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悄然而至,涼意漸起,不知不覺中白天漸漸變短,夜?jié)u長。吃完飯的許溫不過是向大師兄請教了一些問題,一不小心天色便怎么晚了。
許溫提著一盞從江逾白那里拿的紙燈籠,緩步地朝著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去。今晚的月亮很亮,看路什么的不在話下,但許溫還是覺得手里提著盞燈更令人安心。月光傾瀉而下,灑在了小石徑與四周的樹木上,使得夜晚的岑寂派有種不一樣的韻味。
一陣風(fēng)吹過來,許溫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許溫搓了搓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今夜格外的冷。抬頭一看,不知不覺竟快到千林院了。
“嗚嗚~嗚~”
一聲聲斷斷續(xù)續(xù)且微弱的嗚咽聲傳入許溫的耳朵,似有似無,好像是哭的人在極力壓抑著。許溫停下腳步,盯著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有些慌。
許溫覺得千林院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瘆人,忽然后悔剛剛逞能拒絕師兄送她回去的提議。她雖然堅(jiān)信像岑寂派這樣的洞天福地是絕不會有鬼的,但還是無法克制的腦補(bǔ),腦海中不斷閃過鬼怪故事中描寫的場景。
“誰在那里?”哭聲嘎然而止。
許溫沿著小徑向剛才傳來哭聲的方向走去。走到千林院門口,發(fā)現(xiàn)院門竟然開著,門前半人高的灌木花叢后面好像有個人背對著她蹲在那里。
許溫提著燈籠走了過去。剛想打著燈光仔細(xì)看看,卻沒有料到蹲著的人突然轉(zhuǎn)身。饒是許溫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也被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身體卻不自覺的后腿了一步,心臟也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而蹲著的人好像也自己嚇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許溫慶幸自己不是個會大喊大叫性子的人,不然自己這個本就沒有什么威嚴(yán)的大師姐怕是連形象也沒了。
回過神來的許溫,將燈籠放在地上,伸出手去扶。不等手碰到坐著的人,他自己就先爬了起來。
借著月光許溫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個小男孩??雌饋肀人?,眼角泛著淚光,鼻頭紅紅的,一看就是剛剛哭過鼻子的。
內(nèi)院弟子中并沒有和許溫一般年紀(jì)的,何況這一片相對獨(dú)立的院子是專門給長老的弟子們住的。普通弟子則住在另一邊的大院子里,由兩個到四個弟子同住。而長老們則大多住在正中的大院子里。
許溫忽然想起了吃飯時師兄對她說,今天下午五師叔回來了,帶回來的小徒弟一男一女,男的比她小兩歲,女的小一歲。想來眼前這個小孩就是師兄說的小師弟,沒想到竟然被安排到千林院了。
看著眼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師弟,許溫有一點(diǎn)不自在。不久前還信誓旦旦的向師兄保證會好好照顧師弟師妹,結(jié)果剛見面就把人給嚇到了,更糗的是把自己也給嚇到了。
“想來你就是五師叔帶回來的小師弟吧!我是掌門二弟子,也是你的大師姐。剛剛嚇到你了,你沒事吧?”
“沒……沒事?!碧K寒沒想到自己哭的時候會被人撞見,而且好像還嚇到了眼前這個自稱是大師姐的人。雖然長得好看的許溫細(xì)聲細(xì)語的好像并沒有生氣,蘇寒還是有些不安。
他感覺自己又想哭了,只好用力眨了眨眼睛,企圖阻止往下掉的眼淚。但是沒用,蘇寒無措的用手捂住了眼睛。
小師弟又哭了,許溫不由得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過于嚴(yán)肅了。沒有……吧?但小師弟這副模樣,許溫有些不確定了,難道是她長得太嚇人了?在許溫看來小師弟長實(shí)在好看,白嫩嫩的,還有點(diǎn)肉肉的,捂上眼睛的動作也讓許溫覺得可愛極了。
許溫輕輕的將小師弟捂住眼睛的手拿開,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臉。蘇寒愣了愣的看著許溫,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
擦完臉的許溫,輕輕的拉著蘇寒的手問:“這么一個人在這里哭呀?可以和我說說嗎?說不定我可以幫你?!?p> 蘇寒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許溫也不著急,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好一會兒,許溫才聽到蘇寒帶有哭腔的聲音,“我想我爹娘了。姐姐,我不是故意要蹲在這里哭的。他們死了,好多血。我沒來過這里……我”。蘇寒有些語無倫次,下一秒身上一暖,發(fā)現(xiàn)是許溫抱住了他,一時間忘了該說什么。
“姐姐?”
“嗯?!痹S溫有些生疏的拍了拍蘇寒的背,她記得大師兄以前哄她睡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許溫是個孤兒,從小在這里長大,沒有體會過有父母的感覺,也沒有經(jīng)歷過小師弟經(jīng)歷的,不太能感同身受。不過這并不妨礙她知道小師弟現(xiàn)在需要安慰的事實(shí)。
許溫覺得小師弟剛來,哪里都很陌生,長老弟子住的院子雖然是所有院子中最小的,但一個人住難免有些冷清。再加上師兄說小師弟的村子是被怨煞屠盡,只剩他一人僥幸活了下來。目睹了家人死狀的小師弟到了這樣一個什么都不熟悉的地方,一個人難免會怕。而且,已經(jīng)八歲自覺是個小大人的許溫,作為大師姐當(dāng)然要好好照顧只有六歲的蘇寒。
抱了一會兒,許溫松開了蘇寒,為他擦了擦眼淚,“小師弟別怕,既然你進(jìn)了岑寂派,往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而我們大家都是你的家人。你放心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你要是心里難受,不要偷偷一個人哭。和我們說,我們都會陪你的,不要覺得麻煩,也別怕我們會笑話你。知道嗎?”
也不等蘇寒回答,轉(zhuǎn)身將剛剛放在一旁地上的燈籠提了起來。
“嗯?!北緵]有期待蘇寒會回應(yīng)的許溫有些驚訝,隨后便是欣喜,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后伸出沒有提燈的手去牽蘇寒。
“現(xiàn)在天氣有些涼了,晚上在外面待久了容易生病,我們還是先進(jìn)屋吧?!?p> 許是感受到了許溫的善意,蘇寒沒有反駁,乖乖的跟著她進(jìn)了院子。
“你吃飯了嗎?”屋里的燭火還亮著,許溫將燈籠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拉著蘇寒到了床邊,用手溫柔的按著蘇寒坐到床上。自己從旁邊拿著張小凳子在床邊坐下,看著蘇寒問道。
“……吃了,下午的時候有個大哥哥帶著我們吃了飯?!敝钡酱藭r,蘇寒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事,才后知后覺的有些羞窘。不自在的眼眸低垂,手揪了揪床單。
“你說的是大師兄吧。吃了飯就好,我還擔(dān)心你連飯都沒吃呢。”許溫沒有注意到蘇寒的小心思,溫聲說道:“小師弟,既然你是五師叔的徒弟,也該稱我一聲師姐、那個大哥哥為大師兄才是,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姐?!?p> 許溫摸了摸蘇寒的頭,發(fā)現(xiàn)手感挺好的,毛茸茸的。第一次摸別人頭的許溫有些新奇,而且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難怪師父總喜歡摸她的頭。
“好啦,明天你就要正式成為五師叔的弟子了。拜完師,長老們肯定會見見你的,說不定還有很多事等著你,不睡好可不行?!闭f著起身幫蘇寒的被子攤開。蘇寒乖乖的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許溫。
“晚安,睡個好覺?!闭f完轉(zhuǎn)身就要走,卻被蘇寒拉住了手。
“怎么啦?”
“你……能不能陪陪我。”蘇寒有些遲疑的問。
許溫沒有掙開蘇寒的手,重新坐下?!爱?dāng)然可以,你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說著還用空著的手給他掖了掖被子。
“謝謝?!比缓蟊汩]上了眼睛,手卻沒有松開。自從父母死后,蘇寒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常常因夢到他們死時的樣子而驚醒。但許溫的陪伴卻讓他異常的安心,不自覺的放松很快便睡了過去,這么久以來蘇寒第一次睡了個安穩(wěn)的覺。
坐在床邊的許溫有些無聊,又不能動怕打擾蘇寒入睡,只好盯著蘇寒。許溫再次感嘆小師弟長得好,睫毛比女孩子都長。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的顯得乖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