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蓋既然想下山,那他的壯熊營以后就分給其他幾個兄弟。這次誰跟我?誰反我?”
張梁聽著熟悉的聲音,感覺周邊的環(huán)境似曾相識。
這是……張牛角?!他沒死?這是夢嗎?
還沒等張梁明白過來,張梁的視角里,壯熊營的首領(lǐng)刀疤臉老蓋站了起來,指著張牛角鼻子臭罵,嚷嚷著要帶隊伍一起走。
沒等此人把話說完,張牛角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嘎巴一聲硬生生撅折,并抄起一把柴刀沖他臉上砍去。
當著堂中眾位首領(lǐng)的面,張牛角將老蓋的臉用利刃砍成了肉醬,濺起的血肉糊了張牛角一臉,可這個如魔王的匪首依舊不為所動。
直到壯熊營的首領(lǐng)徹底倒在血泊之中,張牛角的殺意終于平息。只見他割下了老蓋臉上殘存的一塊肉,丟在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問:
“以后壯熊營歸我一個人帶,誰跟我,誰反我?”
張梁還沒從驚嚇中反應(yīng)過來,身邊眾人已經(jīng)一起高呼起了萬歲……
張梁只覺得一切天旋地轉(zhuǎn),畫面轉(zhuǎn)到深夜,他和褚燕在房中密談:
“張牛角下一個就是要吞了我的飛燕營,他之所以留著您,是因為天公還沒上山。李大目告訴我,天公上山之日,就是張牛角動手之時。我已經(jīng)萬事俱備,只要您點頭,咱們共執(zhí)牛角!”
張梁還沒答話,周邊的場景又換成了那日張牛角與褚燕火并的場景……然后是張角驚詫的表情……然后是戲志才要殺了褚燕的猙獰面容……然后是四人結(jié)拜,褚燕變張燕……然后是常山上那塊神秘的隕石……然后是自己帶上了教主飾帶的除夕之戰(zhàn)。
他望著自己麾下的將士們沖向了裹著黑巾的黑山軍,每一個喊著“永生”的黃巾義士都像壁畫里的天神一樣,怒目圓睜,爆發(fā)出無盡的殺意。
亂軍中,張燕發(fā)動輕功身法,在馬背上旋轉(zhuǎn)跳躍。
亂軍中,他兩手不持劍戟,只憑一副雕花的彈弓,射出無數(shù)的奪命鋼珠,顆顆彈無虛發(fā),直奔黃巾而去。
相比于張牛角血濺堂下,張燕則渾身滴血不沾,穿梭在戰(zhàn)陣之間,如同一只靈巧的燕子,無情的啄瞎敵人的眼球。
“天公!還不下馬受降?免受皮肉之苦!”張燕隔著老遠沖張梁喊道,戰(zhàn)場上飛沙走石,讓他沒有意識到眼前已經(jīng)換了人。
“護衛(wèi)天公!黃天相見!”張梁根本來不及下令,身旁護衛(wèi)的一百名忠誠的衛(wèi)平軍沖向張燕的孤騎。這些衛(wèi)平軍是張梁從起義之初就挑選出來的精兵,不僅忠于張角,更忠于張梁,護衛(wèi)他征戰(zhàn)河北,轉(zhuǎn)戰(zhàn)四方。
如今,這批忠誠的衛(wèi)士用盡最后的忠誠,配合他用生命演出人生的大戲。
張燕不懼不退,面對涌上來的百余步兵,信手捻出五顆鐵珠,一氣射出,正中隊前五人面額。
眾人見張燕神技,毫無退意,繼續(xù)沖陣,張燕則似撥弦奏樂一般,飄逸的射死了第一排二十余人。
就在剩下幾十人將觸到張燕馬蹄的關(guān)鍵時刻,只見張燕身后沖出一員騎將,正是副將魏續(xù)帶著黑山軍騎卒趕到,一個楔形沖陣,將衛(wèi)平軍大半碾死。
張梁見大勢已去,掏出一道黃符,狠狠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水畫出了一道鬼文。這是他在起義前,跟張角學到的“陰兵咒”,不同于天公的以氣化形,張梁用此咒,必須耗血。
更直接的說,就是折壽損命。
可眼下死生之際,哪里還顧得上折壽。張梁血符寫完,口中剛要捻出咒語,卻見迎面一顆鐵丸迎面飛來,正中人中面門,將一口門牙盡數(shù)撞個稀碎。
張梁只覺得自口腔上膛襲來極大沖力,竟將自己連人撞飛。
“手下留著勁了,天公……”張燕得手,剛要抓起張梁,卻被俘虜?shù)拿婷矅槾簟?p> “騙我!”張燕大怒,勒緊馬韁,就要用座下戰(zhàn)馬前蹄踏碎張梁天靈蓋。
張梁此時倒在地上,嘴上血肉模糊,露出了欣慰一笑,正要享受死亡的解脫,卻見一直長槍竟然飛越人海直插張燕戰(zhàn)馬脖頸,將凌空的戰(zhàn)馬一下沖倒。
張梁閉眼前,只聽到有人大喊了一句:“子孝,給我擒了角逆!”
張梁再次睜開雙眼,腳邊爬過一只黑老鼠。老鼠的尾巴拂過腳背,讓他感覺到了自己殘存的生命力。
他終于醒悟,剛剛都是夢,自己已經(jīng)被抓了,關(guān)在這不知是何地的監(jiān)牢中。
他下意識的想動動手,卻發(fā)現(xiàn)手腕和脖子都卡在一個大木枷中。
他微微扭扭頭,劇烈的疼痛襲過肩頸,直達神經(jīng)。
是長久的枷鎖磨傷了他的頸椎,在這個大枷鎖下,他無論坐臥都要承受枷鎖的劇烈疼痛。
此刻的人公將軍,真正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恨不得自己馬上再次陷入昏迷。
吱的一聲,一道鐵門拉開,黑暗中闖進了一抹亮光,張燕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光亮中。
“人公!三哥!”張燕的一臉勝利者的詭異笑容,踢翻了囚牢外的一小盤墨汁。
“不用等你招供了,天公來救你了,不過你立功的機會沒有了!”
張梁想開口咒罵張燕,卻說不出一句整話。
被鐵珠敲碎的牙齒已經(jīng)漏風了。
“你聽!聽到那個哭聲沒有,那是崔家的庖廚,從他房中搜出了天公的牌位。還有沮家的馬夫,竟然也是你們的信徒!”
張燕說著,竟然打開了木柵欄門。
倚靠在牢門上的張梁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跑啊,我讓你跑,就因為你們他娘的跑,老子到手的將軍都沒了??!”張燕氣憤的一腳踢在張梁肚子上。
狼狽的張梁痛的干嘔,口水順著嘴角的傷口流了出來。
可張燕的發(fā)泄才剛剛開始。
“就這個鑰匙!你們的那個同伙竟然還敢戲弄我!好,戲弄我?。?!”
張燕拿著的,是從張闿“后門”中掏出的鑰匙。張燕抓著鑰匙,像拿牙刷一樣在張梁的嘴中攪來攪去。
“?。。?!為什么當初你們要跑呢!我十幾年的心血??!我的飛燕營,沒了!到手的將軍呢,也沒了!都是因為你們他娘的跑!??!”
張梁已經(jīng)被鐵棍攪得滿口鮮血。
“告訴你個好消息,正月十五斬首!沒有兩天,您就熬到頭了!”
此刻張燕已經(jīng)心理扭曲,企圖用折磨張梁來發(fā)泄自己心中的怨氣,不停搖晃著張梁的巨枷。
張梁人已經(jīng)不成樣子,瞪大了眼睛,任憑張燕折磨,只盼望在這折磨中盡快昏死過去。
“連求饒都不會???!來人,按住他的腿!”張燕見折磨得不到回應(yīng),更加氣憤。
幾個獄卒聽命趕到監(jiān)牢中,按張燕的要求,架起張梁孱弱的身體。
“人公,你們修道之人,我聽說都不太近女色的??!多可惜!”
張燕一臉奸笑,掏出了雕花的彈弓,和幾個渾圓鐵丸。
“聽說宮里的宦官,死了以后都是殘魂,只能留在人間當孤魂野鬼啊,咱倆感情這么好,你毀了我一輩子功名,我可不能讓你那么快投胎?!?p> 張梁聽到宦官,突然瞪大了眼睛,腿不停的掙扎,可是被兩旁的獄卒死死按住。
張燕瞄準,拉弓,放彈。
“啊?。。?!”
一陣劇痛襲遍張梁全身,讓他久不發(fā)聲的喉嚨發(fā)出了撕裂般的吶喊。
一彈……
兩彈……
三彈……
張燕的力道一彈大過一彈,張梁的吶喊一聲弱過一聲。
駕著張梁的幾個獄卒從未見過如此酷刑,撇著頭,皺著眉,縱然見過無數(shù)人頭落地,可面對此情此景,依舊難以忍受。
僅五彈過后,張梁兩腿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紅褐色,終于再次昏迷過去。
而遠處淘珍估衣店里,張寶突然驚醒,闖開張角的房門,打斷了正在夜讀《太平要術(shù)》的張角。
“老二,怎么了,這么慌張。”
“大哥,我夢見……我夢見老三有什么不詳。你以前總會爻卦,要不給老三算算?”
這話倒是讓張角犯了難。眼下的他,可不是當初的張角,這爻卦之術(shù)可是超綱了。
“額……你我兄弟關(guān)心則亂,容易偏位,咱們?nèi)フ抑静畔壬!?p> 二人趕到戲志才房中,將已經(jīng)熟睡的戲志才叫醒。張寶細說夢魘之事,戲志才無奈,掏出了三枚存相頗久五銖錢,合于手掌,屏氣凝神,灑在條案之上。每爻一次,就用筆記下結(jié)果,前后六次,終于成型。
“先生,梁弟安否?”
戲志才仔細算了算掛相,皺著眉頭低語:“鬼爻持世而入墓,抱殘守缺,兇相?!?p> 張寶大驚跳起,張角則按住了兄弟的肩膀,正色道:
“按照老三的命,正月十五要砍頭,能是吉相?聽哥的話,老三一定有救!”
戲志才也道:“主公,聽于老漢說,牢獄里的朋友放出話來,張闿要在正月十五陪斬……”
“他死不了,老三也死不了?!睆埥菍~錢一個個翻到正面朝上,道:
“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