聲傳來。她們擠在門口,順著縫隙向里面看去。然而,眼前的一切,如同地獄。
“……姐……姐姐……”
從門縫里可以窺見,剛才還在臺上一展歌喉的女孩此刻卻衣不蔽體倒在地上,聲音嘶啞地如同聲帶斷裂,華麗的連衣裙被割成了一個個布條,被鮮血浸染著。但是奇怪的是,即便是到處都是血,女孩身上也只有淺淺地瘢痕。
女孩背后,梳妝臺的鏡子上有一道血跡正緩緩向下流淌,鏡子里的世界,如同瘋狂的藝術家以朱砂為主顏料繪出的畫卷,充滿了荒誕的美感。墻面交錯著的血痕如兒童的信手涂鴉,木質(zhì)的畫框上有深色的斑點,里面世界名畫的仿制品早已辨別不出。
一陣風從她們身邊卷過,屋里濃郁的血腥氣息順著門縫撲面而來,葉夕痕和玖蓮趴在一邊干嘔起來。年僅十二的葉夕痕被這樣的場景嚇得想要尖叫,但是聲音卡在嗓子的位置怎么都發(fā)不出來。她痛苦地喘息著,右手按在自己脖子偏下的地方,而左手向身邊唯一的朋友和依靠伸去。
她想要求助,想要被安慰,想要玖蓮帶著她離開這里。
然而玖蓮并沒有這么做。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葉夕痕以為玖蓮她也在害怕,但是當玖蓮抬起頭來的時候,葉夕痕才驚覺,事實并非如此。激烈到讓她嬌小的身軀顫抖不已的情緒是——憤怒!
從小就順風順水長大的她,對身邊的事情有著極強的掌控欲。面對這樣一個優(yōu)秀的同齡人,她早已在心中把對方當做了自己一個未來的朋友,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默認的朋友居然受到了這樣的傷害,她心中的怒火已經(jīng)難以按耐。
“你們,就是我那無能的妹妹的幫手嗎?”
和剛才臺上有幾分相似,卻在語氣上截然不同的聲音在她們耳畔響起。門被粗暴地拉開,撞在墻上發(fā)出了不堪重負地呻吟聲,房間內(nèi)的景象不再隔著一道鏡子,直接展現(xiàn)在她們面前。
混亂,可怖。
但是比起這刺目的背景色,二人的目光被之前鏡面沒有觸及到的人吸引了。從鐮刀尖上正在凝聚的血滴來看,這個人無疑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
然而,這個人并非他們想象中的那樣是個兇神惡煞的屠夫。恰恰相反,這是一個和倒下的初音容貌九分相似的女孩,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揮舞著與她身體極為不相稱的鐮刀。和初音翠綠的丸子頭與雙眸相對,這個孩子有的是深紫色的發(fā)色與瞳色,雙馬尾懶散地垂落到腿邊,稚嫩的臉上濺上去幾抹紅色,看上去有一種妖異的美感。
“她是你的妹妹?那你又為何要這樣殘忍地對她?”玖蓮質(zhì)問道。
“因為她偷走了屬于我的東西!偷東西是不對的,身為姐姐,自然要好好教育她一下?!蹦莻€孩子危險地笑著,“連這個都不知道嗎?看來你們也不是我要找的人?!?p> 她揮舞著鐮刀將她們劃到一邊,從門口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句話:“妹妹……哦,現(xiàn)在初音這個名字已經(jīng)屬于你了。那么初音,今天你的運氣很好,覺醒的天命鎖連刺穿心臟的傷都能治療。今天我殺不了你,不代表以后不行。你就祈禱著你那懦弱的天命鎖能夠救你一輩子吧?!?p> 面對鐮刀上懾人的寒光和緩緩滑落的血跡,玖蓮一瞬間產(chǎn)生了退縮的念頭,任由她走出了房間。
怎么會這樣?我是高貴的神眷之子,我身上流淌著傳承自月神大祭司的高貴血脈,我的祖先曾經(jīng)庇佑族人戰(zhàn)勝過天災與猛獸,我怎么會這么脆弱?
從小在爺爺講述的家族史中長大,玖蓮對于自身有難以想象的驕傲與嚴苛的要求。對于有些怯場的自己,她無比地痛恨著。
“?!O隆笨目慕O絆地,玖蓮吼了出來,“你給我停下來!”
隨著幼年玖蓮有些稚氣的怒吼聲,絢麗的冰花在她手中綻放。那個女孩忽然感到一陣寒冷,低下頭,發(fā)現(xiàn)腳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
玖蓮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手上也覆蓋了一層寒意。
“阿——嚏!”
她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那個女孩隨手用鐮刀一斬,鋒銳的氣息將她腳底的冰層與地面割開。她有些興致地看向玖蓮,發(fā)現(xiàn)她呆呆站著的蠢樣子,不屑地從鼻中哼出一口氣,將鐮刀持在手中,帶著一絲警惕離開了。
“初音,初音。”雖然對周圍的景象有些害怕,但是葉夕痕身為孩童的天真催促著她把目光投向最需要幫助的人?!俺跻裟阈研?。”她模仿著電視劇上看到的片段,把手指放在初音的上嘴唇處,然后自己點了點頭:“嗯,還有呼吸,應該沒事。”
玖蓮也反應過來,但是從她的視角來看,發(fā)現(xiàn)初音被壓在身下的手中正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這是……”
她輕輕掰開因用力握久了有些僵硬的手指,看到初音的手心有一個散發(fā)著翠綠色微光的音符,隨著音符光芒的閃爍,初音身上的傷痕也在漸漸消失。
“這個是……剛剛她好像說是叫天什么鎖來著?”
兩個人輪流把渾身是血的初音背到離得最近的玖蓮家后,理所當然的被玖蓮的父親訓斥了一頓。不過,他們同時也了解到了天命鎖這種超乎尋常的力量,那是人類除了自己的智慧以外最強大的武器,是人們面對危機時賴以生存的力量之源。而對于他們家族而言,為何他們的祖先能夠在災難中庇佑自己的族人也就很容易理解了:那些都是天命鎖的力量。
難怪祖先他們的平均壽命特別短,在以前那樣惡劣的醫(yī)療條件下,天命鎖的反噬經(jīng)常會化作暗疾潛藏在身體里,一旦出現(xiàn)什么意外,根本無法醫(yī)治。
后來,在玖蓮的強烈要求下,初音變成了玖蓮的干妹妹,食宿由玖氏提供,作為陪讀和玖蓮一起讀書,玖蓮和葉夕痕也在初音的影響下對樂器產(chǎn)生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