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清水死諫（一）
而此時的隱德王蓋烏斯，見蓋利斯大部向北進發(fā)，突然大呼：“不好！”
眾人遂問其故。
回答說：“蓋利斯若得河北營，以兩千兵力過圣東營，恐輕而易舉?！?p> 下面的人紛紛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么認(rèn)為的。而穆清水也是一頭霧水，因為他覺得蓋利斯不可能有兩千兵力，但是苦于沒有證據(jù)無法使主子信服。殊不知他們?nèi)慷己鲆暳艘粋€重要的細(xì)節(jié)，河北營那邊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停止了，不論敵我都原地不動了。情報的缺失，才導(dǎo)致隱德王蓋烏斯有此判斷。
這個時候隱德王蓋烏斯又突然大笑：“這蠢貨，往北逃竄，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身居大將軍之職，帶兵不過爾爾，難怪背盟戰(zhàn)爭后期我竹下打得吃力，原來是這廝無能?？磥砉讶私裉斐匪?，乃明智之舉?！边@沾沾自喜的表情也是絕了，好像都忘記了剛才被蓋利斯刺殺，削去一塊肉的事。
身旁的侍從桑柔進讒言：“陛下英明神武，得月神眷顧，消滅叛軍指日可待。”
桑柔是個閹人侍。
又有侍從孔矛進讒言：“陛下用兵如神，斷其后路，形成圍勢，盟約平原傾刻可安，焉需調(diào)動禁衛(wèi)軍？”
孔矛也是個閹人侍。
圣西營統(tǒng)領(lǐng)里希見狀，也摻和了進來，不過他并不是拍馬屁的，而是有點想提醒的意思，他說道：“陛下統(tǒng)軍，猶如威瑞王附體，不如陛下先搜集情報，再做統(tǒng)籌安排，穩(wěn)妥為固。”
里希雖說是文官，資歷也挺老的，但也是隱德王蓋烏斯登基以來第三屆廣場辯論的冠軍，文采了得。他這么提醒貌似也沒錯，多搜集些情報，再分析進一步的作戰(zhàn)策略。他這句話既夸了隱德王蓋烏斯，又巧妙地上了諫言，也是高明。
但隱德王蓋烏斯聞此，便得意忘形起來，手舞足蹈。又因其手臂上的傷口，疼得嗷嗷直叫。弄得大家慌了好一會，但沒事之后，他又接著就以教育的口吻問大家：“你們可知戰(zhàn)機轉(zhuǎn)瞬即逝之理？”
眾人再一次懵了。
隱德王蓋烏斯笑了笑，說：“若寡人先回磊落城，再行調(diào)兵，則叛軍早已救下河北營，進發(fā)圣東營；若彼時到月心區(qū)，則叛軍已入關(guān)西，遁之群山。假以寡人現(xiàn)先占先機，以圣西營之兵力助力合圍，則蓋利斯插翅亦難飛矣！”
說的好像好有道理，下面的桑柔、孔矛又一陣奉承：“陛下英明，分析得甚好，猶如兵神附體?！彼麄儼肟s著頭，咬著牙，強顏歡笑的樣子也是蠻滑稽的。
只有那穆清水聽了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知道哪里有問題。穆清水抬頭凝望著隱德王蓋烏斯，驚詫地尋思了許久。這一幕被里?？吹搅?，他悄悄走到穆清水身邊，偷偷拉了一下衣角，不知道提醒他什么。
誰料到這時隱德王蓋烏斯就下了旨令：“軍鴿傳令圣東營繼續(xù)堅守面圣口，正南營繼續(xù)提防南岸，違令擅自調(diào)兵者斬立決。圣西營分兵一千進發(fā)月心區(qū)占領(lǐng)通圣路，斷叛軍后路，再分兵一千追擊蓋利斯所部，另外一千隨我支援追擊部隊，緊隨其后?！?p> 穆清水聞言大驚，連忙跪下阻止：“陛下三思啊，先回城為好，再次者留在此地亦可。”
由于來得突然，里希都沒來得及勸穆清水，瞪眼張嘴詫異地望著他，一時間慌了神。雖然他心里是希望穆清水能幫忙進諫的，但也不是這么直白的口氣，因為他覺得這樣忤著國君是說服不了他的。而且他本人的意思是先搜集情報，再做決定為好，也不是直接做出決定。
隱德王蓋烏斯不聽：“無妨，無妨。寡人要在此親自坐鎮(zhèn)，剿滅叛軍?！彼坪鹾敛辉谝狻?p> 穆清水聞言，緊張地說道：“陛下，回到城中，您在磊落城上，俯瞰盟約平原，親自指揮大軍，豈不更好？”
可隱德王蓋烏斯依舊不聽，反諷道：“你若怕死，獨自回城通報便好，不必跟來。”
“這......”穆清水語噎。
近侍桑柔見之接著諷道：“穆侍衛(wèi)膽小，畏懼蓋利斯如虎，自敗志氣，懷疑陛下能力，有犯上之嫌?！?p> 接著孔矛又進讒言：“陛下算無遺策，謀略曠古奇今，就連前朝威瑞王（吉伯景徹）亦遠遠不及，區(qū)區(qū)蓋利斯何足掛齒?！?p> 隱德王蓋烏斯聞言內(nèi)心更加膨脹，笑稱：“若寡人擒下蓋利斯，則可威懾六國，增加談判籌碼。寡人以三千滅他兩千，豈不比五萬滅他兩千更好？我朝除那羅延王，有哪一個國君能懂如此用兵之妙？”那羅延王指的是蓋氏科西王朝的開國君主蓋皖探。
里希聽到這里，自己也是暗暗一驚，原來他的王最崇拜的是那羅延王，不禁自覺有些失策。同時隨著他們一句一句的對話，他暗暗感覺是他的王是決定好了這件事，誰都勸服不動了，所以自己還是少說為妙。
“陛下，還是撤回城中，較為穩(wěn)妥?！蹦虑逅匀粓猿种G言。
“無需再言。”隱德王蓋烏斯都有點不耐煩了。
“陛下三思啊，小心中計啊。”穆清水鍥而不舍，仍然是覺得不妥。
桑柔、孔矛見此，更加大膽地攻擊穆清水起來。
一說：“穆侍衛(wèi)越權(quán)犯諫，好大膽。”
一說：“穆侍衛(wèi)竟然質(zhì)疑吾王，實在迂腐至極?！?p> 穆清水聽他們絮絮叨叨地，怒氣不自覺就上來了，大罵：“你們兩個奸人，莫要誤導(dǎo)陛下?！?p> 也許是被嚇到了，他們倆連連后退，但沒一會便好像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又往前走了一兩步，停止胸膛，雙雙指著穆清水。
桑柔就直接污蔑穆清水說：“你，你一定是蓋利斯之奸細(xì)?！?p> 孔矛也附和道：“對，對對?！?p> 穆清水跪在地上怒目圓瞠，嚇得桑柔、孔矛再次連連后退，再次縮頭起來。
而在一旁的隱德王蓋烏斯，見好話說盡，又穆清水跟兩個下人大吵。他覺得這穆清水還是不開竅，便漸漸怒氣上來，但仍對其怒目不語。
穆清水見此，更加慌張了，不知所措，連忙跪下爬過去抱住蓋烏斯大腿，大哭：“蓋利斯久經(jīng)戰(zhàn)場，詭計多端，我豈會不知，陛下切莫上當(dāng)啊。臣一片忠心，侍奉陛下六年有余，其心日月可鑒。若是今天讓陛下，貿(mào)然前去，陛下恐怕會有劫難，我也無顏面對穆家列祖列宗啊。”
隱德王蓋烏斯聞之大怒：“蠢貨，竟然詛咒寡人兵?。 彼煲荒_踢開，這一腳瞬間就把穆清水踢懵了，也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桑柔、孔矛、里希等人都蒙圈了。
還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隱德王蓋烏斯又說：“寡人念你侍奉六年功勞，且有救駕之功，暫免你一死，若再一意孤行，莫怪寡人賜死你。”
穆清水雖然著急，呆呆地坐在地上，但他也意識到根本無法勸服隱德王蓋烏斯，失望至極，遂含著淚深情地呼喚道：“陛下?！?p> 這語氣突然變化，讓里希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心里頓覺一股暖流升起，又好像暖流中夾雜著惋惜與可憐，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對勁。但這個時候桑柔、孔矛卻再次指責(zé)起穆清水來，開始了新一輪的污蔑。
里希看在眼里，雖然也挺同情穆清水的，但也知道他的進諫是不可能成功的。于是里希又再一次走過去，拉拉穆清水的衣角說：“穆侍衛(wèi)，你盡量護衛(wèi)陛下便是，勿再執(zhí)著?！?p> 聽了這話，穆清水卻反而生氣了，他正色告訴里希：“里大人，此乃威脅陛下圣軀安危之關(guān)鍵，怎能麻痹大意！”
里希呢，見自討沒趣，說了句：“這......這......”便不再說話了，可能是被穆清水氣到了吧。
這時氣得鼻子喘氣的隱德王蓋烏斯轉(zhuǎn)頭指著穆清水怒罵道：“你若再固執(zhí)越權(quán)，莫......莫怪寡人真治你罪?！?p> 穆清水凝望著他許久不能忘懷，眼淚不禁簌簌地流下來，似乎更加絕望了。周圍也同時變得安靜起來，似乎大家都覺得穆清水這樣的人，把國君惹到這個地步，實在太過分了。
穆清水擦了擦眼淚，嘆了一口氣，而后面向隱德王蓋烏斯筆直地跪好，然后緩緩說道：“臣愿以死明志！請陛下務(wù)必三思，移駕磊落城?！闭f完他便向隱德王蓋烏斯磕頭，觸地有聲，如是再三。
但是這并沒有消除隱德王蓋烏斯的怒氣，而換來的是“哼”的一聲的不屑，同時甩了一下手。
穆清水又言：“陛下，珍重！”仿佛在做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