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空兒接著道:“然后師父說宣兒病得太重了,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彼鋈惶ь^望進(jìn)我的眼?!暗諆合嘈牛麅阂欢〞堰^來的,宣兒答應(yīng)過我的。所以空兒就一直等啊等啊,等了兩年,終于把宣兒等了回來?!彼哪樕蟿倰焐弦唤z笑意,嘴角卻又沉了下去。“可是宣兒卻不記得空兒了……”
我抬起手輕輕捋了捋他鬢邊的碎發(fā)?!澳鞘且?yàn)樾麅翰〉锰亓?,宣兒也不想忘記空兒的?!蔽胰崧暤馈?p> 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眼前的青衣男子必然認(rèn)得我這身子的原主人,而且還關(guān)系匪淺。雖然他心智不全,言談舉止與幾歲的孩子無異,但我能感覺到,他于原主而言必定是十分重要之人,只是不知道原主認(rèn)識他時,他是不是已經(jīng)是這幅樣子。
既然我占據(jù)了原主的身子,就有責(zé)任照顧好她身邊的人。不過,想起他對我的稱呼,我又有絲疑惑:難道這原主的名字里也有個“宣”字?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嗎?我和原主不僅長相一樣,就連名字也相似?不過我穿越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夠離奇的了,這樣的巧合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忽然靈機(jī)一動:不如趁此機(jī)會,了解一下原主的事,畢竟我現(xiàn)在連她姓甚名誰都還不知道。
我試探著開口:“那……空兒,我是誰?。俊?p> 聽到我不單單忘了他,就連我自己也忘了,他的臉上總算顯出釋懷之色,復(fù)又籠上一層擔(dān)憂。
“你是宣兒?。 辈恢朗遣皇莿倓偪捱^的原因,他的眼睛水汪汪的。
“我知道……”我有些無奈,但還是耐心地問:“我是問宣兒是誰,我的大名叫什么?”
空兒撓了撓頭,天真地道:“宣兒就是宣兒??!是空兒最愛的宣兒!”他的眸子亮亮的,眼中滿是篤定。
我深知再問不出什么,便沖他微微一笑,道:“好!宣兒也最喜歡空兒了!空兒帶宣兒在這山中四處走走可好?”
“真的?宣兒說喜歡空兒是真的?”他瞪大了眼,無比欣喜。
“那是自然!”我挽起他的手臂,示意他陪我四處走走。心中只覺得暖暖的。好像前世小時候那個體貼可愛的弟弟又回來了。
心中不由感嘆,或許我與空兒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表面上看是他極度依賴我,但其實(shí)他或許會成為我在這異世全部的情感寄托。
記得在前世,我的不少女性朋友失戀后都會哭著向我抱怨,說她們掏心掏肺,最后落得這般下場,而我只是淡笑不語,輕拍她們的背以示安慰。因?yàn)槲颐靼祝瞬粌H有被愛的需要,去愛也是一種需要。所以所謂的掏心掏肺,只不過是為了滿足我們自己渴望去愛的需求罷了。因此,即便我們的付出沒有得到相應(yīng)的回報,也不該怨天尤人。畢竟“愛”這個字并非說說這么簡單,為所愛之人無條件地付出,其實(shí)只是為了對得起當(dāng)初說出口的那句“我愛你”。能得到對方全身心的回應(yīng)自然是一大幸事,若是得不到,只不過是情深緣淺罷了。而也正是因?yàn)樵?jīng)付出過,才對得起自己對對方的那份愛,才是真正的無愧于心。至于能否得到回報,就只能留給上天來定奪了。
“其實(shí)……”身旁男子的聲音將我的思緒來了回來?!靶麅哼@次受苦,都是空兒的錯。若不是空兒,宣兒也不會差一點(diǎn)就……”
“都過去了?!蔽椅⑿此闹袇s微動:據(jù)他所說,原主應(yīng)是兩年前遭遇變故,性命垂危。那變故應(yīng)是出現(xiàn)在我夢中的那段原主跳崖的畫面??墒牵揠x為什么說原主是六日前離世的呢?難道是原主跳崖后沒有立刻死去,救治兩年無果才死去的?
我暗暗搖頭,不對!別說是古代,就算是在現(xiàn)代,跳了崖也很難生還。沒有呼吸機(jī)和其他生命維持儀器,不可能將跳崖之人的性命維持兩年之久。除非原主當(dāng)時傷得不重,可若不重,又怎會兩年之后又死去了呢?
還有:這空兒說原主之所以出事都是因?yàn)樗矣滞送矍吧碇嘁聺M臉稚氣的清俊男子。青衣……難道夢中的青衣男子真是空兒不成?
我想了想還是否定了這一想法。夢中男子那般冷性絕情,生生逼得原主跳了崖,絕非善類。眼前的空兒雖儼若孩童,眸中的坦誠與溫潤卻非虛。這樣的眼神與那夢中男子相差太遠(yuǎn),又怎可能是同一人?這其中定是另有隱情。
身邊男子語帶堅決地道:“嗯!都過去了。以后空兒會好好保護(hù)宣兒,加倍待宣兒好!”
“好!”我拉長了聲音,頭輕靠在他身上。手被他牽著,漫步向山林中走去。
我們一路攀談,在此過程中我漸漸發(fā)現(xiàn)空兒雖然心智舉止像極了孩童,但他對我們所在的國家卻極為了解。
從他的口中得知,這個時空自北到南有北離、南離、烏蒙三國。西面的居源國與北離、南離相接。
我們所在的山是鳳離山脈的主峰靈秀山。云華山、靈秀山和玉瓊山,是鳳離山的三大山峰,地理位置自北向南。云華山與靈秀山之間的金水河是南離與北離兩國的分界。所以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國家是南離。
其實(shí)在過去,南離、北離本是一國——鳳離國。但是十年前,鳳離國南部靠海外貿(mào)易起家的富賈竟暗中組建了軍隊(duì),一路北上,攻入原鳳離國的皇都盛京,建立了如今的南離。當(dāng)年起事的首領(lǐng)名喚岳雄奇,正是當(dāng)今南離天子,如今已近不惑之年。
當(dāng)年,面對來勢洶洶的岳氏軍隊(duì),鳳離皇室無力抵抗,被驅(qū)逐至金水河以北,建立了現(xiàn)在的北離。北離所處之地不僅苦寒,且面積小。北離西面的鄰國居源國,屬游牧民族,兇悍跋扈,自鳳離國分裂后就一直蠢蠢欲動,企圖吞并勢微的北離。進(jìn)而向南攻打南離。而南離南面的烏蒙國除了兩年前在邊界生事外還算安分。
得知這些信息,我心中暗暗分析:自古以來,任何一個王朝的覆滅均非是在一夕之間發(fā)生的,而是長期以來累積的社會矛盾演化到了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終爆發(fā)。而激化社會矛盾的因素又很多,比如我那時空的秦朝是敗在君主的暴虐無道,東漢是敗在推行郡國并行制的倒行逆施。那鳳離國又是因何而分裂的呢?
想起我那時空的封建社會始終有著重農(nóng)抑商的傳統(tǒng),莫非昔日的鳳離國對商人的打壓更甚,才激起了反抗?越分析越深以為然。不過只怕這岳雄奇登上至尊職位后,依舊會秉持重農(nóng)抑商的政策。畢竟不論南離也好,北離也罷,皆與古代中國極為相似,靠的都是精耕細(xì)作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jì),農(nóng)業(yè)才是立國之本。
聽完空兒的講述,我頗是吃驚,沒想到心智不全的他竟能將這一時空的歷史與當(dāng)下局勢講述得如此清晰??梢娝惹皯?yīng)是跟從先生讀過書的。于是越發(fā)肯定,他定不是生來便心智不全,而是后天遭遇了巨大變故。心中不由得惋惜:空兒即便是如今這副模樣,還依舊如此聰慧,若是恢復(fù)正常,必大有所成。
思及此,心念一動,偷偷將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試圖分辨是否有治愈他的肯可能。這一搭不要緊,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空兒的病因并不尋常。
常見的癡傻之癥,大多由腦部病變引起,可能是外傷,也可能是病毒感染。但從脈相上看,空兒的大腦并無任何損傷。我心中暗自生疑,既然腦部無恙,他為何會現(xiàn)在的病癥?
又診了下脈,忽然發(fā)覺空兒體內(nèi)的氣血運(yùn)行很是古怪,似是被抑制住了,但這股抑制之力又并非十分強(qiáng)烈,而像是時強(qiáng)時弱。而我一時又判斷不出,這強(qiáng)弱變化是受何因素影響。
疑惑間,聽空兒開始介紹起這鳳離山來。
他說這鳳離山自鳳離建國以來一直被視為圣山,甚至連國名都是由此而來。兒靈秀山作為鳳離山的主峰,地位更是神圣,除鳳離一派的弟子之外,任何人不得隨意入山。無論是昔日的鳳離國,還是當(dāng)下的南離北離,也均對鳳離一派禮讓三分。但也不是沒有過例外:鳳離國的歷史上先后有三位君王試圖強(qiáng)行入山,意欲將山中的奇珍異草收歸國有,但還不待鳳離門人出手阻攔,入山的軍隊(duì)便受困于迷霧之中,比奇門遁甲之術(shù)更要詭異三分,先后派出的那三批軍隊(duì)也是自此下落不明。有了前車之鑒,朝廷徹底打消了入山的念頭,對這圣山也更是敬畏了。所以除非你本身鳳離門人,或是被門中弟子引入山中,否則是進(jìn)不來的。
再說這鳳離一派,此門派原本甚是壯大,門人數(shù)千,皆于靈秀山修行。但最近的五十年里,該門派迅速衰落。如今門人弟子已少得可憐,只留下了修離這一支。修離還有一師姐,他們二人各自收徒,但門人數(shù)量加起來統(tǒng)共也不過百。而真正仍留在靈秀山修行的,就只剩下修離與空兒,所以如今這整座山空曠得很。但饒是如此,修離收徒依舊嚴(yán)格,弟子的選定也是頗為隱秘。
聽了這些,我才終于明白為何這山如此之大,我卻只見過這師徒二人……不對!今天早上在竹林碰見的那對男女明顯不是觀中之人,他們是如何進(jìn)山的?
自知這一疑惑是得不到解答的,便也不再去想。轉(zhuǎn)而想起空兒的狀況,禁不住暗嘆,恐怕這修離是要另擇弟子了。
另外空兒還告訴我,靈秀山的南側(cè)風(fēng)水極好,張滿了奇珍異草。而北側(cè)因?yàn)楸酬幍年P(guān)系,總是云霧繚繞,其間不少罕見的蛇蟲鼠蟻,是寶貴的藥引。其中最奇特的要數(shù)月歸蛇,此蛇因只在月圓之夜才現(xiàn)身而得名。
“這月歸蛇,據(jù)說在月光之下通體呈銀白色,亮閃閃的,極是好看。此蛇的蛇膽具有修復(fù)臟器的奇效。心脈受損之人,只要服用了,不出三日變能大好!”空兒越說越是興奮:“不過這月歸蛇的毒性極為厲害,就連蛇膽也含有劇毒。必須經(jīng)過特殊的方法炮制方能用于治病救人,不然只會雪上加霜。而這炮制之法復(fù)雜而又隱秘,只傳授給鳳離山的弟子,而如今,師父還沒將這法子傳授于我,所以這世上目前只有師父一人知曉這炮制之法。”
聽到這里我忽然來了精神,進(jìn)山采藥可是我前世的一大樂趣,捉個蛇蟲鼠蟻之類的更是令我興奮異常。
也難怪前世的朋友們都說我一定是投錯了胎,膽子如此之大,應(yīng)托生成男人才對。
我心中暗暗決定,找個月圓之夜,一定要去目睹一下如此奇異的月歸蛇,也不枉我借住在這山中。
轉(zhuǎn)眼間已是午時,我和空兒在山間的溪水里捉魚。沒想到空兒的身手頗是矯健,捉魚時絲毫不顯狼狽,在溪間的山石上蹬踏幾下,幾個快如閃電的俯身,便捉回好幾條魚。我倆極是盡興地飽餐了一頓,關(guān)系更是親近了不少。
回到道觀,坐在院中,吃著空兒剝好遞過來的葡萄,不由回想他捕魚時的矯健身姿,心中一動:空兒應(yīng)是練過功夫的,可他捕魚時雖動作靈巧,卻既看不出任何的章法招式,亦看不出所謂的輕功,想必是忘記了。
在院中坐了沒多久,天色漸暗。空兒忽地猛然回頭,望向那大半已沒入地平線的太陽,臉上閃過一絲驚慌。我有絲不解,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