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幅畫老馬奈還沒有驗收,這筆訂單也還沒有最終完成交易,康斯太勃爾完全沒有必要急著把錢給提奧。
就算給了,提奧也不好意思收。
但文森特那家伙不是闖禍了,眼瞅著要錢嘛!這一時半會也籌不來錢。
這么巧,康斯太勃爾送來一千法郎,正好解燃眉之急。
提奧心一橫,也顧不得那么多,干脆就先拿上吧!
他接過錢。
“提奧,我下午就回倫敦了,后會有期!”
“一路順風(fēng)!”
提奧在路邊和康斯太勃爾告別,上樓回到公寓里。
……
一進屋,天吶,房間實在太亂了。
滿地都是空顏料管和面包渣,空氣也不太流通。提奧唰的一下拉開窗簾,推開窗戶,讓陽光照射進來,也透透氣。
他計劃先收拾一下房間,然后去郵局給文森特寄錢,那家伙現(xiàn)在肯定急得團團轉(zhuǎn)。
“咚咚咚”
正在這時,提奧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打開門,比利大汗淋漓站在門口。
比利急的直跺腳,“提奧先生,快跟我回去吧!出大事了!”
提奧放下掃把問,“怎么了?那個路易又來鬧事了?”
“不是不是,是約翰先生來了,專程來找你的!”
“約翰,總部的行政經(jīng)理?他找我干什么?”
別說比利慌,聽到總部突然來人,提奧也嚇出一身冷汗。
“總之,你快跟我回畫廊吧!”
比利使勁拽著提奧的袖子往出走。
……
兩個人連跑帶顛到了畫廊,店里沒有一個客人,約翰正坐在大廳里。
看到比利和提奧走進來,他笑著站起來。
“提奧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約翰先生,別來無恙!”
約翰喊來比利,“去把店門關(guān)上吧!我們今天不營業(yè)?!?p> 這,關(guān)門……
比利為難的看看提奧,提奧飛快的使了個眼色,示意比利按約翰說的去做。
比利跑過去把店門關(guān)上,又在外面掛了一個“歇業(yè)”的牌子。
氣氛有點恐怖。
搞這么大陣仗,看來,今天約翰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提奧。
約翰說,“這次是董事會派我來的,你應(yīng)該能猜到是為什么吧?提奧?!?p> 提奧低頭看到約翰手邊的報紙,唉,這路易真是能耐,一篇報道就驚動了古比爾的董事會。
“是因為路易那篇報道嗎?”
“看來你都知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和他作對?這樣對你有什么好處?”
“約翰先生,我不是有意的,分明是他先來店里挑釁,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他!”
約翰指指墻上莫奈的畫,“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些畫是怎么回事?”
提奧反問,“這些畫怎么了?不能賣嗎?”
約翰一聲嘆氣,“唉,這還用我說嗎?提奧,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
提奧眉頭一皺,“我是真不明白,為什么我們古比爾就不能賣莫奈和馬奈的畫呢?”
約翰說,“提奧,或許你很喜歡他們的作品,或許你和他們是朋友,但古比爾是你的工作,你不能因為自己的主觀喜好為所欲為,你的任性是會付出代價的,這很大程度上,需要古比爾來買單,不是嗎?”
提奧不服氣,“難道古比爾必須和巴黎其它的畫廊一樣,只賣寫實主義的作品嗎?”
約翰摸摸下巴,“的確是的,至少寫實主義的作品是經(jīng)過市場驗證的,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如此,這些作品嚴謹、精細、正規(guī),是專業(yè)的體現(xiàn),倘若店里夾雜著這些烏七八糟的作品,魚龍混雜,顧客會以為我們不夠?qū)I(yè),從而不再信賴古比爾?!?p> “可是藝術(shù)本應(yīng)包容,顧客的口味也千差萬別,我們不應(yīng)該拒絕其它的風(fēng)格?!?p> 約翰拍拍提奧的肩膀,“提奧,我們都在藝術(shù)行業(yè)工作,我也承認藝術(shù)有多樣性,但是我們是商人,商人就是為了賺錢,你應(yīng)該知道,寫實主義才能給我們賺錢,它們才是古比爾利益的保障。況且你想過沒有,如果莫奈的作品真的出色,為什么在巴黎沒有銷路?”
提奧覺得可笑,“約翰先生,您太武斷了,莫奈為什么沒有銷路?呵,賣都不讓人家賣,怎么可能有銷路?”
約翰手一揚,“那你告訴我,這些畫在這里掛了多久了?”
“兩個多禮拜吧!”
“賣掉一幅了嗎?”
這……
確實,一幅也沒有賣掉,甚至來問一問價格的人都沒有,提奧低著頭接不上話來。
約翰苦口婆心的說,“唉,你是古比爾最年輕的店長,你前途無量,我不希望你做錯誤的決定,這樣會葬送掉你的事業(yè)!”
“代理店長,是代理店長。”提奧沒好氣的糾正道。
約翰說,“是啊,你提醒我了,提奧!你還在考核期,董事會隨時有機會罷免你這個代理店長!”
好嘛!終于戳到痛處了,提奧抬起頭看著約翰。
“你們準(zhǔn)備用這個威脅我?”
約翰笑了,“怎么會是威脅呢提奧?我是來幫你的,我相信你是聰明人,難道你看不出來?你真的以為路易他有什么藝術(shù)主張和見解嗎?說好聽點兒他是藝術(shù)評論家,但其實他就是尼沃伯爵的狗腿。
你以為自己在和路易叫板,那你就看的太淺了,你這是在和尼沃伯爵作對,這樣不僅對你,對整個古比爾來說,這毀滅都是災(zāi)難性的?!?p> 怎么說起尼沃伯爵,好像人人都很怕他似的。
提奧問,“路易和這個尼沃伯爵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約翰說,“很簡單,為了維護巴黎藝術(shù)界的秩序,尼沃伯爵需要有人幫他做事,想要干掉自己看不慣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動手,你懂嗎?”
提奧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約翰接著說,“所以,快點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畫都撤掉,換回以前的那些,要不然你根本沒法向董事會交代!”
怎么又扯到董事會去了?提奧越來越搞不懂他們的套路。
“我要交代什么?”
約翰拍拍桌子上的報紙,“你自己看看報紙上怎么寫的?林蔭大道分店這個月的營業(yè)額比費舍爾在任的時候下降了百分之四十,這些數(shù)據(jù)隨便翻翻報表就可以查到,業(yè)績這么難看,光是憑這一點,董事會就可以罷免你,何況你還在考核期,難道你不需要交代?”
提奧感到頭皮發(fā)麻,“哦,約翰,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發(fā)生了什么?經(jīng)濟這么低迷,這個月全巴黎的畫廊都沒有生意,不只我們一家,你們不能拿這一點來做文章!”
“我當(dāng)然知道了,所以我更要提醒你謹言慎行,別的分店都勒緊褲腰帶,在想如何渡過難關(guān),你倒好,這下出風(fēng)頭了?”
約翰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口氣。
提奧也很為難,他千辛萬苦才讓莫奈的畫掛進古比爾,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妥協(xié),但如果就這么僵持下去,好像也不是辦法,萬一董事會真的擼了他的代理店長,那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約翰先生,你讓我考慮一下!”
提奧不再說話,他低著頭想了半天。
半晌,他咬咬牙,想到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