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并沒有去歌舞廳，李安帶他們來到一個廣場模樣的舞池，這兒燈火輝煌，高音喇叭放出的音樂響徹云霄，人們有時跳動感十足的街舞，有時跳優(yōu)美動人的雙人舞，有時跳活力四射的自由舞，跳舞的有老年人，有年輕人。隨著時而舒緩時而熱情的音樂，人們翩翩起舞。新來的不會跳的跟著會跳的學，會跳的熱情地教不會跳的，整個廣場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中。
“就在這兒跳？”鄭博南不可置信地問李安。
“是??！”李安坦然地點點頭。
“真夠熱鬧的！”鄧海建撇著嘴略帶諷刺地說。
“那么陳朵，你有意見嗎？”李安轉(zhuǎn)過頭，忐忑不安地問陳朵。
“沒意見，挺好的！”陳朵看出他的窘迫，趕緊安慰他說。
“那我們先跳吧，好嗎？”李安高興地說。
“還是等一會茹霞吧，我不怎么會跳?！爆F(xiàn)在放的正好是一首慢四的舞曲。
“沒關系，我教你！”李安熱切地望著陳朵。
“那好吧！”陳朵不想讓他難堪，搭著他的手，他們輕輕滑入舞池。
陳朵是在幾周前和張燕、李萍在這個露天廣場上剛學會跳舞的，舞步還有些生疏，但李安是個“舞”林高手，在他的帶動下，陳朵很快找到感覺，舞步變得輕盈起來。
李安擁著陳朵，凝視著她：“對不起，帶你來這種地方來跳舞，人太多了，哪天我?guī)愕秸嬲奈鑿d去跳舞，好嗎？”
“不，我喜歡這里，這里的空氣多好呀！”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不高興呢！”李安高興地說。
很快一曲終了，陳朵正準備走出舞池，李安一把拉住她說，“再跳一支吧！”
“好吧！”陳朵也不想回去面對鄭博南鄧海建他們，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下來。就這樣，陳朵和李安一支接一支地跳，誰也沒下舞池。轉(zhuǎn)著轉(zhuǎn)著，陳朵忽然看見了鄭博南擁著茹霞也在舞池旋轉(zhuǎn)著。茹霞長裙曳地，飄然若仙。她披垂著一肩長發(fā)，配合著鄭博南的動作，旋轉(zhuǎn)，前傾，后仰，每一個動作都是美的韻律。她的面孔發(fā)紅，目光如醉，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鄭博南呢？他的臉煥發(fā)著光采。他顯然陶醉在那音樂里，陶醉在那舞步里，或者，陶醉在茹霞的美色里。陳朵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覺得一陣發(fā)涼，一分神，腳下便出錯了，踩到了李安的腳，李安皺了皺眉，一聲不吭，陳朵趕緊說：“對不起，我們休息一會吧！”
“你累了嗎？那我們休息一會吧！”李安體貼地說，放開陳朵，正準備退出舞池。鄭博南和茹霞舞過來了，也停了下來，鄭博南說：“李安，這是茹霞，她想認識你，我們交換舞伴吧！”
“好啊！”李安看著美麗的茹霞，爽快地答應了。
李安和茹霞舞開了。陳朵正準備走開，鄭博南忽然緩緩抬起左手，指尖在空中滑出優(yōu)美的弧線之后對準了她，做出一個標準的邀請姿勢。“請問小姐，可以賞臉和我跳一曲嗎？”
陳朵的心跳次數(shù)突然增快了。不知怎么，她覺得他的語氣中有淡淡的火藥味。但是，陳朵不想惹事，把手伸給了他，一聲不響的跟他滑進了舞池。
“為什么不說話？”鄭博南問。
“轉(zhuǎn)了太多的圈圈，我的頭昏了！”陳朵說。
“不是勉強的吧！”鄭博南說。
“什么勉強？”
“和我跳舞，也許你更想和你的李安跳?！?p> “什么我的李安，你別亂說?！?p> “我亂說？你敢說你不喜歡李安嗎？”鄭博南用挑釁的眼光望著陳朵。
“不是！”被一個男生這樣追問，陳朵竟然顯得語拙了。
“那不就是喜歡了？”鄭博南依然不依不饒。
“也不是?！标惗浜闷獾鼗卮?。
“那到底喜歡不喜歡，你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會讓人誤會的。”
陳朵瞪著他，他為什么老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好像她欠他什么似的，陳朵使勁想了想，除了那天沒去教室?guī)退拿?，好像沒什么地方得罪他呀?！斑@關你什么事，我的事情你沒權(quán)利過問?！?p> “當然，我沒資格管，也沒權(quán)利管，但是陳朵，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嗎？”鄭博南的態(tài)度也頗不友善。
原來他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呀，陳朵理虧地笑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那天我說去幫你的忙的，可是茹霞說那是老師安排你們倆的活，她說她會去，我才沒有去，如果你為這件事生我的氣，那我道歉，你別那么小心眼了吧！”
“噢，原來你還知道你什么事做的不對呀，還算有救。”原來是這么回事，聽完的陳朵解釋，鄭博南的氣好像消了些。但同時他也感到有些詫異，茹霞為什么要說是陳朵有事呢？她為什么要說謊？鄭博南皺起了眉頭。
陳朵笑了，“你原諒我了吧！我就知道你很寬宏大量呢！”
陳朵對著他獻媚般地笑，鄭博南那冷冷的臉上才露出些許笑意?！跋虏粸槔?，如果你再敢……”
茹霞和李安舞近了他們，茹霞對鄭博南盈盈一笑，鄭博南忘了他對陳朵說了一半的話，他回復了茹霞一個微笑，眼光就一直追隨著她了。陳朵輕噓了一口氣，也沉默下來。
音樂停了，陳朵正準備休息休息，鄭博南一把拉住了她，“再跳一曲吧！”陳朵心想：和我跳舞你心不在焉的，有什么意思。正準備拒絕，他卻不由分說地攬住了她，那音樂溫柔而纏綿，是一支慢四步，他的胳臂溫存而有力。陳朵靠著他，這是一個男性的懷抱，一個男性的手臂，陳朵不由有點昏了，有點醉了。
但是，一會兒，鄭博南又挑剔她的舞步了。“你干嗎？跳那么快，是我在帶你跳，不是你帶我，干嗎跳那么快呀！”
陳朵心里發(fā)虛，不知怎么，她就是不能和鄭博南跳這種情意綿綿的舞，再加上她感覺鄭博南眼神犀利熾熱，話里有話的，就越發(fā)慌了。她著急跳完這支舞，就準備脫身，卻好像被他識破了心思，被他一通指責，她越發(fā)不知該怎么跳了，索性停下來：“既然你嫌我跳得不好，那我們就別跳了，一會你和你的茹霞跳?！闭f完，陳朵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一個滑步，鄭博南緊緊拉住來不及逃走的陳朵。陳朵只覺得手上被人用力一扯，眼前一花，立刻跌入一個懷抱。鄭博南緊緊環(huán)住陳朵的腰，把她牢牢鎖在懷里，貼在她耳邊問：“想去哪里？什么我的茹霞？你什么意思？”
陳朵緊張得頭腦一熱：“你干什么？”
“跳舞呀！你快說，為什么說我的茹霞？”
陳朵使勁推了推他，努力讓兩個人之間保持適當?shù)木嚯x。
“那你剛才還不是說了我的李安嗎？”
“那你是說我和茹霞在談戀愛了？”
“難道不是嗎？”陳朵一邊反問，一邊偷眼看茹霞和李安，她和李安一面跳舞，一面眉花眼笑地說著什么。
“你在吃醋嗎？”鄭博南漫不經(jīng)心地說，陳朵抬頭看他，他一臉壞壞的笑。
“是的，但不是我，是你，你一直挑剔我，我知道你想和茹霞跳，但茹霞現(xiàn)在想和李安跳，你無法搶到茹霞，所以你一直在找我的茬，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我可以幫你。”陳朵氣乎乎地說。
“你的邏輯能力挺強的呀，分析的這么頭頭是道的?！?p> “那你承認我說的對了吧？你不必著急，我可以幫你?！?p> “幫我什么？”
“追茹霞呀！”
他瞪視陳朵，咧開嘴對她嘻笑著?！澳阍趺磶停俊?p> “馬上就可以幫！”陳朵拉著他，舞近李安和茹霞，然后，陳朵很快的對茹霞說：“茹霞，我們交換舞伴！”立刻，陳朵摔開了鄭博南，拉住了李安。鄭博南和茹霞舞開了，在他離開時，陳朵看到鄭博南頗不友善的眼光。
“怎么了？”被突然換掉舞伴的李安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看怒氣未消的陳朵，關切地問道。
“沒什么，鄭博南說我不會跳舞，或許他更想和茹霞跳舞吧？你呢？你是不是也想和茹霞跳舞呢？”
“怎么會？我是請你來跳舞的，怎么會想和她跳呢？”李安笑嘻嘻地說。
“沒關系，很多人都想和茹霞跳舞，因為茹霞長得美，我能理解，如果你想和茹霞跳，我也不會生氣的?！?p> “是嗎？茹霞是漂亮，但你是最可愛的，你不知道嗎？”
“可愛？可愛是對不漂亮的女人的恭維，是男人對丑女人的一種比較委婉的安慰。這我知道?！?p> “是嗎？但是，陳朵，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喜歡我？”陳朵驚呆了，突然這樣被一個男生當面表白，陳朵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看李安，陳朵將頭轉(zhuǎn)向別處，她看到鄭博南和茹霞，他們擁抱得很緊，他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際，他正在對她低低的訴說著什么。茹霞呢？她笑得好甜，好美，好溫柔。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他的語氣有些不穩(wěn)定。
“我不懂你的意思?！?p> “你應該懂的，”李安攬緊陳朵，他的聲音急促而帶著喘息。
陳朵的心猛跳著。“你在安慰我吧！”陳朵含糊的說。
“不，這是我的真心話。”
“我不知道……”陳朵語音模糊而不肯定。
“別說！”李安迅速的打斷她?！凹偃缒闶且芙^我，現(xiàn)在別說！讓我作幾小時的夢吧！我的心已經(jīng)快跳出我的胸口了，你不知道我一向是多么靦腆的，我必須感謝茹霞，是她勸我要有勇氣對你說?！标惗淇梢愿杏X到李安的呼吸是灼熱的，他的手心是滾燙的，她不敢再說什么，只是機械地隨著音樂旋轉(zhuǎn)又旋轉(zhuǎn)……
音樂停了，李安挽著陳朵走向舞池的位子，陳朵坐在那兒，默默無言。她從沒有戀愛過，從沒有。雖然高中時有過幾個追求者，但大都面目模糊，一掠而過，沒有值得思量之處。對戀愛的所有經(jīng)驗，都是道聽途說，而且大部分來自華而不實的文藝作品?？墒牵蝗挥羞@么一個男人，幾近完美，走到她的面前，當面對她表白，直接進入主題——寵愛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如此無緣無故，讓人心驚膽戰(zhàn)，難以置信！音樂又響了，是一支探戈舞曲，李安問了一聲：“要跳嗎？”陳朵搖了搖頭。她必須穩(wěn)定一下她的情緒，緩和一下她的激動，整理一下她的思想。
他們就這樣坐著，直到王慧、張燕走到他們跟前，王慧拉著陳朵的手說：“陳朵，你總算休息休息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跳下去呢！怎么辦呀，我也想跳，可鄧海建他也不怎么會跳，讓你男朋友陪我跳一會吧！”什么男朋友，一定是許海建這個大喇叭亂嚼舌根，陳朵恨恨地咬了咬牙，等一會非要和他算賬不可。可李安一聽，卻趕緊站起來，高興地說：“樂意效勞！”王慧笑盈盈地和李安走下了舞池。
張燕看著陳朵，輕輕地問：“他是你男朋友呀？長得挺英俊的，看樣子也挺溫柔的，適合你！”
“什么，我們剛剛認識一個星期，我沒說他是我男朋友?！?p> “你喜歡他嗎？”
“不知道，反正不討厭，畢竟了解的還不深，還算談得來吧?！?p> “誰知道呢？你可以先試著和他交往交往，深入了解之后再說。千萬別錯過了。”
“去你的，什么觀察不觀察的，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不會移情別戀的，你別多心?！标惗鋽堊堁嗟募绨颍?p> “正經(jīng)些，我和你說正事呢！”張燕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我說的就是真心話呢?！标惗涔室夂蛷堁嗪鷶囆U纏起來。
“討厭，不正經(jīng)。”張燕無可奈何地笑了。
一曲終了，王慧和李安回來，王慧悄悄朝陳朵豎起了大拇指。鄧海建和那幾個女生故意折磨他，一會渴了，一會餓了，李安滿面笑容，毫無怨言地跑前跑后為她們服務，鄭博南和茹霞也回來了，茹霞悄悄附在陳朵耳邊說：“不錯，你瞧他多聽話呀，他和你表白了吧，快接受吧，挺不錯的男孩?！标惗浯妨巳阆家幌拢骸跋拐f什么呀！”茹霞朝李安偷偷作了個“OK”的手勢，李安會意地笑了，他殷勤地給茹霞遞過去一瓶飲料。嘻鬧的人群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鄭博南臉上的落寞。
終于跳累了?；厝サ穆飞?，大家有意識的把李安和陳朵落在后面。臨近深夜，街上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行人，他們沿著長長的街道向前走，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最后，還是李安先開口：“陳朵?！?p> “嗯？”
“我現(xiàn)在準備好了，你告訴我吧！”
陳朵望著他，他的臉發(fā)紅，眼睛中流轉(zhuǎn)著期待的不安，薄薄的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那神情仿佛他是個待決的囚犯，正在等待宣判似的。
陳朵望著他，低低的說，“你要我告訴你什么？”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李安急促的說。
“你說什么呢？不要開玩笑了?！标惗浼t著臉嗔怪地說。
李安趕緊小心翼翼地說：“好了，我不問你了，你再好好想想。”
走到一個偏僻的街道拐角時，李安忽然難掩興奮，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個東西，招呼陳朵過來看，陳朵好奇地湊過去，李安說那東西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到，把那個東西捂在自己懷里，陳朵半信半疑地笑著低頭去看，李安突然湊上前，出其不意地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下，陳朵受驚似地捂住被他親過的臉頰，怔住了，李安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得愣住。倆人大眼瞪小眼，看著對方發(fā)呆，像是在夢游。李安醒得早，轉(zhuǎn)身想跑，卻不留神撞到墻上，他不安地轉(zhuǎn)過身，手足無措。陳朵看著他那副傻樣兒，也慌亂地不知所措。同學們不知何時聚了上來，圍在周圍紛紛鼓掌叫好，陳朵捂著臉，又羞又急。李安在大家的掌聲中鎮(zhèn)靜下來，有些得意地笑嘻嘻地向大家點頭示意，然后轉(zhuǎn)頭盯著陳朵看。陳朵一把推開他，向人群外跑去。在沖出人群時，她仿佛瞥見了鄭博南同樣驚呆了的臉。
就這樣一吻定江山。李安等于向眾人宣布了他與陳朵的戀情，他儼然成了陳朵的準男朋友。教室門外、寢室樓下、食堂、圖書館、階梯教室都成為他等待陳朵的地方。陳朵對他這種無孔不入的做法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說不喜歡吧，分明又有些喜歡，說喜歡吧，好像又缺少了些什么。于是，她對李安的做法不動聲色，既不拒絕也不迎合。大家常?？梢钥吹絺z人相伴而行。陳朵表面上很隨和，但骨子里卻傳統(tǒng)含畜的很。每當李安想對她表示親熱時，哪怕僅是拉個手，她都溫柔而堅決地躲開了。李安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更加喜歡她，在她面前也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再也不敢隨意輕薄。
李安是個溫文爾雅、溫柔體貼的男孩，幫陳朵打飯、占座位、陪她看電影、散步，似乎所有戀人之間要進行的活動他也無一例外地表現(xiàn)了。相處時間久了，陳朵發(fā)覺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他，甚至有些依賴他。班里的女同學們也都很羨慕她，男同學們卻紛紛惋惜，本來班里就僧多粥少的，如今又一個花落別家，一段時間內(nèi)打擊了班里一部分男生的情緒，無論搞什么活動，他們都懶洋洋的，提不起興趣。陳朵慢慢地進入戀愛狀態(tài)，剛?cè)胄r那些晦澀暗淡的自卑和惶然，好像也慢慢淡出了。連陳朵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告別了卑怯，不再老是低頭斂眉，她慢慢綻放出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