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變動。
余策站在原地,心中滿是疑慮。
對比前一次成功案例的實驗流程來看,他的這次嘗試只是在距離和目標選擇上發(fā)生了變動。
目標由人變成了場景,在這次實驗中算是一個無關(guān)變量,但確實有引發(fā)異變的可能;
“距離”在這次實驗里可以算作是一個自變量,主要目的是測算出精神強度隨距離變動的消耗規(guī)律,而隨著測試距離的增大,也確實可能引出異變。
‘這樣的話,要想找出異變的原因,就得重設(shè)自變量,控制好無關(guān)變量,再多做幾次試驗……’
余策順著這個方向思索片刻,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再做一個尋找異變原因的實驗,在實驗設(shè)計上倒沒有太大的難點,基本半小時內(nèi)就能搞定,可關(guān)鍵是實驗的被試非常不好找。
如果被試是某樣固定的物體倒也沒什么,但當下這個實驗顯然是需要另一組人來當被試的。
而若是選擇了人來當被試,姑且不提保密性和有沒有人愿意配合的問題。
一旦實驗發(fā)現(xiàn)異變確實與人有關(guān),那么其中涉及的許多無關(guān)變量就都有可能變成異變的關(guān)鍵,這就需要他再設(shè)計多個實驗去驗證相關(guān)的假設(shè)……
‘那這究竟是套娃還是千層餅?’
余策在心里嘀咕一句,慢慢收斂思緒,將目光重新轉(zhuǎn)回到光線照射下的床鋪處。
實驗的問題暫時理不出頭緒,他只能先將其擱置一邊,等把眼下的情況搞清楚再說。
他挪動腳步,開始朝唯一的光源靠攏。
書桌前的人……是一名女生。
她穿著一套棕色睡衣,腳下蹬著一雙棉拖鞋,頭發(fā)亂糟糟得披散著,不用多想就知道這是一上午都沒出過門,懶得去穿衣打扮的最真實狀態(tài)。
‘幸好現(xiàn)在是深秋,天氣冷,穿的睡衣足夠厚實,要不然這場面……’
余策的思緒在此停頓兩秒,隨后便迅速打消了這個需要和諧的念頭,繼續(xù)朝對方靠攏。
他的腳步輕緩,落地無聲,整個空間一片死寂。
但就在他靠近到距離女生約三米的位置時,女生卻突然轉(zhuǎn)過頭來,雙眼死死盯著他所在的方位,臉上布滿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余策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你……”女生遲疑著拖了一個長音,隨后就沒有了下文,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能看到我?”余策猶豫一瞬,還是選擇了出聲詢問。
女生聞言嘴唇微張,一雙本就大而有神的眼睛突然瞪得更大了:“還真是個人???”
下一秒,她又有些手忙腳亂地蜷縮起身子,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你是怎么進來的?”
“???”
“什么怎么進來的?”
“陳言琳你玩游戲吼辣么大聲干嘛呀,嚇得我妝都化花啦。”
余策還沒來得及開口回話,就已然聽到了周遭傳來的幾道嬉笑女聲。
‘她沒有玩游戲,只是在看沙雕視頻?!?p> 余策看了眼女生桌上的電腦顯示屏,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不是……”名為陳言琳的女生有些慌亂地朝余策所在的方向瞟了兩眼,然后像只小鴕鳥似得縮起腦袋伸手指了指,“你們沒看到這里有個人嗎?”
“哪有人???”
“陳言琳你做白日夢了吧?”
“表情這么認真,是真看到人了?不……不會是灰質(zhì)感染,產(chǎn)生幻覺了吧?”
“想什么呢,這種事哪有這么容易遇上的,而且陳言琳看著也很正常,估計是做了夢還沒走出來。”
“就是,真要是灰質(zhì)感染,那陳言琳還不直接發(fā)瘋了……”
……
這個世界的人對待灰質(zhì)失控和灰質(zhì)感染,就跟對待車禍、絕癥一樣,雖然心中懼怕,但基本都不認為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時不時還會拿出來開開玩笑。
至于這個世界的怪物……由于它們出現(xiàn)的方式十分特別,大多數(shù)普通人其實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只是偶爾會有些異聞怪談。
“我不是,我沒有,我很正常?!标愌粤湛s在椅子上瑟瑟發(fā)抖,眼角余光卻還在不停偷瞄一旁的余策。
其實她很清楚,一個男人是不可能輕易混進女生公寓樓的,即便成功混入,也不太可能毫無阻礙地走進某間寢室。
更何況,她所在的寢室一直關(guān)著門,出入一定會發(fā)出聲響,可她之前并沒有聽到任何開關(guān)門的聲音。
既然室友們都沒有看到這個人,只有她看到了,那么只可能是她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或者對方本就是沖她來的。
不論是以上哪種情況,對她來說都不會是什么好消息……
余策站在原地默默觀察了一會兒,隨后邁步走到了書桌旁,蹲下身看著桌上的電腦顯示屏,笑著說道:“咱一起看視頻?!?p> 陳言琳聽了,差點跳起來。
這一定不是她的幻覺,她的精神絕對沒有問題,身邊這個很像人的家伙肯定是個有超能力的怪物,而且是充滿了惡趣味的怪物!
“怎么,不想看了嗎?”余策轉(zhuǎn)頭看她,將手虛搭在對方身后的椅背上。
‘你不要過來啊,誰想跟你一起看??!’
陳言琳內(nèi)心極度崩潰,表面上卻還要露出矜持的微笑,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惱了對方,“不看了,怕吵到室友?!?p>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就像是碎碎念,在略顯嘈雜的環(huán)境下,倒也不怕引起室友注意。
“戴耳機啊,你剛剛不就是戴著耳機的嗎?”余策指了指她電腦鍵盤左側(cè)的白色耳機,不依不饒道。
“……壞了。”陳言琳心虛地偏過頭去,接著又立馬補充了一句,“只有一只耳機可以用。”
“哦,這樣啊。”余策點了點頭,假意露出失落的表情,隨后又在女生悄悄松了口氣的時候,突然提議道,“那要不你去跟你室友借個耳機,回來我們再一起看吧?!?p> “……”陳言琳已經(jīng)被嚇得說不出話了。
“開玩笑的?!庇嗖呗冻鰷睾偷奈⑿?,“其實我是個好人?!?p> 陳言琳聞言卻并沒有放松。
‘哪有壞人會承認自己是壞人的……唔,好像真的會有……不管了,反正這個疑似人類的可疑生物說得話絕對不可信,不管怎么解釋都沒用。’
“是不是覺得我說的話不可信?!庇嗖呖粗难劬?。
陳言琳連忙搖頭。
“其實你信或者不信,都沒什么關(guān)系?!庇嗖呗龜咳ツ樕系男σ?,一本正經(jīng)道,“我現(xiàn)在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樣一個人?!?p> “唔,這個……”
陳言琳認真看了他兩眼,遲疑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回道,“就是……長得很帥,喜歡開不太合適的玩笑……不過笑起來的時候很有感染力,會讓人比較安心?!?p> “……”余策沉默片刻,面無表情道,“沒讓你夸我?!?p> “???”陳言琳微微一愣,隨后又立馬反應(yīng)了過來,伸手捂住迅速竄紅的耳垂,弱聲問道,“你指的是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不然呢,你當這是相親見面會嗎?”余策反問道。
陳言琳羞憤欲死,想一頭鉆進被窩里再也不出來,但是在一番權(quán)衡之后,還是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去,回答道:“就是看上去很真實,感覺上很虛幻的一個人,有點像一些電影里的三維立體投影?!?p> “感覺?”
“嗯……就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怪怪的,很別扭?!标愌粤招÷暤?。
“哦……”余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鐘,緩緩站起了身。
聽完女孩的回答,他就已經(jīng)對這次實驗發(fā)生異變的原因,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
只不過在論據(jù)不足的情況下,猜想只能是猜想,至于事實究竟如何,就需要更進一步的驗證。
陳言琳偷偷瞄了他一眼,伸手撓撓腳踝。
一番對話下來,她感覺對方除了狀態(tài)詭異了一點之外,好像也沒什么可怕的。
而且……長得帥的人,天生就能讓人產(chǎn)生好感,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可能,也許,大概他就只是個有特殊能力的人而已?!?p>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卻又覺得這樣的自己似乎很沒原則,于是又馬上開始給自己默念洗腦,‘這是個怪物,這是個怪物,這是個怪物……’
“你叫陳言琳?”余策問。
陳言琳回過神來,雙手抱膝,矜持地點點頭。
“在林州大學?”余策又問。
陳言琳繼續(xù)點頭。
“哪個院系,大幾,哪個班的?”
陳言琳一臉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問問,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庇嗖呗冻銎胶偷奈⑿Α?p> ‘那我肯定選擇不回答啊,告訴你又沒什么好處?!愌粤赵谛睦镟洁熘?,嘴上卻十分從心地念道:“法學院,大二,公管二班?!?p> ‘但是不回答的話,肯定會有壞處?!谛睦锬a充了一句。
“好,那我們就下周一見吧?!庇嗖咝χc點頭,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
‘下周一……’陳言琳愣愣地看著對方消失后的空蕩處,接著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那不就是明天嗎?’
‘明天他還要來找我?’
念及于此,她再次瑟瑟發(fā)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