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紅胡子男人從門洞里追出來,攤開雙手,連聲問“提奧,你在搞什么?你在搞什么呀?”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誰?”朱杰死死盯著他。
“我是你的哥哥,文森特!”
“哪個文森特?”
“文森特?威廉?梵高?!?p> 什么?
站在朱杰眼前的這個其貌不揚(yáng)、胡子拉擦、邋里邋遢的小個子男人就是梵高?
是那位后來舉世聞名的后印象派繪畫大師梵高?
是那位眾叛親離、癡傻癲狂,最后飲槍自盡的天才瘋子梵高?
是那位朱杰為了生計,三年來夜以繼日臨摹了幾百幅的原畫作者梵高?
呵!不僅穿越了,而且成了大師梵高的弟弟?
朱杰對梵高的經(jīng)歷了熟于胸,他知道1873年,這個名叫文森特的男人二十歲出頭,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文森特經(jīng)歷過壓抑痛苦的童年,魯莽輕狂的青年……
在遭遇了學(xué)業(yè)不順之后,又被裁員。
這一年春天,灰心喪氣的文森特應(yīng)邀來巴黎散心,順便探望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此刻的自己——提奧?梵高。
朱杰激動的握住那男人的手,“你是文森特,我……我是提奧?”他有點(diǎn)不敢確定。
“是呀,你是提奧?梵高!”那男人對朱杰一連串奇怪的舉動感到納悶。
“不不,這一切太不真實(shí)了……”
朱杰想告訴男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其實(shí)自己和他八竿子也打不著,根本不是他的弟弟,而是另一個生活在一百多年后的中國人……
朱杰使勁的搖著頭,他想把一切都說清楚。
但很快,他猶豫了。
即使告訴他自己是未來人,是穿越來的,對方能相信嗎?這太荒唐了,這樣做會不會讓事情變得更復(fù)雜?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提奧!什么不真實(shí)?”文森特眼神炯炯的看著朱杰。
“嗨……沒什么”
“那你……”他還想繼續(xù)追問。
“是見到你太開心了,像做夢一樣!”朱杰故作鎮(zhèn)定,伸出手拍了拍文森特的肩膀,“路上累壞了吧,走!我們上樓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樓去。
回到屋里,朱杰重新坐在那幅《牧羊人》前面,仔細(xì)端詳這幅畫。
朱杰撫摸著它,他知道自己就是通過這幅畫穿越過來的。
文森特湊過來,“你瞧!這幅畫怎么樣?這是我近期最滿意的一幅作品!”
“嗯……很不錯!”朱杰連連點(diǎn)頭。
“真的嗎!那你能幫我賣掉它嗎?”文森特滿懷期待的瞪大眼睛。
“這……”
朱杰欲言又止。
在當(dāng)時,這幅畫根本賣不掉,別說這幅畫顏色太暗淡,就連他晚期那些明亮艷麗的作品,也很難賣掉。
事實(shí)上,文森特活著的時候,貧困潦倒,只賣掉過一幅油畫。
“提奧,上次來信,你說你在古比爾畫廊干得不錯,現(xiàn)在已經(jīng)通過蒙馬特林蔭大道分店的試用期,成為一名正式的經(jīng)理了?我真替你高興!”文森特一邊說一邊解大衣的扣子。
“古比爾……經(jīng)理?”朱杰一臉懵逼。
“聽說巴黎分店有三層樓呢!以前我在海牙分店當(dāng)學(xué)徒的時候,聽那些老師傅們說的。”
“海牙……分店?”朱杰繼續(xù)懵逼。
“哎,可惜我被裁員了,真討厭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
“被裁員了?”朱杰依舊懵逼。
“我在信里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在海牙分店的時候,我曾批評一個客人的眼光太差了,沒想到他是店里的大客戶,惹怒了總部的高層,他們把我打發(fā)到倫敦分店,在倫敦分店,我又跟店長吵了一架,被辭退了……”
“哦!”
“哈??!”文森特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他擺了擺手說,“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我實(shí)在太累了,明天再聊吧!明天你一定要帶我去你工作的畫廊看看!”文森特說話語速特別快,像機(jī)關(guān)槍一樣。
“我睡這張床?”
不等朱杰回答,他已經(jīng)脫掉大衣,“咚咚”兩聲踢掉腳上兩只臟兮兮的大皮鞋,在靠墻的一張單人床上躺下了。
他可能真的太累了,倒頭就睡,連身上那條油膩膩的粗布褲子也沒來得及脫。
屋里終于安靜下來,朱杰找來一張椅子坐下,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那幅自己臨摹的《牧羊人》和原作《牧羊人》,這兩幅畫之間一定有著某種隱秘的聯(lián)系,而自己就是通過這條看不見的通道,從畫室來到了這里。
“那我該怎么回去?”
朱杰絞盡腦汁,要再回到一百多年后自己的畫室里,光靠兩幅畫可以嗎?還需要什么其它條件呢?
朱杰靈機(jī)一動,自己當(dāng)時不是觸電了么!或許電就是開啟兩個時空之間橋梁的開關(guān)。
但現(xiàn)在上哪找電去?
朱杰從窗口看出去,傍晚的巴黎,天色逐漸暗下來。
街邊,一個男人拿著一只長長的手柄,正在點(diǎn)亮一盞路燈。
是?。鄣仙l(fā)明電燈是1881年,現(xiàn)在巴黎家庭用電還沒有普及,街邊的路燈還是傳統(tǒng)的煤氣燈,需要點(diǎn)燈人爬上梯子,一盞一盞的點(diǎn)亮。
別說找不到電,就是找到了,操作起來危險系數(shù)也太大了,萬一失手,那可是要命的。
要怎么回去呢?難道要一直困在這個時空,用別人的身份生活下去,直到老死嗎?
朱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他看到書桌上有一個精致的名片盒,他打開,拿出一張名片,上面寫著:
古比爾畫廊蒙馬特林蔭大道分店業(yè)務(wù)經(jīng)理
提奧?梵高先生
……
“古比爾畫廊……古比爾畫廊……”朱杰在心里默念。
古比爾畫廊可是19世紀(jì)歐洲赫赫有名的畫廊,當(dāng)時那里出售的畫作,拿到現(xiàn)在來,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畫了三年高仿油畫的朱杰有些心動,他也想去趟畫廊,近距離欣賞那些真正的大師作品。
朱杰摩挲著名片,起身走到房間的另一張單人床邊躺下。
看著對面床上已經(jīng)熟睡的、喘著粗氣的文森特,朱杰嘆了一口氣,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決定以提奧?梵高的身份,在這個時空努力生活下去,就當(dāng)是為了眼前這個叫文森特的可憐男人。
此刻,熟睡的文森特還不知道,自己將在自己37歲的夏天飲彈自盡。
而生前一直窮困潦倒的文森特也不會想到,死后的他,將被后人冠以大師的稱號,受世人敬仰。
是陪伴也好,拯救也罷,總之,朱杰打算留在他身邊,以弟弟的身份。
如果能改變大師的命運(yùn),讓他多活幾年,他是不是就能創(chuàng)作更多的畫作,為人類留下更豐富的藝術(shù)財富呢?
此時,夜深了,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jìn)屋里,散落在那幅《牧羊人》上。
靜靜看著周圍的一切,朱杰攥緊那張名片,他突然感到十分幸運(yùn),既然老天給他這次機(jī)會,他一定會珍惜。
“從明天起,我就是提奧了,提奧?梵高!”朱杰一遍一遍對自己說。
伴隨著文森特均勻的鼾聲,朱杰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