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大睡了一覺之后,提奧精神抖擻,他使出全身力氣伸了一個大懶腰。
提奧心情好極了,他吹著口哨,趿著拖鞋,不慌不忙的洗漱。他相信,在看到他的《白馬》之后,康斯太勃爾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提奧站在鏡子前面修剪胡須,說不定今天康斯太勃爾會帶他去見老馬奈,必須收拾的體面一點。
這幅畫太大了,當初的空畫布上樓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現(xiàn)在下樓恐怕更是困難。
為了防止磕壞,提奧找來一塊大布,把油畫包起來,再給幾個角的位置塞上厚厚的廢布條,并用繩子捆好。
全都收拾停當后,提奧出門了。
扛著這么一個大家伙,要在狹窄的樓梯拐彎,還真是費勁,提奧咬緊牙關,磕磕碰碰的總算是到了樓下。
提奧走出樓梯口,太陽剛從山邊露臉,他最喜歡這種清晨的日頭,不燥不烈,剛剛好。
拿著這么大個東西,坐馬車也不方便。
好在,康斯太勃爾住的并不遠,提奧四五天沒出門了,他也想透透氣,就把畫扛在背上,沿著石板路慢慢走。
這種油畫看起來大的嚇人,但重量非常輕,就是用幾根木條釘成的框子,上面繃一張亞麻布。
不一會,提奧就到了康斯太勃爾家門口。
康斯太勃爾來開門的時候還穿著睡衣,看到提奧站在門口,他嚇了一跳。
“提奧,怎么是你?”
提奧把畫卸下來立在地上,“今天是第五天,我從不遲到!”
“快請進!”康斯太勃爾把提奧請進屋。
康斯太勃爾詫異的看著提奧,“你畫完了嗎?我真不敢相信!”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提奧走到在屋子中央,把畫平放在地上,蹲在旁邊解繩子。
康斯太勃爾對提奧扛來的這幅畫沒抱一點期望。
他心想,就算提奧真的畫完了,恐怕也只是畫完而已,估計是應付差事、粗制濫造的畫完了,至于質量,肯定是不敢指望的,畢竟只有短短五天時間……
康斯太勃爾把手插在睡衣的口袋里,站在一旁看著提奧,心想這小子也真不容易,這么大一幅畫,扛來扛去的。
提奧慢慢把布揭開,一幅《白馬》呈現(xiàn)在康斯太勃爾面前。
康斯太勃爾倒抽一口冷氣,震驚的呆在原地,張大嘴巴做出“哇”的口型,卻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幾秒鐘之后,他開口了“……這,提奧……這真是你畫的?就這五天畫的?”
“沒錯,就五天,我畫的!”提奧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
“天吶!提奧,我簡直不敢相信,簡直不敢相信!”
康斯太勃爾蹲下去,又站起來,圍著畫轉了三圈,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畫面。他無法冷靜,他本就是個容易激動的人,特別是面對繪畫這件事。
康斯太勃爾的反應符合提奧的預期,他把手抱在胸前,等待對方的評價。
康斯太勃爾百感交集,他說,“提奧,你知道嗎,這幅畫和我腦海里的一模一樣,這就是我想畫的樣子,可奇怪的是你只看過草稿,不可能知道這些細節(jié),你瞧,這馬的尾巴;幾乎快垮掉的茅草屋;這截爛木頭;還有樹葉上的小白點……太神奇了,令人難以置信!你像是鉆進了我的腦子,可你只用了五天!快告訴我,你是如何辦到的?”
提奧說,“是你的草稿給了我靈感,而且我手快,五天畫完并不難!”
康斯太勃爾依舊不能平靜,“……我怎么從來沒聽說你會畫畫?你的老師是誰?”
這……
我的老師?提奧心想,我的老師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告訴你你也不認識。
提奧打岔,“確實,我平常根本沒空畫畫,當個畫商已經(jīng)夠忙了。”
聽到提奧說自己沒空畫畫,康斯太勃爾感到非常惋惜,“你有這等才華,不去畫畫,只賣畫,多可惜……”、
提奧現(xiàn)在不想探討這個職業(yè)規(guī)劃的問題,他急著交付作品,然后拿錢走人。
“先別說這個了,康斯太勃爾先生,這幅《白馬》,您覺得老馬奈先生會滿意嗎?”
“當然當然!這幅畫太驚艷了,說句實話提奧,即使我自己來畫,也未必如此完美,之前我不該懷疑你的能力,向你道歉!”
提奧謙虛的擺擺手,“不不不,康斯太勃爾先生,別說什么道歉,千萬別這么說!”
康斯太勃爾解開睡衣的腰帶,沖提奧說,“提奧,你等我收拾一下,換件衣服,我?guī)闳グ菰L老馬奈!”
一邊說著,康斯太勃爾一邊沖進洗手間。
……
不一會,康斯太勃爾從洗手間出來,他已經(jīng)換好衣服了。
他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襯衣,一條普通的褲子和皮鞋,他這身裝束太隨意了,衣服甚至都沒有塞進褲子里,皮鞋也沒有打油。
按照提奧對康斯太勃爾最初的印象,像會見客戶這種重要場合,他必定會盛裝出席的。
但康斯太勃爾貌似對自己這身行頭并不在意,他招呼提奧,“走走,我們直接去小馬奈那幢房子,老馬奈最近一直住在那里!”
他幫著提奧一起用布把畫重新裹好,綁上繩子,扛起畫出門了。
小馬奈那幢房子可不在巴黎市區(qū),不坐馬車是要走斷腿的,這個康斯太勃爾可領教過。
康斯太勃爾在樓下攔了一輛敞篷馬車。
一大早,馬路上冷冷清清,車夫一看有生意,很熱情的把車停下,但看到提奧扛著這么大一幅畫,他皺了一下眉頭。
這玩意橫著太寬,擋路,立著又太高,容易倒。
車夫說,“先生,這個太大了,恐怕是要磕壞的,你們最好把它立起來扶穩(wěn)!”
提奧趕緊說,“好的好的,我們會小心把它扶好,你放心!”
提奧和康斯太勃爾坐上馬車,再把畫立起來,這樣寬度也有一米五,剛好放進車里,他們兩個人四只手一起抓著畫,生怕它會倒。
“先生,去哪?”
車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揚起著馬鞭,準備出發(fā)。
康斯太勃爾說出一串地址,那是巴黎郊區(qū)一個僻靜的地方。
車夫又皺了一下眉頭,小聲嘟囔,“那么偏的地兒?”
車夫一路都不太高興,黑著臉,大概是嫌目的地太偏,人少,恐怕返程要跑空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