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友新是一名插畫師,尤其擅長畫人物。大學畢業(yè)于C城那所著名的美術學院,畢業(yè)后在意大利弗洛倫薩游學半年,然后回國工作。轉瞬間已經是工作的第三個年頭。游學歸來,她是打算專心從事插畫設計工作的,哪怕默默無聞,庸庸碌碌不能功成名就。她的家庭條件允許她可以自由地做自己。這是多少人所妒忌的。其中,就包括高中同學溫成瑜。
沈友新一直覺得溫成瑜是一位神秘的女同學,她整個人無論從相貌還是神態(tài)、言行舉止都像是從古代穿越回來的女孩。粉白的鵝蛋臉,不點而紅的櫻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一雙細眉,就像是一位匠人用小號毛筆一點一點勾勒出來的,柔美又多情,任誰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溫成瑜學習很努力,沈友新作為班長,掌管班級前后門的鑰匙,每天早上都要比其他同學早到半小時來開門。開完門她通常是趴在座位上倒頭睡半個小時,然后等到大家陸陸續(xù)續(xù)來到班里,她才揉揉惺忪睡眼,一邊吃早飯一邊開始晨讀。
在她睡覺期間,有人在朗誦語文接著是英語,很少的時候是化學和生物,這個人就是溫成瑜。她總是前后腳和沈友新到班里,有的時候沈友新見早到的她孤零零地站在教師走廊里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提出把鑰匙交給她保管,這樣既方便了她讀書又方便了自己在家多睡片刻,可是她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個兩全其美的提議。
只有沈友新生病的那一個星期,她主動提出來替她保管一段時間。
那次生病也很是詭異,有一天早晨,沈友新趴在桌子上被一陣濃煙嗆醒。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煙霧的來源,就聽見刺耳的尖叫聲:“救命??!救命啊!我們班著火了!……啊……班長還在睡覺!”
那個在前門的女生邊尖叫邊逃離到走廊里。沈友新扭頭一看,后門的垃圾角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她飛奔出教室,快到前門口,忽然想起溫成瑜還在位子上,她轉身朝她的位子看了一眼,書本還攤放在桌子上,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沈友新和幾個男生跑到隔壁班提了一大桶水,又把墻上的滅火器打開,忙活了半個小時總算把火撲滅。高二(三)班失火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年級組。晨讀期間,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好幾位校領導,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煙熏加上驚嚇,沈友新在上午第二節(jié)英語課上忍不住干嘔起來,面色蒼白,老師趕忙讓兩個同學攙扶她去醫(yī)務室。
“醫(yī)生,有這么嚴重嗎?”怎么會要住院呢?
不全是因為失火造成的,她長時間早上趴在座位上睡覺,連這幾日氣溫清寒也是如此,早就有了咳嗽的癥狀了。
做了CT,右肺有炎癥,必須住院打點滴消炎。
溫成瑜自動請纓幫她保管鑰匙,沈友新十分感激。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沈友新想著反正溫成瑜都是第一個到班里的,這鑰匙就趁此機會留在她那里吧——雖然她拒絕過一次。這天天色微亮,沈友新就在溫成瑜家門口等著她,準備一起去學校,順便勸她不要這么固執(zhí)。
門響了,出來兩個人,一個是溫成瑜,另外一個女生她也認識,班里的女同學徐洛晨。三個人顯然誰也沒料到這種見面場景。沈友新除了詫異還是詫異;溫成瑜的臉上先是詫異,隨即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而徐洛晨呢,詫異過后,臉上竟然出現一種看好戲似的嘲諷神態(tài)。
“班長,聽說你住院了,現在身體恢復了吧?!毙炻宄空f著這句話,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溫成瑜。
“沒什么,就是受涼了,在醫(yī)院掛了幾天消炎藥,現在完全康復了。對了,你怎么在溫成瑜家?。俊?p> “哦。我們的班長大人還不知道吧,這位溫成瑜同學是我姐姐,同母異父的親姐姐。”
沈友新早就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陕牭酵府惛傅挠H姐姐這句話還是感覺到腦袋轟的一聲響。這怎么可能?平時這兩個人在班里明明一句話都不說!想到這里,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不說話才是古怪之處。雖然說溫成瑜不愿和別人交往甚密,但是徐洛晨個性活潑,一到課間活動就看見她和其他女生扎堆聊天。從高一到現在,好像真的沒見這兩人說過話呢。
她還是將信將疑:“真的嗎?溫成瑜?”
“哼?!彼樕蠐Q上冰冷的神色,斜眼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的妹妹。
這就是真的了。
這兩人明明是姐妹,怎么在班里卻裝作不認識一樣。難道是怕其他人知道她們是重組家庭?沈友新只能想到這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她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倆姐妹,心里又一驚:溫成瑜瘦長的臉龐和徐洛晨短而圓的臉龐都是那種霧粉粉的白,兩個人的眉毛也是如出一轍,嘴角的弧度和嘴唇的顏色也一模一樣,還是又幾分相像的。
撞破別人的秘密真的很尷尬,況且,如今的情形看來,這是別人小心翼翼想要隱瞞的。
她故作輕松地試探:“要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兩姐妹異口同聲地回答她:“要?!?p> 三人默默無語地走在上學路上,沈友新忍不住想打破這尷尬的氛圍。她跟溫成瑜說了自己想要她保管鑰匙的想法,沒想到徐洛晨馬上停住了腳步:“班長大人,您還真的是福大命大啊,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把鑰匙給這個縱火犯。”
縱火犯?!
啪的一聲脆響,溫成瑜在徐洛晨說出縱火犯這三個字后,朝她左臉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徐洛晨不怒反笑:“看到了吧,大班長,這才是你們眼里溫柔內向的乖乖女的真實面孔。人家厲害的很呢,不止打自己的妹妹,還扇自己親媽的耳光,”她停頓了片刻,看向沈友新的眼神里有提醒的意味:“班級失火那天,是我發(fā)現你在座位上睡覺的,你都沒發(fā)現在前門尖叫救命的人是我吧?!?p> 沈友新那天好像只顧著逃命,確實沒仔細看是誰喊的救命。
“謝謝你?!?p> “不用謝我,記住誰是縱火犯比較重要不是嗎?”徐洛晨指著她的姐姐。
“想必你們接下來有好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姐,我去等韓珹哥了?!?p> 沈友新感覺徐洛晨的話有種挑釁的意思,但現在她更想知道,溫成瑜為什么要縱火。自從目睹她給了自己妹妹響亮的一記耳光,沈友新再也無法以平常心面對這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女生。
“為什么?你……你應該不是故意的吧?!?p>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恨你!”溫成瑜回答得干脆利落。
沈友新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捫心自問,長這么大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她抓著溫成瑜的胳膊不讓她繼續(xù)走:“我哪里得罪你了?”
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一樣,溫成瑜竟然大聲笑起來,明顯這不是開心的笑,沈友新的脊背因這笑聲激起一陣陣寒意。
溫成瑜忽然反過手來拉住沈友新就往回走,沈友新莫名的恐懼萬分,晨霧尚未散去,天色微亮,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她不知道溫成瑜要干嘛,下意識地用盡全力掙脫她的手往徐洛晨走的那個路口跑去。她原本只是想追上徐洛晨,沒想到卻遇見了那個讓她牽掛一生的人——韓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