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戰(zhàn)之日(一)
戰(zhàn)火燒毀了一切,一度繁榮了千余年的城市轟然坍塌,到處都是刺鼻的濃煙與燒焦的尸體味道,其中還夾雜著喊殺聲、哭聲,這似乎在預(yù)示著帝國的末日即將到來。阿宋人已經(jīng)攻占這座城市的西墻、北墻、南墻,勢如破竹,大批大批的戰(zhàn)士涌進城內(nèi),不斷地向城市中心推進。敵我力量懸殊,而城防已經(jīng)沒了,這座城徹底沒救了。目前只有東墻附近還有帝奧守軍在苦苦支撐著,掩護城里的百姓撤離。
或許,這將是他們的最后一戰(zhàn)。
戰(zhàn)前城內(nèi)早就謠言四起,說是阿宋人攻下這座城之后,將會進行報復(fù)性屠城。而相信了的百姓,本能地拼命向東城門狂奔而逃。但這超過十萬的數(shù)量全部集中在僅有的幾條街上,擠在一起,使得平時很寬敞的城門,顯得實在太小了。沒有辦法,有部分百姓還得從城墻上用繩子吊下去。這導(dǎo)致在遠處望東城門的墻壁,滿是密密麻麻的點。
但這川流不息的人流全部出城,還需要很長的時間。雖然事實很明顯,掩護全部百姓出城已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只是城內(nèi)的守軍,抱著必死的決心,決定抵抗到底,沒想著最后一個走。
“將軍”在東門外,神色凝重地望著瘋狂奔走逃難的百姓以及在道路兩旁維護秩序的士兵們,一言不發(fā)。這是一個心情很沉重的時刻,必須做出抉擇了。
當斥候來報,侵略者的大軍已經(jīng)抵達東墻附近,正在屠殺主道上的百姓,這個臨時“將軍”不免嘆了一口氣。
在城東的郊外,堆放著大量戰(zhàn)死的軍民的尸體,有山一般高,有好幾天沒人處理,都腐爛發(fā)臭了。而這炎熱的天氣,使得那里的氣味愈發(fā)得難聞。不過“將軍”卻帶著一小隊人馬,在這大白天舉著火把,抵達了這里。
大概這氣味實在惡心,士兵們都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捂住鼻子。不過“將軍”卻似乎絲毫不在乎,不加任何遮掩。他沒有做任何禱告,也沒有任何演講,只是匆匆地下令,燒掉所有尸體。
不知道為何,士兵們受到了什么感染,對這個臨時“將軍”產(chǎn)生了敬意,紛紛丟了布條,去執(zhí)行命令。這個尸山,被他們澆上了大量的油。都是從城內(nèi)運來的,從各個因逃難而空了的百姓的房子里搜刮而來的油。但是這個量還是遠遠不夠,“將軍”只好讓他們從附近搬來一些草跟木頭。差不多的時候,他才把火把丟過去,將這些在戰(zhàn)爭中的受害者一并火化。希望他們能化為灰燼,而不是自然腐爛,對活人造成影響。
他們沒有親眼看著尸山被燒光,在點火后都跟著“將軍”義無反顧地朝東門大步奔去。
曾經(jīng)的理宗大師王料肖稱其為“帝奧最后一將”,他的死亡是“亡國之兆”。
雖然這個國家的麻煩才剛剛開始,但是史詩的一頁也隨之翻開。
--摘自郁駿逸《潮汐戰(zhàn)爭之六年背盟:麻城陷落》
裝著孔懷尸體的棺材,隨著戰(zhàn)敗的帝奧國殘軍退到石壁城,然后歷時十三天向東穿過帝奧國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領(lǐng)土,經(jīng)由臨關(guān)府,越過奧山,抵達提京西郊的阿魏郡、西辛郡,最后經(jīng)由西城門進入京城,直奔提山皇宮。因為是國君下的旨,護棺小隊一刻也不敢怠慢,一路上幾乎都沒停留過,即便是晚上也是輪流值夜趕路。馬匹都累死了兩匹,才勉強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趕到提京。國君之所以做出這么奇怪的決定,主要還是因為北川王的堅持,說是教育官員與百姓,學(xué)習(xí)烈士的精神。
據(jù)說有一位姓章的御醫(yī),連續(xù)上了三道疏,強烈反對,說是怕引起瘟疫,不過貌似沒有被采納。大概有的人死了,也不能輕易下葬,必須利用起來對活人發(fā)揮點作用。
一路上長途跋涉,加上天氣炎熱的緣故,且來得匆忙,沒有做好防腐措施,尸體早已腐爛且向四周散發(fā)出陣陣惡臭,路上的行人大老遠就如鳥獸狀往四處散去。護棺小隊經(jīng)過的地方,一天之內(nèi)都極少有人,地上還偶見行人的嘔吐物。本來目的地提山皇宮西門護城河前的那塊空地上聚集著很多被要求前來瞻仰烈士遺體的官員以及圍觀的百姓,他們也不例外,還沒等護棺小隊靠近,均紛紛散去得一干二凈。只留下十幾個受命在此等待的官員,無可奈何退到橋上。他們紛紛捂住口鼻,隔著大老遠指手劃腳,好像是示意那五個護棺小隊的士兵在那邊停下就可以了。不過話說回來,護棺小隊總共才五個人,未免也太寒磣了。
按照原定的計劃,護棺小隊接下來會跟前來交接的官員互換文書;確認無誤后,官員將會蓋章、護棺小隊隊長也會按上手印;然后一起在此停留半日,接受大小官員與百姓輪流排隊上前瞻仰;再然后返回西郊最終的目的地濡南谷事先選好的墓地埋葬,入土為安。不過顯然,因為尸體發(fā)臭的原因,沒能達到設(shè)想的效果。就連提出這個倡議的北川王本人,也沒有來--據(jù)說這具尸體可是他花了好大的價錢,周旋好些天,才通過商池國商人杜英幫忙贖回來的。
護棺小隊正頂著烈日在那筆直地站著,一股股汗水不斷沿著他們的臉頰往下流,然后在下巴處匯合,凝聚成滴,如同透明的珍珠一般掉落在干裂的土地上,著地之后又輕微彈起掉入泥塵之中,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水圈,面積慢慢擴大。偶爾會吹來那么一陣不涼快的熱風,把汗水吹歪,打亂地上水圈的形狀。隊長大概是牽著馬車的那位瘦弱的士兵,車頭車尾各自站著兩個士兵。他們的表情應(yīng)該是悲傷的,臉上應(yīng)該是堅毅的,不然不會站著一動不動,像柱子一樣。他們都沒有任何防護,不知道是習(xí)慣了尸臭,還是忠心的緣故。馬車是裸露的,孔懷的棺材就在上面放著,可能是怕顛簸掉下來,還綁了好幾道繩索。那棺材的漆經(jīng)過長途跋涉風吹雨淋日曬,可能早已龜裂,也許不少地方已經(jīng)脫落。馬車的車輪似乎有些問題,因為那棺材好像是向左側(cè)傾斜放著的。不過也可以理解,跑這么遠的距離,一直沒停,輪子不壞才怪。
不過英雄遺體交接儀式與瞻仰儀式,卻一直沒能開始。
東海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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