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侍郎
那廂司機回到公寓時正是落日黃昏。
巷子里的那場戲他沒緣分看到,但是公寓門口的那場戲,他回來后可是繪聲繪色的講給了王震秋聽。
霜染在一旁服侍著,聽之不由得驚出一把冷汗。
王震秋笑著問她,頗為驚訝:“這位溫小姐還會開車?”
霜染哪里知道她會不會開車,見他問不由也挑眉:“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語氣里也難掩贊嘆。
這年頭,女子學車的少,一是沒有機會,二是因為身份不合,霜染也羨慕。
“可知是為什么?”霜染問司機。
這個問的是為什么溫淼淼會突然發(fā)作。
司機仔細想了想。
“這個我也真不知道?!?p> 王震秋指了指他,笑:“你啊,能察覺到那就怪了。”
霜染也了然,這大概是那些日本人對人家有所冒犯了。
不怪溫淼淼發(fā)火,只是沒想到她行事這般不羈,簡直把對方弄得下不來臺,偏偏還讓對方吃了個啞巴虧。
這件事,說到底也沒人受傷,真較真起來,溫淼淼可直接說車技不好,畢竟沒傷到人,看在鄒爺?shù)拿孀由?,都可以多擔待?p> 王震秋痛快了,說實話,他不滿門口那些日本兵很久了,一個個就跟大爺似的,他還要好好供著,想想就憋屈。
今天雖然沒看到,但聽司機那么說,也能想像那些孫賊臉色有多臭。
溫淼淼在他心的的印象,又提升了不少。
霜染見時間不早了,她心里裝著事,更是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呆。
“今日逛了一天都累了,我先上樓休息會兒?!?p> 王震秋捏了捏她的手,一時間也有些心疼了,今日霜染出去,也是為了他打探去了,只怕沒少受刁難。
人心踩低捧高的架勢,只會越發(fā)惡劣。
“去吧?!?p> 霜染笑了笑,轉身上樓了。
樓上,霜染躺在床上,心思有些恍惚。
她來到海城五年了,五年來,從鮮嫩的小姑娘熬成了沉穩(wěn)的老油條,潛伏在王震秋身邊,除了偶爾為組織收集一些微不足道的情報,基本上大的任務都沒做過。
獲得消息和傳遞消息,都是直接將紙條塞到某個特定的地點,五年來,若非這樣,她一直以為自己無人問津甚至是否已被遺忘。
中間她頹廢過,質疑過,也不甘過,想放棄過,最后卻都以偃旗息鼓告終,她始終以組織的信念為自己的信仰,五年都這么熬過來了,若不是今天,她會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想著,她不禁淚濕了耳鬢。
今日她出門,不僅是為王震秋打探,更是為了去見組織的人。
日本人越發(fā)猖獗,組織的幾個據(jù)點現(xiàn)在都被嚴加防守著,就等著請君入甕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組織想來也是沒有辦法了,他們在海城放的人不多,這幾天卻陸陸續(xù)續(xù)死了三個同志,還有兩個同志受了重傷,海城封鎖了消息,他們連情報都遞不出去。
外面的人只能干著急,里面的人也怕外面的人擔心亂了陣腳,時間久了,人心里的希望都會一點點磨滅的。
所以他們制定了一個計劃——刺殺渡邊。
渡邊是日方軍方代表,他要是出事了,同志們可以趁亂將消息送出去。
他們手里還握著從渡邊這里打探到的一份日方潛伏在上海的諜報人員名單。
這份名單,對上海的政治和軍方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只是日本人警戒太嚴格,電報,電話,出行等等各個渠道都被他們把控著。
同志們更是不敢漏出一點蛛絲馬跡,生怕前頭的努力最終都功虧一簣。
刺殺渡邊,雖然冒險,但卻是如今困境中的唯一可行的缺口。
組織給她的任務,她不是主力,她只負責掩護。
***
公園的長椅,霜染端端坐著,時而從手里的袋子里揪下一塊面包來喂鴿子。
這些潔白的和平鴿,代表著和平,也代表著希望,就像不遠處教堂里無憂無慮彈琴高歌的孩童,純凈美好,未來無限可期。
“小姐真是心善。”
有人來打招呼,這已經是今日來搭訕的第五個了。
霜染抬頭,是一年輕女子,女子頭戴貝雷帽,身穿格子襯衫和一條七分背帶褲,面容略顯英氣。
她說完,自顧自坐下:“小姐這么心善,不知有沒有多余的面包可供我果腹,走這么久實在是餓了?!?p> 霜染捏著面包袋子的手忍不住捏緊再捏緊,直到掌心傳來刺痛。
她將面包遞了過去:“請?!?p> “謝謝?!?p> 女子伸手接過,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不羈的坐著,她直接聳了聳袋子,漏出上面被撕扯的缺口,放在嘴里咬下一大口,慢慢嚼了起來。
“孤舟。”女人自報家門。
“侍郎?!彼舅季w已經平淡下來。
“原來您就是侍郎!”女人有些驚訝。
“您知道我?”
“知道啊,組織里最隱秘的潛伏者,五年來給組織提供的大大小小情報不下二十多份,間接挽救了組織內部一百八十多名同志的性命,很了不起的潛伏者,組織里很多新人的崇拜對象?!?p> “孤舟”說著又咬下了一塊面包,許是見到了“侍郎”本尊,她翹著的腳尖晃個不停。
霜染直接被夸懵了,原來她這么厲害的嗎……
她不言語,“孤舟”也不介意,越發(fā)覺得她神秘厲害。
“驚鯊有個計劃,需要你的配合。”
“你說?!?p> “本月二十四號,驚鯊會刺殺渡邊,在金利酒店?!?p> 霜染內心微訝,不過也只是一瞬。
“你的任務,是約小板將軍在金利對面的咖啡廳喝咖啡。
時間為下午兩點開始,你需要幫我們拖延最少十五分鐘?!?p> 一切看似合情合理,霜染也不會有什么危險,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所謂的計劃,留給她的,只有任務。
“作為組織三號特別行動組副組長,我有權知道行動計劃!”霜染看著她,眼中滿是鄭重。
這些年,她除了接任務外,還升了職位。
“孤舟”瞪大眼睛看著她,隨即又釋然,五年來,“侍郎”的行動沒有一次出差錯的,向來以穩(wěn)重著名,一個特別行動組副組長,完全能夠勝任。
雖然不知道自己花五年時間,能否達到和“侍郎”一樣的地位,可眼前這位,她不容小看。
“孤舟”摸了摸鼻子:“按理說您是該知道,可是任務具體計劃我也不清楚,“驚鯊”的意思,是越少人知道越好?!?p> 其實她的任務,也只冒充保潔在行事前去渡邊所在的房間確定他是否在而已。
“驚鯊”這人行事詭秘,組織內除了某個高層還未有人見過其真容,據(jù)說是位實力深不可測的大佬,喜歡獨來獨往。
“胡鬧!”霜染皺眉。
“刺殺渡邊那樣的豈是兒戲,什么都不告訴我們就貿然實施計劃,風險太大。
你去告訴他,我要一份詳細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