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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越婠最喜歡一句話: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
這世上有許多誤會和錯誤,都是源于相信了表相而忽視了內在。
辛時揚戴上面具時或許很像梓臺,但宋越婠可以確定他絕不是梓臺。即便摘下面具的梓臺需要掩飾身份,不再對她露出促狹的笑意,但眸子里的光亮是藏不住的。
一個人可以忍著腮幫子不笑,但眼睛絕對做不到。她沒有證據(jù),她自由心證。
得知梓臺不是辛時揚,宋越婠當真松了一口氣。她一定會找機會證明梓臺就是辛佚儻的,梓臺、太子,太子、梓臺,她不相信一切沒有根據(jù)的巧合。
……
宋越婠一行人抬著宋御史回到府上后,老人家終于醒來。待得知永順帝竟準了宋越婠的婚嫁改制方案后,宋量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起這個女兒來。
從小她就與別人家千金小姐不一樣,她好學、刻苦,卻從來不學琴、棋、書、畫這類高雅的錦上添花術。
她寧可找個鎖匠學習如何在半柱香時間內撬開一把玲瓏鎖。她整日奇思妙想、天馬行空,他都一直當她小孩子心性,即便她要入朝為官,他也只當她圖個新鮮。
況且璽國有女子為官的先例,他也就任由她放肆去了??涩F(xiàn)在看來,往日里宋越婠對他說的她上輩子是文曲星的事兒或許還真是的。
區(qū)區(qū)凡人能懂那么多世上無人見過的“知識”?若非文曲星下凡她又是打哪兒受到的婚嫁改制熏陶。
宋量心旌蕩漾:他這個女兒,不簡單啊!怕是要名留青史的呀!
“……爹,您看著我做甚?”
“越婠啊,你可真是個好樣的!”
宋越婠:“……”
往常溜須拍馬一長篇不帶換氣的宋御史,今日竟只用了最質樸的幾個字,然而宋越婠已經(jīng)感受到老父親濃濃的愛意和難以抑制的……驕傲。
……
江之深失魂落魄地回到鼎國公府。
原本計劃成功的喜悅感受因為紀仙瑤那三言兩語化為泡影。
從小,他就知道紀仙瑤不如看著那般純良,她擅耍心機,卻從來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然而江之深依舊喜歡她的特別,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可就在方才,紀仙瑤讓他再一次失望后,他對他的心意開始動搖了,他開始深思她是否真的值自己掏心掏肺嗎?
她找到他,竟是為了打聽宋越婠。
三言兩語下來,江之深就明白了紀仙瑤的心思,她已經(jīng)把宋越婠看作是潛在的太子妃位之爭的勁敵。
如果紀仙瑤只是愛那妃位倒也罷了,可她太貪心了,她還要留著二皇子妃位備用,甚至,連宗正世子妃也要給她懸著。她紀仙瑤一天沒花落皇家,這些好的位分便都要給她備著。
她明知他心里有她,卻還讓他幫她。紀仙瑤對他,實在是無情無義。
其實今日幫宋越婠,他多少有些私心夾在其中,倘若改制實施,紀仙瑤就可以自行選擇,但是她會選擇嗎?
沒想到紀仙瑤這么快就來回答他的問題,她從來都是有選擇的人,只是她的選擇從來都不是他罷了。
這些年來,江之深也疲了。
愛而不得就算了,想避而不見都不能,若單思太苦,還不如放手,高傲地孤單。
“仙瑤,這次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了?!?p> 今日臨別前,江之深如此告訴紀仙瑤。今夜,他再次重復,也不知是想說給誰人聽。
……
你有沒有試過,精心烹飪一道精致佳肴,盛到盤子里,滿心期待地等待懂得品甄的有緣人來一嘗,卻一直一直一直不曾有人過問?
這感覺,太令人失落了。
冬雪節(jié)一事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璽國上下已經(jīng)將最新的婚嫁制度統(tǒng)一印發(fā)到各州各縣,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新婚新嫁,依然采用老一派風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越婠就糊涂了!
分明做調研時,大家都十分贊同新法啊?為何卻依舊守著舊法?難怪太子殿下讓她不要高興得太早,看來要改變一種習慣還真不是一朝一夕就立竿見影。
近日,太子殿下不在昭陽殿,據(jù)說是一年一月出宮“流浪”的時候到了。江侍郎也是身懷要務似的,接連避不見客數(shù)日了,搞得她想找個人商議對策都如此困難。
她終于明白陛下那日眼神的深意了:一個腐朽的傳統(tǒng)再刻板、教條、不近人情,它也已經(jīng)影響了幾十代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輕言破除舊習,談何容易?
“哎,要是梓臺在就好了!”
宋越婠推開窗戶,望著天上零散的星星,單手托腮發(fā)起呆來。
“為何我在就好了?”
“梓臺!”
他突然出聲,她嚇了一跳,喜大于驚。
“你去了哪里?怎么這么久沒來看我?”
聽她這樣抱怨,梓臺忍不住戲謔:“是誰口口聲聲男女有別怕瓜田李下落人口實遭人話柄的?”
“是我是我還是我?!?p> 她積極認錯,趕忙從屋里端出來一盤白糖糕,“梓臺大人請息怒!山珍海味在此,有沒有消消氣?。俊?p> 梓臺一副“你當我傻”的眼神看她,“你以為我堂堂金羽御侍,連白糖糕都沒見過?”
“呀,你竟真見過,嘖嘖,失算失算?!彼χ栈匕滋歉?,“看來昭陽殿里伙食還不錯。”
他睨了她一眼,故作不懂:“昭陽殿的膳食向來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享用?!?p> 裝!繼續(xù)裝!我定要用智慧拆穿你,叫你心服口服!
“對了,這段時日你去了哪兒?”
說到這里梓臺就來氣,從懷里掏出那支從她處帶走的素木釵,惡狠狠遞還:“諾!你娘留給你的遺物?!?p> 那不是為了騙他當面對質瞎掰的故事嗎?宋越婠赧顏,不好意思道:“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又搞錯了,你拿走的這支真的是我自己買的,我娘留給我的我好好保管著呢,沒混淆?!?p> 梓臺依舊作出“退釵”的姿勢,一點情面也不留,“總之這破釵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分明不值錢,竟然騙我價值千金,害得我找了十幾家當鋪都當不出去?!?p> 說罷,根本顧不得宋越婠是什么表情,霸道地插在她的發(fā)髻上,臨了,還左瞧右瞧仿佛很滿意自己的杰作。
近距離的呼吸,散發(fā)著淡淡薄荷味兒,讓宋越婠羞紅了臉,她怯生生地看著梓臺,用一種欲說還羞的眼神凝睇他。
“梓臺,你不是說此釵要送給心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