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斷糧
送走了沈氏過后，林舒窈才松了口氣，她畢竟不是原身，就算裝的再像那也不是，若是再在她面前待下去，林舒窈生怕自己會露餡。
到了晚上，林舒窈走近了灶房，打算做他們搬家以來的第一頓飯，這房子的灶房很大，灶上有一口大鍋一口小鍋，大鍋是她從周家分過來的，小鍋是花二喜上午從自己家里搬過來的，鄉(xiāng)下的灶臺都是那種兩個灶口的，平時可以一口鍋做飯，另一口燒水蒸饅頭窩窩啥的，極為方便。兩個灶口的交匯處還有一個小灶口，還可以在上面利用余溫燒燒水什么的。
灶邊立著一只木桶，靠墻的角落堆著幾個陶瓷罐，林舒窈蹙了蹙眉，坐在長凳子上，望著灶眼發(fā)呆。
她不會做農活，她的父母是當年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極小的時候她也在農村生活過一段時間，只是她上了小學后就跟著父母回了城里，再也沒有回過農村，古人鉆木取火她是不會的，瞥了眼灶房外玩耍的一雙兒女，林舒窈再次蹙緊了眉頭。
過了半晌，她終于認命似的朝外喚了聲，“辰辰?！?p> 正在外面教妹妹背書的周辰聽到娘親喚他，牽著妹妹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怎么了？娘？”
林舒窈臉上一陣白一陣紫，想前世她在自己兒女面前，一向是無所不能的，現在卻連生火都不會，還要求助一個五歲的小娃娃，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約是虛榮心作怪，林舒窈到底沒有承認自己不會生火的事情，而是正了正神色道，“娘要做飯，你能不能幫娘燒火？”
“好！”小周辰倒是沒有注意到娘親的異樣，滿口答應下來，熟練的拿起灶眼左上方小洞里的火折子，火鉗夾起一片竹葉子，抬眸，瞧見娘親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卻是挺了挺小胸脯，擺出了一副我有在干活沒有偷懶，快夸我的小模樣，惹得林舒窈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再轉眼一看，周辰已經點燃了火，燃著竹葉子一小角，扔進灶眼，緊接著往里邊添綁成一小把的藤草，然后再是竹棍子。
林舒窈不動聲色的將他生火的細節(jié)收進眼里后，才動手往鍋里加水。
晚飯是紅薯粥和幾張粗面餅。林舒窈也想著做頓好吃的，只是條件不允許。
之前周家大房二房以家里要辦喪事需要花錢的由頭，騙走了官府給周老三的補償金，這次分家只分給了她二百文錢，他們剛分家，家里的家具物件都尚且不齊全，二百文錢能干什么，現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她就算想去挖些野菜解決溫飽問題都不行，而且馬上要過年了，她若是不精打細算一點，只怕這個年關他們母子三人就熬不過去了。
這晚飯要放在前世，林舒窈是看都不會看的，更不會允許她的孩子吃這種難以下咽而且沒有任何營養(yǎng)的東西。
林舒窈拿起一個粗面餅，咬了一口，沒留神差點兒吐出來，這東西可真是難吃，沒有味道不說，還很干澀，像是沙礫嚼在嘴里的感覺，林舒窈草草嚼了兩下，用力咽了下去，食道被刺得難受極了。前世她為了孩子，還曾專門專研過廚藝，她做飯的手藝并不差，可她盡了最大的努力，這粗面餅依舊還是那么難吃。
一抬眼，看著周辰和周蕊卻吃得很開心，絲毫沒覺得這東西難吃，原因無他，林舒窈做的粥比周家的粥稠，而且管夠，餅雖然是粗面餅，可她做的時候特地在鍋邊刷了幾滴油，這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頓美食，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飽飯，沒有嘗過葷腥了。
林舒窈的心里突然說不出的難受。
有的人一出生就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可有些人，卻是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搬家的第二日，半坡村就下起了大雪，這場雪一下就是十天，好在他們現在的房子之前陳大樁幫她加固了，不然只怕就要垮了，之前花二喜又送了兩床家里不用的棉被過來，母子三人，擠在一起，還算暖和，這才熬了過來。
只是唯一不好的便是，在家這十幾日，家中的余糧已經不多了，盡管林舒窈已經很嚴格的控制每頓飯的量了，可周辰和周蕊畢竟是小孩子，還在長身體，每頓飯吃的本就不少，再苦也不能苦了他們。
這短短十幾日下來，分來的糧食，已經吃了過半了。照這樣下去，根本撐不到明年開春。
她原本想著不管怎么著，先把這個年熬過去，等到明年開春就好了，前世她作為一個家庭主婦，平日有很多閑暇時間，她閑來無聊，也在家自學了不少手藝，就算憑著這些，她也能養(yǎng)活他們母子三個，所以她才敢毅然決然的分了家，可現在看來，林舒窈不得不另做打算。
周辰是個很懂事的孩子，看見自己娘親每日額間越來越深的愁容，以及家里米缸越來越少的糧食，他大越也能猜出來娘親在擔憂些什么。
“辰辰，你怎么了？這幾日怎么吃這么少？可是病了？”林舒窈一臉擔憂，說著就要伸手去探周辰的額溫。
周辰卻是避開了她的手，搖了搖他的小腦袋道，“沒事，娘，我不餓?！?p> 林舒窈皺了皺眉，怎么可能沒事，周辰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可不是他的正常飯量。莫不是這孩子身體不舒服，又擔心家里沒有錢給他看病，怕她擔心所以不肯說實話。
想到這兒，林舒窈放下飯碗，臉色有些嚴肅的看著周辰，“辰辰，你告訴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這古代醫(yī)術本就不發(fā)達，隨便一個風寒就可能要了命，對于周辰這樣抵抗力不強的小孩子來說，若是得了風寒不盡早治療，那就更是要命了。他就算再懂事，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瞧見娘親生氣了，周辰也有些害怕，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沒過一會兒，小臉蛋上就掛滿了淚珠。小模樣瞧著別提多可憐了，然而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卻沒惹來林舒窈半分同情，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半分不為所動，就連在一旁乖乖吃飯的蕊蕊也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拿著勺子，一會兒看看哥哥，一會兒看看娘親，過了半晌，竟然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一邊是妹妹的哭聲，一邊是娘親銳利的眼神，周辰到底是個小孩子，很快就撐不住了，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我......知道家里......家里沒有...沒有多少糧食了，我....我每日少吃一點....妹妹和娘就能....多吃一點?！?p> 林舒窈呆愣了片刻，她說不上來自己此時是什么心情。只覺得心里特別難受，堵得慌，也不知是感動多一些，還是心酸多一些。
她將辰辰和蕊蕊攏進懷里，輕輕拍著他們的后背，“辰辰，你聽娘說，家里的糧食娘會想辦法，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飯，健健康康的長大，不要讓娘親擔心，知道嗎？”
她已經很久沒有跟孩子這么親近過了，她恍然想起來，前世，她那一雙兒女，似乎也有這般真心待她的時候，只是時間實在太久遠了，遠到她都快記不起了。
感受著胸口兩個小娃娃在她懷里輕輕的抽泣，那一刻她只覺得，不管這兩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娘親，哪怕就是為了剛才的這一句話，為著這一刻的真心，她也有責任替那個已經不在了的林氏好好照顧這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