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荒原的夜晚格外的冷，滴水成冰，就算沒有風(fēng)雪吹襲，手足依然被凍得麻木。
僅僅半天時間，救活了四十六名病人的唐寧在格桑鎮(zhèn)一下子就變成了大名人。
他所救治的病人中，有不少是青壯年，這些人對于某些家庭來說，就是支柱與棟梁，就是可以掙取黑面包和土豆以維持家人生計的希望所在。
唐寧拯救了這些人，相當(dāng)于拯救了這些家庭。
晚飯是在鎮(zhèn)長卡德魯?shù)募抑谐缘摹?p> 卡德魯?shù)募冶绕渌?zhèn)民的家要大一些，高一些，只不過用木板釘成的墻也不那么嚴(yán)實，有些透風(fēng)，可能因為今晚來了貴賓，餐桌旁升了一個炭爐，總算讓屋內(nèi)有了一些暖意。
好不容易湊齊了八張椅子，唐寧一行四人，海格，卡德魯夫婦和小卡德魯，圍坐在了一張長條桌前。
卡德魯夫人把晚餐端了上來，土豆?fàn)Z熊肉，一鍋蔬菜面糊湯，一籃子黑面包，菜肴非常簡陋。
黑面包硬得跟煤塊一樣，面糊湯里連一滴油都沒有，連熊肉都是唐寧帶過來的。
從收容所出來之后，唐寧與漢默處理了一下那頭熊，剝皮，割肉，拆骨。宰殺好之后，唐寧信守承諾，把肉分給費舍爾與霍爾一半，骨頭，內(nèi)臟，熊皮也全部給了他們。
令唐寧感觸極深的是，在宰殺分肉的現(xiàn)場，那些圍觀的鎮(zhèn)民們個個眼冒綠光，就象喪尸見到活人一樣。
費舍爾與霍爾在拿到熊肉之后，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但鎮(zhèn)民們那種對肉充滿欲望的眼神讓唐寧有點擔(dān)心他們能不能把熊肉安全拿回家……
“抱歉，實在拿不出什么象樣的食物來招待你們，”卡德魯一臉歉意地對唐寧道。自從唐寧來到他家以后，他至少已經(jīng)對唐寧說了七八次抱歉了。
他的精神很萎靡，蒼老的臉上滿是無奈與悲哀，并沒有那種死里逃生的喜悅。
“父親大人，您把食物都拿去周濟(jì)那些鎮(zhèn)民了，我們家中當(dāng)然找不到好的食物啦?！毙】ǖ卖攽崙嵉氐?。
“他們是我從故土帶出來的族人，我有責(zé)任照顧他們，”卡德魯避開了小卡德魯?shù)哪抗猓椭^說道，他的語氣鏗鏘，但似乎有些愧對小卡德魯，不敢正視他。
卡德魯太太扯了扯兒子的衣袖，嘆著氣道：“約翰，你的父親剛剛病愈，而且還有客人在，這些話以后再說吧?！?p> 小卡德魯氣呼呼地坐了下來，唐寧救了他的父親，但迄今為止，他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對唐寧說過。
氣氛很尷尬，場面冷得就象外頭的風(fēng)雪。
海格瞥了瞥卡德魯犯難的表情，笑著對唐寧道：“唐寧大人，卡德魯夫人做的燉湯味道很不錯的，您嘗嘗?！?p> 唐寧笑著拿起木湯匙，喝了一口木碗中的蔬菜面糊湯。
嗯……有鹽味，有面粉味，還有青草的味，除此之外，再沒什么味了。
“不錯，”唐寧的臉色凝了凝，此時，卡德魯夫人又給他遞過來一碟熊肉燴土豆，他順勢放下木湯匙，接過碟子，問道：“冒昧問一句，你們鎮(zhèn)上為什么這么缺食物？地里種不出麥子嗎？”
“唉，”卡德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表情憂愁，這讓他額頭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
“格桑鎮(zhèn)并不是我們的，這里是弗朗茲領(lǐng)主的領(lǐng)地，開荒種植是要納稅的，而且黑土荒原上獸群出沒，如果沒有結(jié)實的籬墻保護(hù)著，地里的莊稼隨時都會被破壞掉，我們不是沒試過種植，但收成慘淡，還不如花錢向要塞內(nèi)買呢?！?p> “要塞的糧食很充足嗎？”
海格見卡德魯精神不佳，便代替他回答道：“要塞內(nèi)有大片良田，貴族們定期會向駐軍交納軍糧，以換取他們的保護(hù)，而且陶樂城的運糧隊也時不時運過來大批糧食，糧是不缺的。只不過賣給礦民們的價格很貴而已。”
“等在礦場中工作了足夠年限后，我們就能進(jìn)入要塞成為自由民了，到時，生活會好起來的。”卡德魯眼中閃過一絲對未來生活憧憬的光芒。
聽到父親的這一番言論，小卡德魯嗤笑一聲，臉上滿是嘲諷的神情。
“約翰，你——”卡德魯太太無奈地喊道。
小卡德魯“砰”地扔下了木湯匙和木叉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約翰，約翰……”卡德魯太太跟了出去。
“唉，我不怪他……不怪他，都是我不好?！笨ǖ卖斷哉Z地道，眼神黯淡。
晚餐很快在既尷尬又沉悶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鎮(zhèn)內(nèi)沒有旅館，唐寧等人只能去鎮(zhèn)子的廢棄糧倉內(nèi)暫住。
送別唐寧時，卡德魯先生一臉愧疚地又說了好幾次抱歉。他似乎除了說抱歉，什么都做不了，看著他佝僂的身軀，恭順的神情，唐寧突然明白格桑鎮(zhèn)為什么又窮又亂了。
“他是個好人?！痹谒吞茖幍热巳ゼZ倉的路上，海格突然對唐寧道。
“嗯，是的。可惜好人能爭取到的東西通常都很少?！碧茖帬恐R，與海格并排走在泥濘的路面上。
海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如果鎮(zhèn)子內(nèi)不是有卡特在，情況可能還會更糟?！?p> “卡特？費舍爾與霍爾的父親嗎？”
“是的，他是個可靠的人。這兩年，我盡力在幫助他了，希望鎮(zhèn)子在他的帶領(lǐng)下能過得越來越好吧?！?p> “聽你的口氣，你好象準(zhǔn)備要離開了?！碧茖幙戳丝春８瘛?p> 海格道：“我不是伊洛族人，來這里的本意就是要幫助卡德魯先生的，既然他現(xiàn)在沒事了，我也該回凱巖城了?！?p> “凱巖城？奧勒克家族？”
“我是凱巖城火系法師公會的入職法師，為了卡德魯先生，我荒棄了公會里的事務(wù)差不多兩年時間，也是時候回去了，否則公會會以為我叛逃了的?！?p> 唐寧微笑著點了點頭，在這一瞬間，他感覺世界好小，怎么似乎到哪里都有奧勒克家族的人？不知道阿拉貢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將唐寧等人送到了糧倉，安排好之后，海格正準(zhǔn)備離開。
唐寧忽然問道：“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城堡，聽費舍爾和霍爾說，那里是個受詛咒的地方，這是怎么一回事？那個地方也是弗朗茲的領(lǐng)地嗎？”
“弗朗茲還沒有那個膽量宣稱那是他的領(lǐng)地，”海格搖頭道，“因為那里確實是一個受詛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