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慢慢過去,春天也過去了。隨著新學(xué)期的開始,夏天悄然來臨。
盧新平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個子瘦瘦的,小小的,皮膚黝黑,鼻子高翹挺立,仿佛她堅硬的性格。她一向獨(dú)來獨(dú)往,不喜與人交談。陳朵記得剛來時,滿面笑容地與她打招呼,她淡淡一笑,沖陳朵點(diǎn)點(diǎn)頭,一句話也不說,便轉(zhuǎn)身走了,把陳朵一個人訕訕地留在原地。陳朵以為她不喜歡自己,時間久了,才知道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對誰都這樣。當(dāng)大家熱火朝天地神侃時,很難見她開口。有人問她時,她也不耐煩地皺皺眉頭,“對不起,我沒聽見你們說什么?!闭f完,便把耳機(jī)塞進(jìn)耳朵,自顧自地地聽她的音樂了。久而久之,大家也習(xí)慣了??删瓦@樣一個冷漠的人,一天卻突然爆發(fā)了一個大新聞。她和班里的一個長的很像莫少聰?shù)哪泻⒄剳賽哿?。她?chuàng)造了班里的新紀(jì)錄,成為班里第一對,帶給全體人一陣狂飆似的振奮。這個男的叫徐天宇,安微人氏,個子高大挺拔,皮膚黝黑,一笑起來還有倆個酒窩,挺害羞靦腆的一個男孩。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戀愛經(jīng)過,只知道盧新平徹底變了樣。從一個千年不化的冰山變成了熱情如火的女人,每天臉上洋溢著不可掩飾的笑容。見人就打招呼,仿佛想讓每個人都分享她的快樂。同時,她也顯得更忙碌了,每天和徐天宇同進(jìn)同出,一塊上自習(xí),一塊吃飯,一塊散步,兩人如膠如漆,好像密不可分。但是時間一長,大家就會發(fā)現(xiàn),對于這段感情,盧新平似乎比徐天宇付出的更多。每天,都是她早早到教室為徐天宇占位子,每次打飯,也是她打好了飯菜等著徐天宇,宿舍樓道的電話,也從來沒有喊過盧新平的名字。盡管有這些,但對于她的變化,大家還是感到高興。愛情的力量真是太偉大了,可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改天換地!
變溫柔了的盧新平與王慧也很快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除了和徐天宇在一起的時間,她幾乎和王慧形影不離了。甚至在和徐天宇約會時,她也時常會帶著王慧。王慧是蘇州人,身材中等,五官很精致,但臉上一直若隱若現(xiàn)地有幾顆青春痘,不過這樣也掩飾不了她的美麗。她的氣質(zhì)沉靜,做事有條不紊,是個有主意的人。
戀愛也是具有傳染性的,在大家還在為盧新平和徐天宇的戀情歡欣鼓舞時,班內(nèi)又悄悄流傳著鄭博南和茹霞“好上了”的事情。真是俗話說的好事成雙。只是這一對不像盧新平那一對公開明朗,好像還在朦朧階段。兩個當(dāng)事人均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任由大家猜測臆想,也無動于衷。鄭博南在新的學(xué)期被推選為班長,茹霞成了生活委員兼文體委員,兩人都是班干部,每天不可避免地結(jié)伴而行,又經(jīng)常呆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大家也就更肯定了這種傳言。于是班內(nèi)男生女生體內(nèi)青春的萌動好像紛紛蘇醒過來,每個人都躍躍欲試地盯著異性,期待自己的“夢中情人”能夠趕快出現(xiàn)。那一陣子,女孩子顯得特別的嫵媚動人,打扮得特別明艷,男孩子們也比平常更紳士了。男生與女生的交往理所當(dāng)然地多起來,大家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出游,蔚然成風(fēng)。
盛夏的S市,酷熱難當(dāng),太陽失去了原先的溫柔,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潑一盆水到地上,干渴的大地一下子便將它吸得干干凈凈。
這一天,茹霞和王慧叫陳朵一起去游泳。這個夏天,她們倆就一直起勁地勸陳朵,拒絕了幾次后,陳朵也不好意思了,便答應(yīng)了她們。當(dāng)陳朵站在更衣室換上新買的泳衣,卻感到后悔不迭。茹霞和王慧均屬于細(xì)高類型的身材,而她卻又矮又胖,除了比較白皙沒有一個優(yōu)點(diǎn),站在她們兩個美女身邊,簡直是陪襯。于是,陳朵又打起了退堂鼓,想著要回去。茹霞和王慧卻不依,她們勸她說:“怕什么,又沒有人認(rèn)識你,何況票都買好了!”
“那好吧!”陳朵不忍心掃她們的興,只好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
她們倆個興高采烈地拉著陳朵往外走。一推門,便站在碩大的游泳池邊。陳朵大叫一聲:“媽呀!”她沒有想到一出門,就看到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僅穿著泳衣,全都暴露在陽光下,有的在游泳,有的還在池邊走來走去,她一下條件反射地感到羞澀。
因為陳朵的尖叫,游泳池的人都朝陳朵這邊看過來,陳朵更是窘得不行,趕緊折身返回更衣室,茹霞和王慧追過來抓住陳朵,緊張地問道:“怎么了?”
陳朵囁嚅地說:“這么多人,都跟光著身子有什么區(qū)別……”
茹霞笑了,“真有意思,那怕啥?游泳能穿衣服嗎?走吧,既來之,則安之!”
在茹霞和王慧的半推半拽下,陳朵重新走出了更衣室。游泳池里兀自有幾個人朝她們這里張望,陳朵低著頭,跟在茹霞的身后,不敢到處張望。
在游泳池的一個偏僻的角落,細(xì)心的茹霞跑去租了一個救生圈,叫陳朵帶著,和水“親近”一下。望著波光粼粼的池水,陳朵的心怦怦地跳得厲害,腿也不由自主地在發(fā)抖。但她一回頭,看到了茹霞鼓勵的目光,便不忍讓她失望,心一橫,硬著頭皮,從泳池邊上的梯子小心翼翼地進(jìn)入水里。一到水中,她只覺得渾身清涼,怕水的恐懼感不知不覺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開心地拍著水,心里暗暗感激茹霞和王慧,她們總能帶給她一些新鮮的體驗。茹霞和王慧相視一笑,又交待了她一些注意事項,這才放心地游走。她們像兩條美人魚,自由自在地暢游在碧綠的水中,不一會兒,身邊就圍了許多男孩子。
陳朵發(fā)現(xiàn),其實她們學(xué)校好多人都在這兒游泳,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卻可以確定是她們學(xué)校的。她暗暗叫苦,剛才她尖叫的一幕肯定有人看到了,真倒霉。但讓陳朵沒想到的是更倒霉的事發(fā)生了。本來她帶著泳圈,靜靜地飄在水上,忽然腳下被什么拽了一下,她本能地想要攀住救生圈,但那個力量太大了,她一下子從泳圈中間漏了下去,嚇得手腳亂撲騰,想大喊“救命”,嘴里卻灌進(jìn)一大口水,在水里掙扎折騰了好一陣子,心想這下子完了、完了,這下算栽到水里了。就在這危急時刻,有一只手拉住了她,從背后拖著她,把她拉到了泳池邊。陳朵努力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鄧海建。鄧海建是茹霞的老鄉(xiāng),他父母和茹霞的父母是一個廠子的。他和茹霞一塊長大,關(guān)系相當(dāng)好。他個子比較矮,但皮膚白凈,濃眉劍目的,長得還算英俊,有點(diǎn)像戲臺上的小生。
現(xiàn)在他看著陳朵狼狽的樣子,得意地笑得前俯后仰。陳朵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他在捉弄自己呀,受此驚嚇的陳朵顧不上和他算賬,鼻子一酸,委屈地哭起來。
“??!你真哭呀!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币婈惗淙绱瞬豢耙粨?,鄧海建深感意外,忙一迭聲地向陳朵道歉。
茹霞和王慧迅速游回來,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她們紛紛責(zé)怪鄧海建,鄧海建被兩大美女圍攻著,連辯解的機(jī)會也沒有,一個勁地點(diǎn)頭哈腰。
慢慢平伏下來的陳朵偷眼看他的狼狽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大家這才如釋重負(fù)地笑起來。
在陳朵再三保證沒事了的情況下,茹霞王慧才離開陳朵,迫不急待地重新游走了。鄧海建用罪孽深重的表情看著陳朵,討好地說:“要不,我教你游泳吧?”
“不,不用了!”陳朵溫柔而又?jǐn)蒯斀罔F地說。雖然陳朵知道他沒有惡意,但遭此一劫,仍心有余悸,對他仍持有警惕防備的心理。
鄧海建苦笑地?fù)u搖頭說:“出師不利,那我游去了,你再休息會?”
“好的好的,你去游吧!”陳朵忙不迭地說。等他們都走了,陳朵覺得沒人注意她了,才開始小心翼翼地學(xué)著茹霞她們的樣子揮動手臂,輕輕地蹬腿,不一會兒,竟也累得手腳都酸了。停下來休息時,陳朵無意識地觀看四周,竟與一雙眼睛碰了個正著,那是鄭博南。他在離陳朵五六米外的池邊休息的人堆中扎著,正饒有興味地看著陳朵,發(fā)現(xiàn)陳朵看他,臉上便蕩起了笑容。陳朵趕緊還之一笑,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過頭去佯裝看別處了,心里卻嘀咕:這家伙,像是幽靈一般,老是偷偷摸摸地看人,莫非剛才落水那一幕他都看到了?正想著,他竟然游過來,在陳朵背后喊道:“嗨!你好!”
一番咬牙切齒,暗嘆在劫難逃之后,陳朵無奈地轉(zhuǎn)過身來,佯裝興奮地說:“嗨!你好,你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的,我和鄧海建一塊來了,剛好你在門口叫了一聲,我以為你和我們打招呼呢!”他含笑說道。
完了完了,他在暗示陳朵,不光落水那一幕他看到了,就連她在門口尖叫的那精彩的一幕他也沒落下,陳朵的臉不由紅了,不自然地陪著他笑。幸虧他很快收拾起笑容,轉(zhuǎn)而正色地對陳朵說:“你是北方人,不會游泳是很正常的,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實游泳并不難,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教你?!?p> 他的語氣是那樣真誠,那樣溫柔,一點(diǎn)也沒有嘲笑和捉弄的意思,再加上圣誕夜的交情,陳朵竟鬼使神差地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鄭博南滿意地笑了,他對陳朵說:“想學(xué)游泳,必須得先學(xué)會憋氣,你捏住鼻子,在水里憋十秒鐘,上來吸一口氣,再下去憋十秒種,再上來換口氣。記住,嘴閉上,用鼻子出氣。”
陳朵照他說的步驟練了起來,剛開始幾次,她把水吸進(jìn)鼻子里去了,嗆得十分難受,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鄭博南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對她說:“不要怕,再練幾次就好了。”看著他鼓勵的眼神,陳朵不忍拒絕,又練了幾次,感覺比上幾次好多了,嗆水的次數(shù)也逐漸減少。接著他又教陳朵游泳的基本動作,陳朵照著他的樣子劃起水來,身體浮在水面上,雙手劃過胸前,腿像青蛙似的向后蹬,不一會兒,就掌握了蛙泳的要領(lǐng)。
鄭博南對陳朵的接受能力大加贊賞,突然來了興致:“我?guī)阌我蝗Π?!?p> “不,我不敢!”陳朵堅決地?fù)u頭。
“沒關(guān)系的,我拉著你的手,你帶上泳圈,我?guī)阌我蝗?,你可以感受感受?!?p> “可以嗎?”陳朵有點(diǎn)心動了,但仍控制不了恐懼。
“當(dāng)然可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拉著你的。”鄭博南再三保證。
“那好吧!”陳朵的興致被調(diào)動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躍躍欲試。
鄭博南一手拉著陳朵,一手劃著向前游。跟著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穿行在泳池中,陳朵又新奇又興奮,又有些許的羞澀。倆人不時興奮地對視而笑。等他們游到了茹霞身邊,茹霞驚愕地看著他們,隨后便熟絡(luò)地和鄭博南打招呼:“嗨!蔡老師,游得不錯呀!”
鄭博南停下來,笑容滿面:“那當(dāng)然,名師出高徒嘛!你游得也不錯!”
茹霞說:“我?這點(diǎn)水平,瞎鬧呢!今天是不是有人得請客了呀!”
“我請吧!”聽到請客,陳朵趕緊插嘴,鄭博南和茹霞看著陳朵,不約而同地笑了。
鄭博南說:“一會我請吧,哪能讓美女請客呢?”
“那當(dāng)然!誰讓你今天收了徒弟呢,你不請誰請?”茹霞沖鄭博南嫵媚地一笑,鄭博南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眼睛轉(zhuǎn)向陳朵,陳朵訕訕地一笑,真是一對金童玉女,陳朵暗自感嘆!
于是,從游泳館出來,陳朵一行三人就變成了一行五人。鄭博南請她們在游泳館旁邊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那些冰淇淋樣子雖然好看,價格也好看,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元錢,相當(dāng)于陳朵兩天的伙食費(fèi)。陳朵暗自咂舌,鄭博南卻看也不看招牌,熟練地報出了幾個陳朵聽都沒聽過的名字,茹霞和王慧好象司空見慣一般,若無其事地坦然接受。陳朵又有了強(qiáng)烈的自卑感,不知怎么,陳朵總覺得自己像是多余的一個人,本來她就不善交談,在她們興致勃勃地交談時,她根本就插不上話。茹霞和鄭博南聊得起勁,鄧海建纏在王慧身邊,王慧笑得花枝招展。陳朵非常羨慕茹霞、王慧與男生的熟絡(luò)情形,而她,對于鄭博南這樣出手闊綽的男生,卻產(chǎn)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距離感,只有尷尬地笑著,如坐針氈。好不容易捱到大家約好下星期六再來游泳,互道再見各自走開,陳朵才松了口氣,心里暗自下了決定,下次堅決不和他們來游泳了。她不喜歡當(dāng)綠葉的感覺,他們都太優(yōu)秀了,他們應(yīng)該在一塊,而她這只丑小鴨,怎么可能混進(jìn)白天鵝的隊伍呢?但是鄭博南,陳朵還是對他充滿了感激,但愿他能早日獲得茹霞的芳心,不管怎樣,今天還是蠻愉快的一天,陳朵對自己鼓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