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日過中旬,葉令儀正在石琴桌上練字,她閨閣時候最喜練衛(wèi)夫人的簪花小楷,認為其字跡抄錄詩詞極為風雅娟秀,不過入宮后她多抄錄佛經(jīng),反倒是喜歡上了隸書的古樸端方,只見澄心箋紙上的《心經(jīng)》方勁莊重,頗有幾分風骨。
這時只聽嵌貝流光的閣簾發(fā)出泠泠然的聲響,葉令儀抬頭一看,只見含芝俏生生的立在閣簾邊,雙手捧著碟西瓜,笑言:“奴婢把琉璃膏送去了清寧園,夫人極歡喜,還贊賞了奴婢幾句,奴婢剛進了院子正好看見井水里湃著的西瓜,特意給小姐盛進一碟子來消消暑氣?!?p> 葉令儀點了點頭,示意含芝把那碟西瓜放在旁邊那張紅鸞木紋的大桌上,便命她退了下去。
含芝剛一退下,便急慌慌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中,連走廊上小丫鬟的問候聲都徑自忽略了。只見她把廂房的門緊緊合上,拿出鑰匙打開床頂?shù)哪莻€紅樟木柜子,把一件件四季衣裳分開,動作張惶,直至看到了柜子底下的那個描花黃梨木匣子,方才微微松了口氣。
她暗暗倒騰這許多東西出府,一是她實在沒有依靠,她雖是葉令儀的掌事大丫鬟,可卻在她與賀姨娘之間左右搖擺,兩面討好,一旦事情敗露,她只會死無葬身之地,而這些錢財,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梧哥哥,他那般好,讀書用功,日日筆耕不輟,卻因為沒有錢財家世而一直郁郁不得志,她心悅與他,自是愿意為他的前程而努力鋪路。
而他也親口說過喜歡自己,還說若是來日他封了官,必會以八抬大轎娶她過門,做個官家太太,以后還會努力為她掙個誥命,再生下一雙兒女,與她朝朝暮暮,一生一世一雙人。
思及此,含芝不禁羞紅了臉,為了雷哥哥,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是她不過個婢女,只怕是會拖累梧哥哥。
可她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剛才在八大巷口的深巷里,他溫和的聲音在她耳畔想起:“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無人可與你相較,你的禮儀規(guī)矩,那些所謂的鄉(xiāng)紳之女都不能相較?!?p> 想到這里,含芝輕輕捧著匣子,走到梳妝鏡前,把那描花黃梨木匣子掀開,驀地一陣華光折射在含芝臉上,只見匣子里都是玉兔搗藥翡翠簪子,嵌寶石葵花形金簪,孔雀形魚釵等等,諸如此類的飾物不勝枚舉,而含芝則打散了發(fā)髻,用金釵固定,梳了一個飛天髻,那原是只有官員夫人才能梳的發(fā)型,而此時含芝不僅梳了,還把匣子里的寶物拿出來許多,來裝飾她的發(fā)髻。只見她臉色酡紅,面上全是對未來的憧憬和夢想,她必會嫁與梧哥哥,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內(nèi)助,讓梧哥哥在前朝不對分心家里的事,她陷入了深深的幻想當中,卻沒注意到廂房外的支摘窗的格子外,一雙沉靜的雙眸正在悄悄的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