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凌晨,天剛破曉。遠處有警鳴聲和救護車的聲音傳來。
誰也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直到溫嶺的最后一絲黑暗被光明照亮。顧睆才走了出來,她面色有些蒼白,看了眼等在一旁的救護人員,示意他們進去。
賀簏趕忙上前扶住了顧睆,想要查看她的傷口時,顧睆輕輕掙開了他。
賀簏站在原地,眼睛紅紅的,有些委屈地看著顧睆的背影。
問沈壹借了一輛車,顧睆回頭看向賀簏,卻見他紅著一雙眼睛看著她。
顧睆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還不過來開車?”
賀簏愣了愣,抹了把臉,才走了過來。
顧睆面無表情地掃過賀簏已經(jīng)包扎好的手臂,低聲問道:“傷口怎么樣?”
賀簏輕聲回應,“沒打中,只是擦過,上了藥,好多了?!?p> 頓了頓,他看了眼顧睆的手臂和她有些蒼白的臉色,有些躊躇,欲言又止,最后才輕輕問道:“睆姐~剛剛我看到你手上流血了……你……”
顧睆臉色不變,轉身,朝車子走去,“我沒事,開車?!?p> 坐在車上,賀簏還想說些什么,看到顧睆靠在副駕駛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張了張嘴,嘆了口氣,最后什么都沒有說。
那一槍,定是打中了。雖然她什么都沒有說,但他看得分明,她就是流血了。
賀簏一直都知道,顧睆性子倔。從前在東國的時候,她受了傷,從來都不說,只是自己做些簡單的處理。就算很疼,也都忍著。
顧睆不喜歡去醫(yī)院,她說討厭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但最后,她卻學了醫(yī)。
顧睆比他小三歲,但卻性子冷淡,看起來絲毫不像個只有二十歲的女孩。
在顧睆學醫(yī)那年,賀簏曾問過她是真心喜歡嗎?他記得那時的顧睆面無表情,轉頭淡淡的看著他。
她說,人世間有哪樣東西是真心喜歡的呢?
賀簏想,顧睆應該是不喜歡學醫(yī)的,但是,她卻享受學醫(yī)。
車子穩(wěn)穩(wěn)地向酒店駛去,到達時,開機儀式已臨近尾聲。
言彬正穿著古裝和工作人員合影,看到顧睆時,愣了愣,驚訝于她此刻有些蒼白的臉色。
不同于昨日的跳脫,此時的賀簏安安靜靜地站在顧睆身邊,看起來倒是添了幾分莊重。
言彬走到顧睆身前,看了看賀簏,才開口說道:“我哥今天早上有事,趕回公司去了。睆姐,你的臉色有些不對……”
顧睆抬眸看了看言彬身上的服飾,輕輕扯了扯嘴角,說道:“可能昨天沒休息好吧!學校有事,我得回去了。”
聞言,言彬一臉可惜,“好吧,那……你們路上安全?!?p> 顧睆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車上。
回F市的路上,顧睆的手機突然想起。她皺了皺,眉眼間隱隱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接聽電話,耳邊傳來明琛的聲音,“在哪?回學校一趟吧。新增了好幾例肺炎病例,老師那邊說,可能……有人傳人的風險。”
聞言,顧睆神情一怔,眉心微蹙,端正了神色,沉聲說道:“好,我下午到?!?p> 掛斷了電話,顧睆轉頭看著賀簏,“不去都江苑了,去F大。這幾天我都在學校,你沒事不要出去?!?p> 見顧睆神色肅穆,賀簏愣了愣,有些不解地問道:“睆姐,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事嗎?”
顧睆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風景,許久,才低聲回應,“嗯,大事?!?p> **
回到F大時,已經(jīng)下午三點。顧睆走下車,賀簏突然叫住了她。
顧睆回頭,賀簏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黃毛,神色復雜,“睆姐,對不起。這次,是因為我……”
抿了抿唇,顧睆開口說道:“我沒怪你?!?p> 賀簏眨了眨眼,竟有些委屈。他咬了咬唇瓣,看著顧睆,輕聲回應,“我知道……睆姐,你記得換藥,別發(fā)炎了。”
似乎被賀簏此刻的樣子逗笑了,顧睆揚了揚嘴角,朝著他的方向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到實驗室時,明琛正坐在電腦前看著文件,表情有絲絲嚴肅。
看到顧睆時,他起身倒了杯水,示意顧睆坐下。
細細看了眼顧睆有些蒼白的神色,他皺了皺眉,低聲詢問,“才多久沒見,怎么臉色有些不對?哪里不舒服嗎?”
顧睆接過明琛遞來的水杯,輕輕抿了口水,聲音有些敷衍,“沒事,可能有些感冒吧。”話音一轉,她看向明琛,神色有些認真,低聲詢問,“老師怎么說?”
輕輕地嘆了口氣,明琛眼中神色復雜,開口道:“你之前猜測的,果真是對的。老師那邊研究得出,病毒有人傳人的現(xiàn)象,而且最近確診人數(shù)持續(xù)增加。
網(wǎng)上有不少關于這次肺炎的議論,怕引起恐慌,都被壓了下來。只是,恐怕瞞不住了。京都那邊已經(jīng)決定公開,應該不久就會召開新聞發(fā)布會。”
抿了抿唇,顧睆低聲問道:“之前的那幾例,情況怎么樣了?”
聞言,明琛的神色黯了黯,“不太好,目前在重癥病房觀察。密切接觸者中有一大半已經(jīng)確診了……”
……
從實驗室出來,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走在回寢室的路上,顧睆面無表情,回想著明琛說的話,眉心不由得深深地蹙起。
推開寢室門,里面歡鬧的聲音突然一滯??吹筋櫛彸霈F(xiàn)在寢室里,三人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僵硬。
氣氛不由得變得有些尷尬,范寧神色有些不屑,瞥了顧睆一眼就躺在自己床上玩手機。
楚清清站在原地,看著顧睆神色有些逃避,似是想上前說些什么,最后還是一言不發(fā)地走開了。
反手關上門,也不在意室友的態(tài)度。顧睆在柜子里取了睡衣,徑直去了浴室。
傷口因為濺了水,比之前更疼了,顧睆皺了皺眉,忍著痛穿上衣服。
耳邊傳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大致可以聽到豪車、包養(yǎng)一些的字眼。
推開門,聲音突然消失,看著屋內面色各異的三人,顧睆面無表情地經(jīng)過她們,躺在床上。
手臂傳來的疼痛一陣接著一陣,顧睆緊緊地皺著眉,額頭冒著冷汗,耳邊不停地傳來嗡嗡聲。顧睆感到腦海中一片眩暈,身體似乎在不停地下墜。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睆只覺得喉嚨十分干燥。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喉嚨間突然感到一陣刺痛,不由得低低咳嗽起來。
掙扎著打開眼睛,顧睆起身,身形一晃,扶住桌子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此時寢室內空無一人,窗外有陽光透進來,顧睆抬起手臂,微微瞇起眼,才發(fā)現(xiàn)竟已是黃昏。
手機因為沒電關機了,顧睆一邊插上充電器,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才感覺好多了。
手機一開機,便彈出來許多消息?;救琴R簏發(fā)的,不外乎是些無聊的牢騷話。
趙窈也發(fā)了幾條消息,基本都是在云鎮(zhèn)的照片,看樣子她在那過得很好。
明琛也發(fā)來了幾條消息,大多都是問候的話,只有寥寥幾句提及到了京都。
顧睆翻下去,意外地看到了一條陌生的短信。
短信上只有一句話:多謝。收到短信的時間是在兩天前。
顧睆愣了愣,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床上躺了兩天。怪不得醒來之后覺得自己全身無力。
這時,寢室的門突然打開,楚清清和范寧從門外走了進來。
看到顧睆時,范寧輕嗤了一聲,越過顧睆徑直拿了自己的外套,轉身走向門口。
楚清清咬了咬唇,看著顧睆有些蒼白的臉色,上前一步有些躊躇地說道:“顧……顧睆,你沒事吧?”
此時,范寧已經(jīng)走到楚清清身邊。見狀她冷冷一笑,譏諷道:“清清,干什么呢!咱們還是走吧,人家有沒有關你什么事?人家可比我們命好,哪會稀罕你的關心?你可別忘了,人家背后可厲害著呢!”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陽穴,顧睆起身,面無表情地走向床鋪。
范寧神色嘲諷,繼續(xù)說道:“清清,看到?jīng)]?都說了人家可沒那么虛弱,你就是多管閑事,走吧!”
楚清清看了看顧睆,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跟著范寧離開了。
門一關上,還未走到床邊,顧睆就覺得一陣暈眩,身體突然釀蹌了一下,沒能穩(wěn)住身形,身體狠狠地朝著地下倒去。
顧睆一驚,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悶哼一聲。她掙扎著扶著桌子起身,站了好一會,直到暈眩勁稍微過去了些,才起身往床鋪走去。
待爬到床上時,顧睆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背部隱隱有些濕透,左臂有絲絲鮮血滲出來。
顧睆皺了皺眉,沒再管它。腦子依舊沉沉的,她躺在床上只覺得天花板一陣旋轉,連帶著胃部都隱隱有些不適。
閉上眼,顧睆緊緊地皺著眉,捂著胃部,壓下溢到喉嚨的惡心勁,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顧睆只覺得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十分黑暗的無底洞,耳邊不停地傳來陌生的議論謾罵聲。雖然聽不真切,但隱隱讓人覺得十分不舒服。
恍惚之中,她仿佛還聽到了一個低沉還附帶磁性的聲音,那道聲音十分遙遠,有似乎近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