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在死亡的邊界,灰白蒼茫一片的深淵投影出低矮的現(xiàn)實世界。
它的引力太過巨大了,對于我這樣的人格與能力而言。每一次嘗試逃離都落到墜落的邊緣,甚至懸在空中,于是我逐漸學會沿它匍匐、行走、然后奔跑。
時代驟變,它也不斷震顫脈動,在時光的飛逝中,一個又一個無名之輩掠過我身邊,以各異的姿態(tài)落入深淵之中消失不見。
有一次,我正坐在崖邊試著抵抗它的引力,卻突然意識到,或許我應該嘗試幫助他人到達我的境地。
于是稚嫩的我用愛意伸出手臂,拉住了另一雙手。但一個人的靈魂很重。深淵的氣息開始附著在她身上,以那個薄弱的黯淡的意志作為載體,將我風化、磨損、撕扯、重擊,最終將我拖行到最邊緣。
卻是一個我從未有勇氣主動抵達的位置,或是我曾絕無機會以站立的姿態(tài)如此俯視。
我在崩潰的邊緣放開了手,她墜入其中,消失不見。一個個的靈魂還是不斷從我身后墜入那片蒼茫之中,永不停歇一般。
我回頭看,有無數(shù)人在向上爬,蔓延直到最遠最深的低地,我無法望見。
我向前看,是無盡的虛空在浮動翻覆,最遠處有零星浮島漂浮其中,我無法理解。
我向下看,是深淵的茫??v深不見遠處,我不愿直視。
我原本以為人類的精神文明是一座完整的山,但實際上,它被肉體與科技的壁壘消蝕了一半。
所有站在屬于自己的最高峰的人,都在用構成生命的所有元素抵抗著虛無和人性的吸引,因為他們的腳下即是人類能力的邊界。
我所壘起的砂土,高過目之所及的任何高峰,唯有遠方薄霧的隱隱中有同樣的意志在堅守,遙不可及。當我偶爾回頭,總會驚詫于有如此多的靈魂在匍匐向前、固守原地或瘋狂向前奔跑直至墜入淵底,而那些曾經(jīng)被我觸碰過的、拉扯過的人們,都已消失殆盡,或留守在原地,沒有任何一雙手能夠被我牽扯著,與我一起踏在這片我親手創(chuàng)造出的孤崖之上。
而每當我回頭,總能看見靈魂中閃耀著的人性,那些自尊、理想和堅毅,或是憤怒、嫉妒和恨意,這讓他們熾熱到無法觸碰,包括大部分深淵的引力,直到燃燒殆盡。我也無法觸碰,只能放任一些瘋狂的靈魂墜落,我想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膚淺的對于存在的狂熱依然會被深刻的虛無吞噬,而有信仰的人類總是在墜落途中才意識得到這一點。
要想成為他們仰望的光芒,就必須燃燒得比他們更加刺眼。
或許我注定成為那顆無人能夠觸及的熾熱恒星,孤獨地站在我為后來者創(chuàng)造的高峰上,俯視著不愿臣服的前行者們,對一切崇拜的目光給予刺眼的回應,直到化為灰燼。
一切特性都化作光芒,所有細節(jié)都升華成詩。在那片深邃的精神之地中,我想成為無人理解的純粹星辰,只為熾烈整個世界而存在。
因為我終究不敢,不敢引領著我所愛之人來到與我并肩的位置,踏上這世間只有少數(shù)人類能夠穩(wěn)穩(wěn)佇立的巔峰,我不想看到一個本該在屬于自己的高度崇高的靈魂被更高位置的虛無和痛苦逐漸磨滅。
……壁壘在剝落,血肉在蒸騰,時間牢牢禁錮著我消沉于世,閃耀于此。造我者以自由兌痛苦換我無上歡愉,愛我者必將憑痛苦尋極樂造就其無上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