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法子不僅能幫你脫身,還能救出令兄?!碧舆@話的語氣極是自信。
“哥哥?哥哥不是早在兩年前就……”我說這話時有意哽咽了一下,實則是想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只是冷云深可能還活著的消息倒是令我出乎意料。
他拉著我又朝沒人的地方走了幾步?!拔医盏玫降拿匦帘砻髁钚诌€活著,但處境岌岌可危,你可愿將他救出?”
我急切地望著他的眼睛連連點頭。心里卻想:冷云深的死活與我何干?我只不過是看看能不能套出于我有利的消息去和凌念空交易,說不定就能重獲自由了。
“既如此……”太子忽然將唇附在我耳邊:“你可聽說過天選之子?”
天選之子?就是那個被修離算得能左右天下大勢的北離皇子?
我點頭。只聽太子繼續(xù)在我耳邊道:“我獲得的秘辛便是說當(dāng)年北離的天選之子走失之后,其實始終未被尋回。說是花了五年找了回來,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而真正的天選之子其實是令堂冷毅寒之子,也就是令兄冷云深。”
我聞言心中無比震驚,卻還是強忍著繼續(xù)聽他說下去。
“晴淺你也知道,令堂本為鳳離舊臣,駐守遼城。見得我父皇欲匡正天下而甘愿為我父皇所用。你那個時候你只有七歲,可能記不太清楚,我父皇攻入盛京城后,你父得我父皇許諾,舉家由遼城牽至盛京,途中曾遭逢北逃的鳳離皇族,你父奉我父皇之命擊殺之。秘辛中說這過程中你真正的兄長在舉家遷往盛京途中染疾而亡。兒你父卻生擒了鳳離的天選之子帶回了盛京,讓他代替了死去的冷云深養(yǎng)在府中。”
“所以說……”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原來當(dāng)年擄走天選之子的人是冷毅寒!想必當(dāng)時冷毅寒行事必定十分隱秘,不然北離皇族不會找了這么多年卻始終沒有燕昭然的下落。而且南離皇帝必定也不知道,不然也不會任由冷毅寒撫養(yǎng)燕昭然這樣的重要人物。。
“所以說,你的兄長根本不是真正的冷云深,而是被易容成你兄長模樣的天選之子燕昭然?!?p>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
“晴淺,雖說他不是你真正的兄長,可你倆畢竟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感情也一向親厚……”
太子這話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為了不讓他看出我另有心思,將他應(yīng)付過去,我也只能順著他說道:“殿下說的不錯,兄長一向待我極好,不管我與他是否有親緣關(guān)系,他都是我的兄長。方才殿下說兄長還活著,若真是如此請殿下幫我救出兄長!”我的語氣中帶上一絲懇求。
“晴淺,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我自是愿意幫你這個忙,不過你兄長他現(xiàn)在應(yīng)是在凌念空手中,而他又正得父皇賞識……”
我愣住?!靶珠L在凌念空手里?”
“不錯。當(dāng)年凌念空調(diào)查你父之案,查到的證據(jù)當(dāng)中,有一封信是出自北離皇帝之手,其內(nèi)容便是要求你父歸還天選之子。凌念空查得如此驚天秘聞并未上報,而是隱瞞了下來。我猜他定是想將天選之子控制起來,加以利用,所以兩年前冷家受刑之前,他定是派人將人掉了包,天選之子應(yīng)被他藏了起來?!?p> 原來如此!看來我之前猜的分毫不差,凌念空真正想隱藏的物證,應(yīng)就是這封北離皇帝的親筆信了。
都說天選之子可左右天下大勢,世人也是對此深信不疑。因此誰若是能控制天選之子,便相當(dāng)于控制了整個天下!
皇帝若是得知凌念空私藏的是這樣的物證,自也不難猜到天選之子掌握在他手中。如此形勢在皇帝看來應(yīng)無異于謀逆。怪不得凌念空費盡心思布了這么大一個局!
所以太子現(xiàn)在找到我,是因為之前的計劃失敗,想借助我的幫助再次嘗試將凌念空私藏的物證公之于眾吧?可他為何找我呢?
“晴淺,人都說有得必有失,你想救你的兄長,就必定得放下那個人,你做得到嗎?”太子的語氣冷硬起來。
“我……”我該如何回答呢?若是早知道這背后的水這么深,我從一開始便裝失憶了。這下可怎么辦,難道我真的要救那個所謂的天選之子而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對凌念空下手嗎?
“晴淺,如今你知道了一切真相,若是不愿幫我……”他頓了頓,語氣沉下去:“我恐怕也留你不得?!?p> 我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他說的不錯,如今我知道了他的全部計劃,若是不按照他說的做恐怕性命難保。于是忍不住暗罵自己:燕林宣!讓你自作聰明想套什么話,這下可好,把自己的小命,連帶那人的命也都套進去了!
不過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殿下誤會了。晴淺只是乍一聽到真相,有些震驚罷了。”我的聲音有意帶上怨憤,繼續(xù)道:“凌念空他害我全族,禁錮我的自由,囚禁我的兄長,我與他的情意早便絕了。殿下需要晴淺如何做,晴淺一定照辦?!?p> 聞言,太子勾了勾唇角?!扒鐪\果然通透,我沒看錯人。”說著他雙手再次執(zhí)住我的肩,將我的身子轉(zhuǎn)向一側(cè)?!翱吹侥沁吥莻€宮女了嗎?”
我聞言抬眼,看到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粉裳宮女。那宮女雙手托著一托盤,盤中一左一右放著兩只斟滿了酒的酒杯。
我點頭。只聽太子又道:“那是等下要為你們奉酒的宮女。你要做的就是保證凌念空喝下宮女左手邊那杯酒,另一杯酒沒有加料,是你的,千萬別搞錯了?!?p> “左手邊那杯酒里有什么?”我心中極是不安。
“告訴了你,也不過是徒增你的煩惱罷了,你只需按我說的做即可?!?p> 心知再問也是無用,只得應(yīng)了。
我正準(zhǔn)備返回大殿。剛走出一步,卻聽太子忽然道:“自與你退婚,我太子妃之位一直空懸,若事成,那位子便是你的?!?p> “謝殿下?!蔽译m嘴上應(yīng)著,卻暗中腹誹這太子真是自負,合著他以為這天下女子都上趕著要嫁他不成?
“去吧。”太子淡淡道。
“是。”
自我轉(zhuǎn)過廊角,那奉酒的宮女便不遠不近的跟著我。我卻無心理會。
怎么辦?那杯酒里究竟放了什么?我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凌念空喝下去嗎?可他若是不喝,我恐怕就要遭殃了。怎么辦?怎么辦?!
我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鎮(zhèn)定,燕林宣,你要鎮(zhèn)定!
許是自我暗示起了作用,我的思路清晰起來,暗自猜測太子的意圖:其實太子今天晚上布下的這個陷阱明明可以不告訴我,直接給凌念空下毒就是了??伤麨楹芜€是告訴我了呢?
或許……或許他是想確保萬無一失吧?
畢竟他和程鋒一向走得近,如今程鋒通敵,在旁人看來他這個太子也極為可疑。
待今日審案結(jié)果傳開,朝中與太子對立的一派定會暗示皇帝說程鋒勾結(jié)北離是太子授意。若真是如此,太子便有了謀反的嫌疑,會被人認為他想借鄰國之力提早登上皇位。
皇帝若是信了,那太子可就不僅僅是被禁足這么簡單了。不要說太子之位難保,恐怕性命都堪憂。
由此看來,今晚應(yīng)是太子最后的機會。他之所以找上我,無非是以為我是冷晴淺。
畢竟凌念空于冷晴淺有殺父之仇,他告訴我凌念空囚禁天選之子,無非是想在這仇恨上加把火,企圖利用我對凌念空的“仇恨”,以保證他今晚的謀劃萬無一失。
只可惜他找錯了人,我不是冷晴淺。
一路想了這么多,卻還是沒想好對策。而我卻已經(jīng)坐回到了凌念空身邊。見我回來他也只是撇了我一眼。
他面前的菜沒怎么動過,酒杯卻已經(jīng)空了。那宮女適時上前奉了酒,將那杯加了料的酒準(zhǔn)確無誤地放在了凌念空面前,又將剩下的一杯送至我面前,恭敬退下了。
我盯著他面前的酒杯,愣愣出神。只須臾腦中已閃現(xiàn)了多個方案,卻又轉(zhuǎn)瞬被我一一否決。
懊惱間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酒杯已經(jīng)不見,我的心一突,忙朝他看去,只見他徐徐將酒杯端至唇邊。他的上唇已然觸到酒面,如蜻蜓點水一般。
我心中大急,剛想出聲阻止,余光卻瞥見繡著金線的玄色衣袍拽地而過。
太子回來了!
我一時出聲不是,不出聲也不是。進退兩難之際,我卻看到凌念空端著酒杯的手頓住,眼珠微轉(zhuǎn),片刻后竟是不動聲色地將酒杯放下了。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唇瓣,將上唇粘上的些微酒水抹了去。
我暗自長出一口氣,這家伙果真是比狐貍還精,倒是我白操心了!
不過,既然太子已經(jīng)做了部署,恐怕早晚會想辦法讓凌念空喝下那杯酒。
我想了想,偷偷朝太子那桌看去,見他正同旁人敘話,便眼疾手快將自己的酒杯與他的酒杯交換了位置,心想只要我不喝那酒就行了。
凌念空自方才放下酒杯便一直悶頭吃菜,也不知道發(fā)現(xiàn)我換酒杯了沒有。
我正想著,皇帝卻端起了酒杯,眾人見狀安靜了下來。
皇帝舉著酒杯朝我們這邊看來。
“凌愛卿,三年前朕初見你時便覺得你格外親近,后來你屢立戰(zhàn)功,還為我朝剔除毒瘤,實在是功不可沒,朕敬你一杯!”語畢,皇帝一仰脖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眾人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凌念空身上。其中一道目光來自右側(cè),那目光與眾人相比多了絲陰鷙,而那目光的主人正是太子。
凌念空端起酒杯,恭敬道:“臣所為不過是做臣子的本分,臣謝陛下器重!”言罷毫不猶豫地喝干了杯中的酒。
咦?這個家伙是方才注意到我換了酒,還是方才識別出了酒中之物,有解毒的把握?
不管怎樣,幸好我方才把兩個酒杯交換了位置。
我正得意著,然而下一秒便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樂極生悲。
只見皇帝再次舉起酒杯,但這次竟是沖著我。
我呆住。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小透明,沒想到皇帝竟然要向我敬酒!
皇帝滿含笑意地道:“這次查案林醫(yī)官受委屈了。朕還聽聞鸞漪的病經(jīng)你醫(yī)治大有改觀,所以朕這第二杯酒是以父親的身份敬你!”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我抖著手端起酒杯,心中大呼:“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