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佩公主（二）
成固坐在床的另外一頭，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含情脈脈地望著心愛的皇妹，呵呵傻笑。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微笑著說：“無礙，若換作吾，興許更亂?！?p> 而性格倔強的成苑，似乎受到了刺激，一邊拆開包裹，一邊絮絮叨叨說道：“不行！重來?！?p> 又整了一遍，還是老樣子。成苑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自言自語：“是物件太多，得棄幾件?！庇谑呛酰植痖_了包裹，把里面的衣物一件一件取出來，丟到床上。
她在這些衣物之間數(shù)來數(shù)去，又開始自言自語：“衣服五件，褲子五件，內(nèi)褲五件，哎呀，該棄何物？嗯......那便棄內(nèi)褲吧?！?p> 成固苦笑，調(diào)侃道：“苑兒，若無內(nèi)褲，皇兄逃跑之時，褲子為樹枝所勾，豈不是得光屁股了?！?p> “哎呀?！背稍放牧艘幌履X門，恍然大悟，但是開始抓狂了，一股腦丟了衣服，跳下床去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咬牙切齒地。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沒辦法，對自己很是生氣。
成苑越是生氣，成固反而越開心--這個皇妹就是這樣莽莽撞撞的，可愛之處就在這里。
就在這時，成苑突然不由分說跑了出去。成固不解，以為她要放棄了，連忙追問道：“苑兒，爾往何處？”
“皇兄，爾且等著，吾去去就來--董靖，董靖......”她頭也不回，說完就消失在眼前了。
“哦?！背晒虘?，雖然成苑是聽不到的。
這個董靖就是麻陳君的小侍童，九歲年紀，只比成苑小一歲。他跟隨麻陳君兩年了，挺機靈的。他是被麻陳君收養(yǎng)的孤兒，負責麻陳君的飲食起居，表現(xiàn)也是非常利索的。麻陳君收養(yǎng)的孤兒不止董靖一個，算起來多多少少也超過兩百個了。由于宰相府住不下這么多人，麻陳君便在提京郊區(qū)的芝奇縣，圈了一塊地，專門收留他們。運作的資金都是來自他的俸祿，以及各大家族、理宗名士們的捐款。
成苑走了，成固心里有些失落。獨自坐在床邊，望著這些衣物發(fā)呆。其實整理這些衣物，對于他來說并非難事。因為母親死的早，他打小就稍微比較獨立，三歲的時候就會自己穿衣、吃飯了，都不用宮女服侍。而后他的父王成策，也許是有意為之，撤走了他的寢宮的宮女。（事實上老大北川王成瑞、老二西原王成備，也是這么過來的。）所以收拾包裹是一件再簡單、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只是他不想讓苑兒白忙，辜負她的一番心意罷了。
他為什么會主動站出來，代替六皇叔成川，前去會盟呢？
他心想著，努力為自己尋找一個合理的理由。他曾經(jīng)想以救父心切，想早日看到父王作為理由，但是馬上被他自己的內(nèi)心否定了。因為他自己都覺得，他沒有任何能力去拯救父王。他沒有受封，朝中沒有任何勢力；劍術也極差，或者更確切地說壓根不懂劍術；智謀也跟麻陳君差了十萬八千里，學問上毫無見地，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除了當質(zhì)子這唯一的用途。
對于國家大事，他也是無能為力的，他一直是這么認為的。想到這里，他暗暗開始后悔，當初沒有聽父王的話，努力學習，練習劍術，但是時間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而且武功也根本影響不了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
退朝的時候，麻陳君特地問了他這個問題，他整個人也是懵的狀態(tài)，不知道怎么回答。不過還好麻陳君沒怎么追問，只是瞇著眼睛，淡淡地夸了一句：“好孩子?！?p> 成固聽后，還是挺滿足的，心想可能是為了獲得麻陳君的認可吧。但是沒一會，又想想不對，嘟著嘴巴，表現(xiàn)得很是生氣的樣子，惹得麻陳君開懷大笑。
回到寢宮后，想了許久，他又想出了一個更合理的答案--逃離這里吧。
他的母親賀冼，生他的時候，難產(chǎn)死了。因而老大、老二自打他出生時起，就一直不喜歡他。從小老大成瑞就喜歡欺負他，甚至在他后頸留下過幾道傷痕，很多年過去了，這疤痕還沒完全消失，非常明顯。老二成備也從不愛跟他玩，他眼中的老二整天就知道抱著書本，裝模作樣努力在父王面前表現(xiàn)出很愛學習、附庸風雅的樣子。成固則要貪玩許多，經(jīng)常因此被老大告狀，受到父王的責罰。不過他反而對自己的誠實沾沾自喜，小時候的他一直認為，孩子的天性應該就是玩，不是整天打打殺殺，也不是扎到書堆里做書呆子。
在他五歲的時候，父王成策就開始逼他練劍了。但是他很不用功，抑或是真的沒那天賦，每每惹得父王生氣，常常罰跪。他的兩個哥哥，每次見他被罰，不僅沒高興起來，反而是表現(xiàn)得很嫉妒，大概是他太吸引父王的注意力了吧。尤其是成瑞，總是抱怨說，父王每天日理萬機，還得抽時間修理成固這個沒用的廢物。
麻陳君作為帝奧國宰相，每天也很忙，其實也是經(jīng)常沒空理他，所以他的童年一直都是很孤獨的。除了跟隨麻陳君去拜訪司寇復家，以及去芝奇縣看望那群孤兒，成固就再也沒有機會出宮了。有的時候就像是在坐牢一樣，非常無聊。
而唯一一次自己出宮，還是自己五歲那年，混在除污車隊中間偷偷跑出去的。這個除污車隊，通常是從西門出去，會帶著大量的皇宮產(chǎn)生的垃圾以及糞尿運出去。那次可不是一個很好的經(jīng)歷，且不說臭氣熏天。而且那段時間，提京天氣悶熱，很不舒服，是在山上的清涼的皇宮所無法比擬的。盡管如此還是很興奮，在城內(nèi)游歷了一番。那天他才知道，皇宮的糞尿在民間很是吃香。不少地主跟農(nóng)民搶著要，說是比較金貴的肥料，也是挺搞笑的?；厝サ臅r候，他走的是南門，守衛(wèi)差點沒讓他進去。如果不是何子中被開山王召見，剛好路過的話，估計就得流落京城街頭幾天了。父王成策知道后，很生氣，關了他五天禁閉，也是挺慘的。
直到九歲的時候，四皇叔成平把三歲的女兒成苑帶到提京，寄養(yǎng)在皇宮中，他這才有了玩伴，不再寂寞。寄養(yǎng)的原因，其實也是因為背盟戰(zhàn)爭，那時成平受到開山王的委任，在常陵組建王備軍。因為這個緣故，成平?jīng)]有辦法照顧女兒，索性就送到宮中了。此時的成固，不禁想起兄妹倆經(jīng)常手牽著手，滿皇宮跑的情形，好不歡快。
可惜好景不長，一年后，也就是他十歲的時候，背盟戰(zhàn)爭就爆發(fā)了。
現(xiàn)在他的父王成策遠在竹下國關押著，慈祥的祖父開山王與最寵愛他的長輩麻陳君也將要去那營救父王了，他留在這里其實沒什么意思，反倒不如跟著他們一起去冒險。
如果能帶著苑兒逃離這里那該多好啊，他心想。但是馬上他又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絕對不能讓苑兒去冒險，他寧愿苑兒呆在常陵，留在平皇叔身邊，雖然見不到，但是畢竟不會受到傷害。平皇叔就這么一個女兒，平時也是慣著的，絕對會拼了命去保護她。
“呼......”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不經(jīng)意之間，卻看到門外有個人影，呆頭呆腦地站在那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