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駭俗的另一層意思就是打破世俗。
長公主這是想要做什么大事嗎？
云蘿不由得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這位女性。這大概是她從進門以來的第一次吧。之前那沒敢多看的幾眼，都已經(jīng)證明了這個人無愧于“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而現(xiàn)在認真看的話，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而這個女性也知道自己的這一個優(yōu)勢，將其作為她收買人心的一個重要手段，同時也作為她的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
云蘿其實挺羨慕她的，如果有著這種容貌而生于平民之家，那帶給女子本人的，只會是一場災難。
不過看長公主的遭遇，出生于皇家也沒有受到什么保護，她的兄長也是拿著她去換來了各種權力交換。
長公主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伸出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希望之后不要再出現(xiàn)第二個我了，僅此而已。”
她仍然在微笑，但是那笑容在月光下帶著一絲哀傷。
“我們要堅強起來，噩夢總會有結(jié)束的那天。你的噩夢也結(jié)束了，云姑娘?！?p> 長公主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她的嘴張了張，就要說出話來的那個時候。
“稟報公主殿下，宮里傳來消息說，雨霧館的人去敲了登聞鼓，把陸禁軍長給告了。陛下聽到鼓聲還大發(fā)雷霆了，因為他當時正在洗澡，但是還是馬上穿好衣服去接了這個案子。”
門外傳來了一道女性的聲音，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門上，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本朝的規(guī)矩，只要有人敲響登聞鼓，皇帝不管當時在做什么都得停下來去把案子接下來。
長公主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吸引到那里去了。她將臉轉(zhuǎn)向門的方向，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繼續(xù)探聽，事無巨細都得和我報告?！?p> “屬下遵命。”
看到那個人影轉(zhuǎn)身離去，腳步聲也逐漸消失無聲。長公主才轉(zhuǎn)過來看向陸元，拿起她標志性的白玉扇子，嫣然一笑。
“好戲開場了。我們在這里等著事情的最新進展吧。不過，”
她頓了頓，看著窗外皎潔而又明亮的圓月，便起身走到窗邊。
“反正在這里光等也不是個辦法，你們剛剛陪我說了那么多，那我也說一個事情吧。”
門羅一聽到長公主也要說點故事的樣子，臉上也顯現(xiàn)出一絲好奇之意。唉，她總是這樣，根本藏不住事情。云蘿無奈地想著。
“公主殿下您又打算說那件事了?！迸偃缡菄@了口氣，右手支著腦袋，無奈地說著。
“哎呀，我還沒說呢，你就知道了我打算說什么了呀。”長公主似乎很開心，笑瞇瞇地反問了回去。
“因為公主殿下老是說起這個事呀?！?p> “哎呀。但是門羅和云姑娘沒有聽我說過呀?！遍L公主轉(zhuǎn)過頭來，刷地一聲展開了扇子。
“我很期待公主殿下的故事?！遍T羅滿臉的興趣。而云蘿也想聽聽別的事情轉(zhuǎn)換一下心情。
“殿下請講吧?！?p> 長公主微微一笑，將展開的扇子放在桌上，扇子上的金線在月光下閃耀著炫目的光輝。
她起身從架子上拿下幾片熏香和香爐，仔細打碎了就放入鑲嵌著各色寶石的華貴香爐里點燃，一陣幽香便飄蕩在這間屋子里。驅(qū)散了剛才還彌漫在空氣中的食物氣息。
注意到云蘿的視線，長公主嘴角彎了彎：“現(xiàn)在夏天蚊蟲比較多，而且這樣的月光下，當然還需要一點清香，這樣才更有那種氣氛，不是嗎？”
云蘿不知道該說什么，不過站在驅(qū)蚊的角度來看，她是舉雙手贊成的。
“這是前陣子發(fā)生的事情。聽說在九州池的旁邊，這幾天晚上總是會有人看到水中有個身影，因為那個身影距離岸邊比較遠，根本看不清是何模樣，只知道是個女子。長發(fā)拖地，白衣飄飄，低頭站在水中央一動不動……”
“等等……”長公主的話被如是打斷了，“公主你不是要說賞花會的流血牡丹嗎？怎么……怎么變成鬼故事了……”
香氣繚繞，長公主的臉配合著燈罩上的詭異圖畫，讓人覺得有些迷離而又可怕。
“哎呀，你不是知道我要說這個故事嗎？”長公主將下巴靠在手背上，眉眼彎彎故意重復了如是的話。
“額，我以為公主你要重復說那個賞花會……鬼故事有點……屬下，比較怕這個，還是換一個故事吧……”
長公主哈哈一笑：“好呀，換一個就換一個。我想想……那就說一個宮中的奇聞吧?！?p> “那是發(fā)生在先帝時候的事了。有一個宮人，半夜當值巡邏，她的既定路線是要繞著整個九州池的前半部走一圈，可是在她提著燈籠走到花光院的附近，發(fā)現(xiàn)前面出現(xiàn)了一條她從未去過的岔路。岔路盡頭還有點點光輝，她好奇地走進去一看。發(fā)現(xiàn)眼前是一片星光?！?p> “星光？”陸元好奇地提出了疑問，“這是怎么回事，見鬼了嗎？”
“不要說那個字……”如是很兇地瞪了陸元一眼。
“那些星光就像河水一般流淌在那片岔道上，仿佛是天上的天河低垂流到了下界。遙遠看去，那滿滿的星光仿佛就像上元節(jié)街市上漂亮的街燈。宮人看得呆了，她就不知不覺地往星河流動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里面更是星輝遍地，這時候也逐漸出現(xiàn)了一些在星河里劃著小船點著燈籠的人。宮人仿佛不覺得星河有怎樣的深淺之分，所以也沒意識到這么淺的水里，怎么能行得了船呢？她就這么步行在這個美麗的街市之上。走著走著，這個時候，她也逐漸清楚過來了。這個街市明顯并非人間之物，而劃著小船做著買賣的那些人也幾乎個個都是面容模糊看不清長相，街市上賣的東西也大多是稀奇古怪之物，比如金紅色的夢、比如可以自己寫字的筆、還有就是可以和死者通信的信紙、返老還童之藥、重回過去的時光……她沒有錢財，只能到處看看，直到她走到了一個很小很小的船只的前面……”
“感覺不太妙啊……這是妖怪的街市吧?！标懺X得十分不可思議，但是他還是催促長公主繼續(xù)說下去，“后來呢？”
女官如是也沒有說話，只是緊張地看著長公主，似乎也在期待著后續(xù)。
“她看到那個很小很小的船只上的那個店主，覺得十分面熟，他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十分懷念，但是又想不起來自己在哪曾見過他。所以在努力回想的時候，她就站在了這只船的前面，店主也注意到了她。
‘小姑娘，’店主說，‘你要買些什么呢？’
這個宮人有點害怕地回答道：‘我沒有帶錢，所以沒有辦法買任何一樣東西?！?p> ‘沒關系的，’店主說，‘我們這里可以以物易物，只要小姑娘你愿意用你身上的任何東西交換，都是可以的。’
‘交換？’宮人疑惑地問道。
‘是的，’店主的臉仿佛被一層濃霧掩蓋著，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姑娘請看，那邊那個被拴在船頭的人就是之前來到這里的一個人的弟弟。他們兄弟來到這個街市上，也是沒有錢。但是哥哥很想要讓自己的蹴鞠能力變強，便將他的弟弟抵押在這里。你猜猜，他是怎么和他弟弟說的？等我回去就會馬上找人過來救你?？墒牵钡浆F(xiàn)在，他的哥哥都沒有來?！?p> 宮人有些恐懼也有些好奇地看著被拴在另一只船上的男孩，他神色沮喪，表情灰暗，但是還是一直看著星河流去的方向。
‘怎樣？’店主說，‘你可以用你身上的任何東西來交換。青春、誠實、未來、夢想都是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來，說吧。你想要什么？’
‘我……我……我想要的是……幸福的生活……’
‘那，什么對你來說，是幸福的生活呢？’店主絲毫沒有不耐煩，只是繼續(xù)追問道。
‘我娘說，嫁個有權有勢的良人，生個大胖小子，然后繼承良人的家業(yè)，在村里其他人面前就顯得體面，我想這應該就是幸福的生活吧……’
‘那小姑娘想要的，就是嫁給這個世界上最有權有勢的男人，生下的兒子可以繼承他的地位，然后你的家族可以一步登天。是這樣嗎？’
宮人想了很久，最后微微地點了點頭：‘我覺得應該是這樣?！?p> ‘你想要這樣的未來，但是你打算用什么來交換呢？你所交換的東西，必須配得上這樣的未來呢?！?p> 宮人想了好久，最后點了點頭：‘那我就拿我的心來換吧?！?p> 長公主說完了。屋內(nèi)的剩下四個人神色各異。
陸元皺著眉頭說：“這個故事是公主殿下您編的吧……先帝的時候，都城還在長安，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九州池和花光院呢？這些都是洛陽宮城的宮殿地名啊。”
長公主眉眼彎彎，沒有反駁他，似乎在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
“還有，既然是這個宮人獨自一人去了這個街市，那她不可能會將自己和非人之物做交易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而且她說，要嫁給世上最有權有勢的男子，那不就是先帝嗎？”
“你終于聰明了一回，發(fā)現(xiàn)我故意留的破綻。不過這個故事的的確確是真的，我不過模糊了一下一些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