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奧很晚才結(jié)束工作,回到公寓,他看到文森特正在埋頭畫畫。
“嘿!文森特,我回來了!”
文森特沒有停下手中的筆,嘴里抱怨,“你最近總是很晚回來?!?p> “我給你帶了面包圈和香腸,快來吃吧!”提奧把食物放在桌子上,開始脫外套。
文森特擱下筆,搓搓手,準備去抓面包圈,提奧一把拍在文森特伸出的手臂上。
“你先去洗手再吃東西呀,總是這樣不講衛(wèi)生!”
文森特嘟嘟囔囔走進衛(wèi)生間,提奧則斜靠在門框上和他聊天。
“提奧,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天沒亮你就出門,我睡著了你才回來!”
“我在忙沙龍的事兒,這可是今年巴黎藝術(shù)圈最大的盛世了!”
“哦!我今天看了報紙,明天就要開幕了是嗎?”文森特關上水龍頭,甩甩手上的水珠。
“是的,明天早上早點起來,我?guī)闳⒂^?!?p> 文森特一只手起拿起面包,另一只手拿起香腸,“沙龍里面有你上次說的克勞德?莫奈的作品嗎?”
“太遺憾了,他的作品今年沒有入選沙龍?!?p> “那沙龍有什么看頭?”文森特對著面包圈一口啃下去,撇撇嘴。
“呃……雖然你看不到他的畫,但或許你會見到他本人。”
“真的嗎?”文森特把面包塞滿嘴巴,咕囔著。
“但愿吧!”
其實提奧自己也不確定。
他從來沒有見過莫奈,但是他猜測,沙龍這樣重要的場合,莫奈一定會去。
至于遇不遇得見,就要看緣分了。
……
天一亮,提奧就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了,文森特還在衛(wèi)生間里磨蹭。
“你快一點出來,我們要遲到了!”提奧催促。
“來了!來了!”文森特推門出來。
“你看我這樣可以嗎?”
文森特用手拽拽身上的格子襯衣,想讓它看起來盡量平整一點。
“可以可以,趕緊走吧!”
提奧把帽子扣在文森特頭上,好蓋住他凌亂的頭發(fā)。文森特這身衣服雖然不算很正式,但至少干凈整潔。
提奧低頭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拉著文森特快步走出了公寓。
這是沙龍開幕的第一天,古比爾畫廊作為沙龍的承辦單位之一,提奧還要負責展廳內(nèi)的服務工作。
提奧走的飛快。
“文森特,你走快一點,我必須要在開幕前到展廳,你知道的,我今天可不只是一個游客?!?p> “呃,我這雙鞋有點……”文森特小聲嘀咕。
提奧低頭看文森特,他的靴子不太合腳,而且一只腳的鞋帶還斷掉了。
提奧真是哭笑不得。
“文森特,你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為什么還像個孩子一樣?你要學會照顧你自己!”
“對不起,提奧!總是給你添麻煩?!?p> 文森特低著頭,拖著他那雙舊皮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提奧突然有點于心不忍,他真的就像個孩子那樣手足無措。
提奧放慢步調(diào),盡量和文森特保持一致。
他用余光看著身旁這個男人,這是一個天生的畫家,因為他除了畫畫,確實什么都干不好!
這幾天,提奧忙于工作,早出晚歸,文森特已經(jīng)把公寓折騰的不像樣子。
他把畫布、畫筆、空顏料管扔得滿地都是;沙發(fā)的毯子和窗簾都被他抹上了顏料;喝水的杯子被他涮了毛筆;墻壁、地板上都是潑濺的顏色;屋里的家具也被他挪了位置,凌亂不堪……
才幾天的時間,提奧對文森特惡劣的生活習慣,已經(jīng)恨得咬牙切齒。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如果不是考慮到對方就是那位偉大的后印象派繪畫大師,提奧恐怕真的無法忍受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
……
這是巴黎藝術(shù)圈一年一度的盛事,盧浮宮門口人滿為患,警衛(wèi)都比平時多了一倍。
剛一進展廳,提奧老遠就看到費舍爾在向他招手。
“你怎么才來?有好多客人要招呼呢!”費舍爾抱怨。
“對不起,路上有點耽誤了?!?p> “你在這兒盯著,今天來參觀的人肯定會非常多,我去周圍轉(zhuǎn)轉(zhuǎn)。”費舍爾居高臨下的命令提奧。
費舍爾穿著嶄新的黑色禮服,露出雪白的襯衣,領口系著一只精致的黑色領結(jié),皮鞋擦的油光锃亮。
他叼著煙斗,挺著微微突出的肚子,把一只手背在身后,踱著步子走了。
不用說,他一定是尋找獵物去了。
畢竟,這種場合一定會有很多上流社會的人物出席,還有大批藝術(shù)品收藏家和藝術(shù)評論家。
費舍爾很喜歡游走于這群人中間,社交是他最擅長的事。
……
這天,沙龍里的每一個人都衣著光鮮、搭配得體,只有文森特穿的像個油漆工。
“嗨!提奧,這位就是你的哥哥嗎?”
提奧聽到有人叫他,回過頭去。
在人群里,他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張長著大胡子的臉。
“你好,畢沙羅教授!”
沒想到又一次遇到畢沙羅,提奧開心極了。畢沙羅還穿著上次那件厚重的的大衣,戴著圓禮帽。
“他就是我的哥哥,文森特?梵高!”
“你好,文森特先生,歡迎你來巴黎!聽提奧說,你很喜歡畫畫。”畢沙羅很有禮貌的伸出手。
“你好,畢沙羅教授。”文森特也伸出粗糙的手握上去,那上面還沾著一些沒洗干凈的顏料。
“你以前在哪兒學畫畫?”畢沙羅微笑的問。
“我一直沒有進過學校,我媽媽是個業(yè)余藝術(shù)家,我以前在古比爾海牙分店當學徒,短暫的學過透視學和解剖學,后來就自己畫……”文森特回答。
“畢沙羅教授,請您抽空幫我哥哥看看他的畫,指導一下他,可以嗎?”
提奧積極的撮合兩個人。
畢沙羅叼著煙斗說,“當然可以,不過我覺得要想畫的好,必須要有扎實的基礎,所以,最好要進學校接受系統(tǒng)的培訓。”
提奧順水推舟,“那我哥哥去您的畫室,您看可以嗎?”
“那要問問他本人,你愿意去嗎?”畢沙羅轉(zhuǎn)頭問文森特。
文森特有些遲疑,自餒的說,“呃,可是我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的培訓,我……”
“哈哈!不怕,不怕!可以先過來,讓我看看你的程度?!碑吷沉_拍拍文森特的肩膀,仿佛是在給他打氣。
提奧說,“等沙龍結(jié)束,我們就去拜訪您!”
“好的,記得帶上幾幅的作品過來,我先失陪了!”畢沙羅始終微笑著,帶著長者般慈愛的眼神。
畢沙羅走了。
……
“你打算讓我去上學?”文森特問。
“有機會的話,多學點兒東西有什么不好的?”
“我們的父親會同意嗎?你知道的,他一直希望我像他一樣,當個傳教士?!?p> “我會寫信向他解釋的,不過要先等我們?nèi)W??纯矗_定了入學時間再說。”
“可是我也沒有錢繳學費?。 ?p> “這個你不用擔心,有我呢!你別忘了你的弟弟可是古比爾的經(jīng)理,一個高級畫商,我可以為你支付學費,就這么定了!”
“那么,我又要走進學校去當學生了?天吶,真是不敢相信!”文森特感慨。
提奧如此積極的把文森特送進畢沙羅的畫室,是希望他能盡早進入這個圈子。
同樣是畫畫,在畫室里與人接觸和交流,能提高文森特的社會適應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總比他整天貓在家里閉門造車好多了。
但其實,提奧這么做最直接的原因,是不希望他再在家里折騰了。再這樣下去,家里被他鬧得亂七八糟,一只腳也站不下了。
如果文森特白天去畫室,只有晚上睡覺才回來,家里應該會整潔的多吧!
提奧想到這里,終于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