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蒼師兄,憑著區(qū)區(qū)凡胎肉體便能在這昆侖結(jié)界來去自如,想必是有仙緣的凡人,你可千萬別錯殺了好人,昨夜這少年誤入桃林,問了下山的路,他與我煞是有緣,我便指了路給他,許是酒喝得多些了指錯了路,這才釀成了誤會一場?!?p> “可他驚動了狴犴!蘺蓁,狴犴是何許獸物,你難道不曉么?”
蘺蓁不以為然道:“距離我們將這狴犴從魔界帶回來也有萬年了,它思念家鄉(xiāng)急切認(rèn)錯了人,也不無可能,況且這都近萬年了,在座的神仙哪里還清楚記得萬年前之事?何況區(qū)區(qū)一個獸物。再而言之,眼下這少年身上并無魔戾之氣,算不得魔界之人。今日便由我作保,放了他吧?!?p> 蘺蓁的一席話無論有理與否,袒護少年的心思定是顯而易見。
玄泱見況,便道:“凜蒼,蘺蓁上神所言也并無道理,既然這人是她帶來的,那你還有何不放心的?總不能因為這少年而擾了招仙大會這等重要之事?!弊詈笠痪洌髩旱土寺曇舾皆趧C蒼耳邊。
互相給個臺階下,都好說,都好說。
“蘺蓁,依你看,你要將此子如何處置?”問話的是徽縱而不是凜蒼。
“他驚擾招仙大會,總不能輕易放他離去吧?”凜蒼不甘心道。
“他既有能耐出入昆侖之境,想必仙資不淺,就讓他同幾位仙家,一起進入試煉即可,至于這是生是死,則由天定了。”蘺蓁不慌不忙道,仿佛在說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眾人愕然。
少年眼皮子狠狠一跳,原來這就是這酒鬼女仙,哦,不蘺蓁上神所提及的機會。
少年腦子里噼里啪啦地涌現(xiàn)著刀山火海,心下一怵。
這不是擺明了送死去么?
看來自家誤會了這個女酒鬼神仙,做神仙的,一個比一個狠。
少年腦海里再度響起蘺蓁的聲音:“小子,活命的機會來了,還不抓住?”
少年睨了一眼凜蒼,又看了看蘺蓁面色自若的模樣,心下一狠便跪地大聲道:“多謝各位上神明察秋毫之恩!小的定然不負上神期望!”
總好過眼下便死在那蒼古老頭手中。
凜蒼的面相鐵青得發(fā)黑,咬牙切齒好半天。
蘺蓁唇角勾了勾,這小子居然能把凜蒼氣成這樣,也是個鬼才。
徽縱緩緩起身,拂袖將少年渾身的枷鎖卻去,道:“既為仙緣之人,又得蘺蓁上神準(zhǔn)許,讓此子與眾仙家共同歷練,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有何異議?怕是異議頗高了。
仙界的招仙大會,怎的一個凡人摻和進來?成什么樣子?
“徽縱上神?!迸钊R仙君涂驀率先脫列而出,“仙家的試煉,自是兇險萬分,一介凡人參與,下君認(rèn)為怕是不妥,若是傷了其性命,又當(dāng)如何?”
蘺蓁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反駁道:“涂驀仙君多慮,此子自愿前來,心甚往之,自是無怨無悔?!?p> 瓊?cè)A自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懣不平,出言道:“蘺蓁上神此舉,是否有失公允?”
能站在這云頂天宮之上的仙家,皆是一門仙派中的佼佼者或是修為自身便不淺的逍遙散仙,一介山下村民,遑論這試煉之資?!
蘺蓁徐然轉(zhuǎn)身,唇角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公允?那不知瓊?cè)A仙子要本上神如何做,才算得上公允?”
“他若是真如上神所說非魔界中人,那自是將這個粗坯凡人逐下昆侖便是,這仙界之事,何須一介草民參與!”瓊?cè)A盯著蘺蓁,嘴上不饒人,神色也極為不恭。
少年清了清渾身的寒意,抖了幾抖。
“粗坯,凡人?”少年似笑非笑地瞪住瓊?cè)A,明明是個桃粉花黛的少女,說出來的言語卻如此咄咄逼人,驕傲自矜。
“是,姑娘所言不錯,我是個凡人,就算在凡人之中都算得上是粗鄙的,邋遢、好吃懶做,人間有尊卑之分,想必仙界也有,這位女神仙偏偏就準(zhǔn)了我同你們一起試煉,其余幾位也未作多言,不知這位仙子有何身份,敢質(zhì)疑……上神?這是不是就是……”
瓊?cè)A被夙胤說的面紅耳赤,斥道:“你胡說什么?休要蓄意挑撥!”
夙胤仿佛未曾聽見一般,聳了聳肩:“你說呢?雖然我聽說做神仙的年紀(jì)都挺大的,但您這啰嗦本事,簡直比我們村門口的賣茶阿婆都能說,別人還都沒說什么呢……何時輪到你狗拿耗子了……”
少年不羈而皮籟的模樣,惹得眾仙皆是面露笑意,忍俊不禁。
瓊?cè)A被氣得語塞,瞪住夙胤的眼神愈發(fā)凌厲兇狠。
“夠了夠了,堂堂云頂天宮豈容你一介鄉(xiāng)野凡人造次?”凜蒼被殿前的吵嚷攪得頭腦發(fā)昏,面色不悅至極。
“瓊?cè)A仙子的所言甚是有理?!碧y蓁不知何時端坐到了上座,“不過……”
夙胤頓住,幾乎是接近斂聲屏氣般,望向了上座。
“本上神的脾性想必諸位都略有耳聞,本上神一向不喜被人指點,特別是在背后妄議上神之人,更是不屑,因而本上神想處置何人,處置與否,也萬萬不用他人許可。本上神要這少年前去,他便前去,無需旁人過問?!?p> 一席話說得沒理沒據(jù),任性至極,就憑著“本上神”二字,將這些人都碾了個干凈。
“蘺蓁……”凜蒼極為不悅地蹙了蹙眉,神情多了幾分不自然。
背后妄議上神……
瓊?cè)A腦子唯有這幾個字,被噎得一時間下不來臺,腳底發(fā)虛。
她莫不是有千里眼不成?怎知剛剛她……
涂驀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露痕跡地擋在瓊?cè)A身前:“是下君冒犯了,小女年幼無知還請上神恕罪!”
“不打緊,本上神雖不是什么普度眾生之人,但也不是那種喜好……‘連坐’之人。”
這“連坐”二字更是意味非常。
蘺蓁微笑著,笑的波瀾不驚,而在涂驀眼中卻恰似惡虎捕食般深不可測。
睚眥必報,還真百聞不如一見。
涂驀自然是知曉,蘺蓁口中的“連坐”意為指著他們與玉衡的干系而口出狂言,她在嘲諷他們。
瓊?cè)A臉色煞白,自是知曉她話中有話,卻也是敢怒不敢言,不禁攥緊了衣角。
玄泱只當(dāng)看了場好戲,頻頻咋舌。
這涂驀也是老糊涂了,惹誰不好,去惹蘺蓁。若論錙銖必較有仇必報,她說第一,可沒人敢說在她之后。
涂驀向蘺蓁作了作揖,拉住瓊?cè)A便向后退回原位。
在場仙家皆是面面相覷,心中不甚言語。
這離經(jīng)叛道、特立獨行的蘺蓁上神,他們可算是領(lǐng)教了。
良久,萬籟寂靜。
“咳咳咳,既然如此,時不耽誤,還請諸位仙家移步五行陣,進入試煉?!被湛v手腕一揚,殿門前一個光暈似的輪轉(zhuǎn)洞地倏地便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隨之及而來的,便是從赤橙黃綠到青藍紫七種光芒依次展現(xiàn)凝聚而成長路。
一、二、三……
夙胤在心里默默地數(shù)著,直到嶄然的光芒鋪在眼前,上方寫著三個夙胤不識的字眼。
“諸位仙家,面前的五條路皆是通往上神試煉的關(guān)卡,從左至右依次為由玄泱上神所設(shè)的陰陽序、凜蒼上神設(shè)的魍魎獄、蘺蓁上神所設(shè)的嗔癡眼、洛英上神所設(shè)的無妄冕,最后便是由本座所設(shè)的玄武門,一位仙家只能擇其中一個關(guān)卡進行試煉,通過試煉者則成為該上神門下弟子,其間不得舞弊、不得傷人性命,其余則各憑本事。本座與其余幾位上神自會在各自陣眼之中,觀察諸位的一舉一動?!?p> 話語剛落,幾乎是所有的仙家分成了兩部分,一左一右,而又在這兩部分之間,分成一多一少,左邊最多的則往凜蒼的魍魎獄,左邊稍少的則是往玄泱的陰陽序,右邊亦是如此,唯獨夙胤索立的嗔癡眼,無任何仙家入內(nèi)。
五個上神也是紛紛隱身一動,落入了陣眼之中。
夙胤環(huán)顧四周,湊大流到了陰陽序前。
“怎么沒個仙家去中央的嗔癡眼?”一個仙子問道,問出了夙胤的心聲。
“這幾千年來有何人不知,過不過的去這嗔癡眼,是全由蘺蓁上神的心情決定,而她又素來不喜這收徒之事,就連這招仙大會她都遲遲才來,咱們可就一次機會,定要選擇這心中最有把握的上神,像我等人,若是通不過上神試煉,便要退而求其次,去上仙試煉,這仙途,可是截然不同啊……”身旁一位仙君熱切回答道。
周遭仙家紛紛點頭同意。
“我聽說,這凜蒼上神所設(shè)的極為兇險,能過的皆是傷重而歸……而其余幾位上神所設(shè)亦是……”
夙胤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自己本就是趕鴨子上架的,萬一里邊的什么妖邪異獸讓我丟了小命,豈不是太不劃算?
夙胤心里九九一番,半晌,從陰陽序之中脫列而出。
只見一身污衣襤褸的少年,在眾目睽睽之下,伴著陣陣鐸在他身上的銀白光澤邁著毫不猶疑的步伐,踏入了嗔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