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見我醒了,大喜,隨即又哭了起來,眼淚珠子像不要錢一樣的直直往地上掉?!肮媚锟偹闶切蚜耍艺媸桥聵O了。這眼睛為什么還流了這些血出來,這是怎么了。”翠衣一邊哭,一邊輕輕地幫我擦干凈臉頰。此時侯爺也醒了,他來到我的床頭,滿臉的疲憊蓋也蓋不住,我看見他身上穿的竟然還是那日的衣服。但是此刻看我醒來了,他竟是不管不顧,一下子握住我的手,千言萬語竟只是凝在了喉頭,說不出,道不明。
我其實很想抽手出來,我才從那邊不堪的夢魘地獄醒來,此刻是不愿阿諛奉承于男人,可是我沒有力氣。我只覺得整個人都是虛弱蒼白的,動彈不得。這下回過神來,方才覺得肩頭是錐心的疼痛。我本想使性子,發(fā)脾氣,離間了侯爺與那暗衛(wèi)。但是突然想到,我并不應(yīng)該知曉侯爺身邊有暗衛(wèi)才對。罷了,終是吃了個啞巴虧。我只是乖乖地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侯爺,怯生生地說:“眠兒好疼啊?!?p> 此話一出,這位堂堂的七尺男兒,竟在我一小女子的榻前紅了眼眶。我又?jǐn)鄶嗬m(xù)續(xù),虛弱地說,“最后來的...那傷我的賊人,侯爺可是抓住了?”
侯爺面色有愧,他回避了我的目光,“來的那人不是那刺客的后援,是本王的暗衛(wèi)。他不認(rèn)得你,誤把你當(dāng)做了刺客...他出手必是要見血的,本王無能,沒能護你周全?!?p> 我轉(zhuǎn)過了頭,冷冰冰地盯著床頂帳看,“那如此便是誤會一場了。即便我受了這傷,但侯爺已是安然無虞,想必這只能是虛驚一場,皆大歡喜了?”他既然想把責(zé)任攬到自己頭上,那就攬吧。這就是日久見人心嗎?我原以為他對我會有幾分真情。可是到著利益相關(guān)的份上,他卻依舊是偏袒他人。到底是我蠢,每次做戲都加了幾味自己的真心,到頭來賠進去的只不過是自己。這顆心已經(jīng)是支離破碎,下次做戲又要拿掉我的哪塊心呢。罷了,既然今天已經(jīng)死了心,來日下手時,就不必再死一次了。如此,倒是沒有說誰虧欠誰的道理。
侯爺半晌沒有說話,倒是翠衣帶著哭腔開口,“姑娘此刻不要動怒,否則牽動了傷口。大夫說了,現(xiàn)在是九死一生,正是從閻羅王手中搶人的關(guān)鍵時刻,可切莫要生氣郁結(jié)?,F(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養(yǎng)好身子,其余的過后再說?!贝湟驴薜目蓱z,我見不得別人流眼淚,心腸軟了幾分。又見她眼睛已經(jīng)紅腫的不成樣子,怕是這日日哭夜夜哭沒停過。我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但是看樣子翠衣是一直守著的。我于心不忍,翠衣什么都沒做錯過,甚而是待我萬分的好。我嘆了口氣,“還請侯爺回房休息,這幾日我還需靜養(yǎng)。病重難免有病氣,奴家惶恐。還請侯爺珍重自己,不要來探望。”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我這般不客氣的逐客令,還含著閉門謝客的意思。侯爺也是衣不解帶,片刻不離的在這兒守了我這幾天?,F(xiàn)下我醒了,他想了許久的道歉的話,竟然是一句也說不出口。而我現(xiàn)下也是氣惱他,有意疏遠(yuǎn)他,侯爺從未感覺自己如此無力過??沙聊税肷危K究只是說了一句,“你且好好養(yǎng)病,不要想其他的。”便出去了。
侯爺走了。翠衣又說,“我知道此刻妹妹是惱了侯爺,其實我何嘗不是呢。我看的真真的,妹妹為了侯爺可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這樣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幫侯爺,卻反而被自家人拖累受了這么重的傷??墒敲妹茫译m不明白,可也覺著侯爺定是有自己的不得已。”她又嘆了口氣,用手帕擦了擦眼淚。我看她的手帕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的不成樣子,快要擰出水來。也是跟著嘆了口氣,“姐姐莫要哭了,我可消受不起這美人的梨花帶雨?!?p> 翠衣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這兩天,我已經(jīng)快擔(dān)心死了。還好菩薩保佑,看來這以后我要日日在佛龕前進香還愿了?!?p> “是嗎,那姐姐可要順便也在佛前為自己求斷好姻緣了?!辈恢罏槭裁?,我就是喜歡拿翠衣打趣,我現(xiàn)在好像是有點理解了方宴之為什么老是欺負(fù)我。這多好玩啊,哈哈。
這回跟翠衣打趣這一番,才慢慢止住了她的哭,她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我,“這是方公子給你的,花朝節(jié)那日便送到府上了,只是姑娘現(xiàn)在才醒?!?p> 我打開了信,方宴之用的是花箋信紙,想必是覺著今年的花朝節(jié)他不能陪著我去玩。用著花箋信紙,也多少給我增加點節(jié)日彩頭。我一字一句地讀著信的內(nèi)容:丑丫頭親啟,今年不能陪著你過節(jié)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隴南地界了,雖是算了日子,想要在花朝節(jié)的時候把這封信寄到你手上,可難免有不準(zhǔn)時的時候,要是遲了,你可別小氣生我的氣。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定要照顧好自己,要是我回來見你瘦了,就罰你頓頓吃你最不喜歡的肥肉。好了,時間緊迫,我已經(jīng)是抽出時間給你寫的這封信了,我會盡早回來的,勿念。
末尾還畫了一個標(biāo)了我名字的豬頭,外加一個小人拿著棒槌在暴打豬頭。
我看著方宴之的信,若是平時我肯定已經(jīng)在心中罵了他八百個來回了??墒乾F(xiàn)在我只是把信攥在手中,只是默默想哭。翠衣見我讀完了信,輕輕地試探性地開口,“方公子可有在信中還寫了點旁的什么嗎?”
我知道翠衣是什么意思,這信中雖然通篇一個字都未提到她,可我不愿意再讓翠衣傷心了,她這幾天怕是以及夠心力交瘁了。我淺淺地笑了,“哥哥說謝謝翠衣姐姐的鞋墊,很是合適。”
翠衣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是嗎?如此便好?!?p> 我看著翠衣單純又害羞的笑容,妙齡女子的低頭嬌羞便是這世間最美麗動人的故事??上?,這笑容,我今生今世是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