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捧著一碗熱湯,腦袋里全是早些時候遇到那同行時的畫面。除了沒看到那同行長什么模樣……真挺遺憾的。
如果她來得及說話,一定叫同行帶她走了。不管到哪里,起碼能從這高墻大院,狼窩虎穴里先脫身。
可惜啊可惜。
她什么時候也能練成點輕功之類的,能在某天夜深人靜的晚上打個包袱皮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呢。
正幻想時,聽著門外有人說話,聲音陌生,并非這兩日見著的人。她因還保留著前世的職業(yè)病,對聲音和人臉的印象極深,只要聽過見過一次的,絕不會忘。
那是個陌生卻很好聽的女人聲音,弦月正在跟她說話。
身為夏侯譽的正室夫人,除了吃好喝好住好,再有一點順心的就是這。她在府中屬輩分最大的,除非夏侯譽或者他長輩過來她得出去接著,其他人都可不理。
不過夏侯譽上門從來不打招呼。想來也是的,人家在自己家進進出出還打個屁招呼,又不是腦子有病。
至于他那些長輩們,也不知道是不是關系處得不好,反正她氣死復生這幾天,是半個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門外有些熱鬧,那女人用洋洋盈耳溫柔的聲音道:“我只瞧姐姐一眼,說上兩句話便走了,你莫要阻攔,快去知會一聲?!?p> 弦月道:“天色已晚,夫人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家王妃為老將軍的壽誕忙了一天,眼下實在疲乏不堪,沐浴后便躺下了?!?p> “弦月,你是心疼你家主子,但我這特意過來探望姐姐一次,你就擅自做主將我拒之門外了,若是被姐姐知道怪罪下來,誰也保不了你。”
蘇木跟著對話上下聯(lián)想,算出了來人身份。當是這齊國左丞相的寶貝疙瘩,蕭薔蕭大小姐了。
那時聽弦月講過這人,雖出身大家,卻從不驕橫跋扈,每日除了看書作詞作畫就是釣魚,日子過得要多清閑有多清閑。乃為數(shù)不多的有錢有勢家大小姐之清流。
她一直沒機會見這位蕭側(cè)妃,聽說她這段時間身子骨也不好,整日臥病在榻。能趕著大晚上的出來看望她,大概是身子好了許多。不過也不差這一晚……
這個蕭薔啊,真是比弦月所說還實在千倍萬倍了。
“蕭妃說得是。但我家王妃最不喜歡叨擾她睡覺的,上次小婢失手打碎了個魯國進貢的琉璃盞,驚擾了王妃,結(jié)實挨了一頓罵。以后是再也不敢為任何事……”
“弦月啊?!?p> “小婢在呢?!?p> 蘇木清楚地聽著那蕭薔蕭側(cè)妃深吸了口氣。想著弦月和那側(cè)妃畢竟身份懸殊,她再不出面,怕那耿直的小妮子要受氣,趕忙起身走到門口。
“小月,外面何人喧嘩???”
蘇木半瞇著眼,故意裝作沒看清,問道:“這是哪位妹妹來了?”
弦月一行小婢們忙著行禮,獨獨蕭薔大白鵝似的仰著腦袋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從里面出來的蘇木,一直等人到了面前,她才微微欠身行禮,“姐姐。方才聽弦月說姐姐你睡了,妹妹還想著真要白來一趟呢?!?p> 蘇木嘴角微揚,“妹妹這么晚還不忘過來關心我的身體,真是有心了。便是我真的睡下,明兒小月也肯定第一時間將這事轉(zhuǎn)告,自是不能辜負了妹妹的心意?!?p> 蕭薔淺笑了聲,也沒去接蘇木的話,只轉(zhuǎn)身將婢女手里的飯盒接過,又往蘇木面前走了一步,才溫聲道:“姐姐不知,妹妹白跑一趟沒什么。左右都在這府里,什么時候都能見著,主要這銀耳蓮子羹,是妹妹親手熬的,還熱乎呢。”
蘇木眉梢微挑,“銀耳蓮子羹?妹妹的身子不是……”
“哎,難得姐姐還記得我這毛病。”蕭薔柔弱弱地輕嘆口氣,臉上卻滿是欣慰和滿足的幸福,“不過不妨事的,我從小都這么過來啦,習慣了?!?p> 蘇木微詫,她沒聽弦月說蕭薔身子骨從小不好的事。
“天涼啊,妹妹既來了,就進去坐一坐吧,這蓮子羹咱們一起吃才好?!?p> “不了不了,我這專門為姐姐做的?!笔捤N婉拒,“早些時候聽說姐姐受了驚,我也沒什么可為姐姐做的,唯獨廚藝還能上一些臺面,是故……”
“三妹妹?”
蕭薔話未說話便被身后突然響起的男人聲音打斷了。
眾人都是一愣,反應過來紛紛轉(zhuǎn)身行禮,“王爺!”
蘇木平時反應很快的,就到夏侯譽這,好像總有根筋搭錯了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叫不出他一句王爺。叫將軍倒是順口,可整個府上都沒人這么叫的,她張口閉口的將軍將軍,實有些特立獨行。
夏侯譽怪她不怪她放在一邊,旁的事兒精們就少不了一陣煽風點火,指不定無心的事最后被說成什么樣了。
她隨大流張了張嘴,也沒出聲。反正黑燈瞎火的,指著隨從婢女們手里那點燈光啥事都管不了。
蘇木自詡就連身邊的弦月都沒發(fā)現(xiàn)她沒出聲的事,可欠身后一抬頭看向夏侯譽,好巧不巧正撞進他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心臟沒忍住咯噔一下。
他奶奶個腿的!
她竟然心虛了。不就是沒叫王爺么?!這家伙怎么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男人,不至于小氣成這樣吧。
想及此,蘇木暗暗舒了口氣,把那因為心虛砰砰亂跳的心往下壓。
“你身體好了?”他走到蕭薔身邊頓了下,雖是關心,聲音卻仍冷冷清清的,像是此時清涼的月。
蕭薔頷首,“托王爺?shù)母#呀?jīng)沒什么大礙了。”
“恩,沒事就好?!?p> “謝王爺關心。王爺,妾身給姐姐熬……”
“沒什么事就回去吧,天挺涼的,你身子剛好,別再凍著?!?p> 蕭薔微怔,“王爺,妾身……”
夏侯譽一步將她和蘇木全部略過,好似什么都沒聽到一般進了屋。
蘇木深覺尷尬,也不好說什么,只得扯著嘴角對蕭薔道:“妹妹深得將……王爺喜歡啊,什么時候都不忘記掛你的身子。既如此,妹妹就先回去吧,明兒父親壽誕,我們可有得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