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蘇木起初不知如何,但緊跟著夏侯翎不滿地一句質(zhì)問就讓她登時恍然了個大明白。
原來夏侯翎剛才說得嫂嫂,不是別人,正是她這個身子的真正主人,洛恬恬。
她這才想起來,她是夏侯譽的夫人,夏侯翎是夏侯譽的表妹,她自然得叫她一聲嫂嫂啊。
她也這才想起來,她剛醒時候弦月就說過的,洛恬恬身上的兩個優(yōu)點,能武,也能舞。
好嘛,敢情這是想讓她上臺表演???讓她堂堂攝政王王妃在這么多人面前跳一段舞助興?
她可沒那么大臉把自己身份拉下去,日后隨便被人評說。是好是壞都不行。
他奶奶個腿的,把你姑奶奶蘇木當(dāng)成什么人了。也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就能隨便差使的。
弦月拽拽蘇木衣袖,小聲道:“王妃,今兒人多,您別……”
“嫂嫂怎么這般糾結(jié)忸怩?”夏侯翎打斷弦月的話,聲音都要揚到天上去了。想是覺得自己剛才那舞跳得驚世駭俗,再無其他任何人能比擬爭鋒了。
蘇木沒忍住眉頭挑了一挑,轉(zhuǎn)身去看那得意洋洋的丫頭。果然是小姑娘,心底的情緒倒是一點不藏著掖著。
只是她這也第一次參加古代人宴會,實在不清楚到底怎么回答,怎么解決算合適妥帖的。想來想去,現(xiàn)場能問,還能正大光明回答她的,好像也只剩……
“將軍,你說如何?”
蘇木忽的蹲到夏侯譽身邊,雙手搬住他喝酒的手臂,也不避諱,直言道:“你說我跳還是不跳?”
不止夏侯譽,在場所有閉嘴凝息看熱鬧的全都傻了眼。更有心里承受能力不強的,直接把嘴里的酒都吐了出來,嚇得趕緊以袖掩面,死命憋著不讓自己鬧出別的動靜來。
夏侯止遲疑道:“恬恬,這事全看你的意愿,你想跳便跳,若不想跳就不跳?!边@些小事竟然還要請示一下長謙……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露聲色地瞥了身邊的手下一眼。
那手下忙用眼神回復(fù):“末將真的什么都不清楚!王妃和王爺這幾天一直好好的,沒有吵架啊?!?p> “……”
蘇木聽了自己公公的話,心里有了點底,想著這父親對她還是不錯的。能在這種場合還給她個面子,讓她自己決定,當(dāng)真是夠意思。
既如此,她又看了夏侯譽一眼,“那我就不跳……”
“這是家宴,也沒什么外人。既然翎兒想找你請教,你這做嫂嫂的便成全了她。”夏侯譽緩緩開口,把酒杯撂下,看著她,“也正好能讓她看看自己都哪里不足,知道以后見什么人,該怎么說話。”
蘇木聽著前頭好像是夏侯譽在為夏侯翎說話,讓她別磨磨唧唧的,跳個舞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后面說的,怎么聽怎么好像……他是在站她這邊,不露聲色地警告和教訓(xùn)了自家表妹呢?
如果她感覺沒錯,夏侯譽向著她也是情理之中。誰讓她現(xiàn)在是夏侯夫人,而那位是夏侯小姐呢。
但這幫忙,用得實在不是時候。
蘇木一陣牙疼,——他奶奶個腿的,洛恬恬跳舞跳得好,不代表她跳舞也好啊。夏侯譽你這回可把我給坑慘了。
夏侯翎臉色不怎么好,大抵是因為夏侯譽沒向著她說話,讓她有些下不來臺了。
可她對她在家悶頭學(xué)了三個月的舞有信心,就算洛恬恬跳舞再怎么好,她這次也不會遜色到哪里。而且她覺得,反而是她的舞蹈更勝一籌呢。不然洛恬恬怎么如此墨跡,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嫂嫂,譽哥哥都這么說了,大家都在這等著呢,你就別謙虛了,快上來給我們跳一個,讓我們也都好飽飽眼福?!?p> 蘇木在心里冷哼,這丫頭小小年紀(jì)就如此急功近利,好勝心這么強。這才是跳舞就如此認(rèn)真,要真的到了戰(zhàn)場上,難不成對方不戰(zhàn),她還飛到人家城墻上,拿劍架在對方脖子上逼人家開城出兵?
夏侯家的種都是什么怪咖。
蘇木不露聲色地撇了撇嘴,道:“好啊,既然妹妹這么想看,那我就跳個。不過我身體不舒服,這大廳太悶了,我怕我跳一半就出不來氣悶死過去?!?p> 夏侯翎眼角抽搐了下,“那嫂嫂什么意思?”
“我們?nèi)ネ饷姘?,我正好吹吹風(fēng)?!?p>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外面,月朗星疏,偶有微風(fēng)陣陣,舒爽怡人。大家都在里面喝得七分醉,此時出來被小風(fēng)一吹,登時清爽幾分,卻也好像更加迷糊了。
都喝成這樣了,再看她跳舞也看不出個什么所以然。她就離他們遠(yuǎn)一點,讓他們看個形,來個若即若離,欲擒故縱咳咳咳~~
弦月?lián)牡馗K木到遠(yuǎn)處很快搭成的臺子后,“王妃,您今兒忙一天了狀態(tài)不好,何必辛苦地給他們跳舞。老將軍不是都說了讓您隨心就好,您給他們臉干嘛?!?p> 蘇木失笑,“你這丫頭,以為我在給誰的臉啊,我不認(rèn)識的那些人嗎?”
“那王妃您……”
“我是不想讓夏侯翎飛的太高。”蘇木淺淺一笑,那看向遠(yuǎn)去夏侯翎的神色,意味深長?!白錾┳拥?,看小姑子飛太高,總不能不管不顧,還是及時拉她一把,省得到時候,摔得太慘?!?p> 弦月一怔。
“摔成稀巴爛就太倒霉啦?!碧K木拍拍她的胳膊,笑著上臺,“別擔(dān)心?!蹦慵彝蹂芴牟灰姷脮?,但我會跳的,你家王妃肯定跳不出來。
弦月回過神來的時候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蘇木上臺后手里竟然多了把長槍。
“這這!這怎么回事?不是說跳舞嗎,怎么成舞槍了!”
蘇木不顧其他人和弦月的同款驚訝,嘴角一翹,猛地一個轉(zhuǎn)身,再回頭時,那婷婷女子已從溫和柔美的賢妻王妃變成立定千軍,英姿颯爽的巾幗將軍。一個眼神,便叫在場所有大臣心臟驟停,臉色頓變,更有甚者雙腿發(fā)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那一個凌厲狠辣又堅韌決絕,對這天下都不屑一顧的狂傲回眸注視,實為誅心。
夏侯翎只覺得呼吸急促,頭皮發(fā)麻,眼前全是當(dāng)初洛恬恬手握長槍,以一人之力闖入敵軍三千主力時的場面。
她從來都無所謂生死,不論是那時沖鋒陷陣直取敵軍大王首級,還是煬州城破,她飲劍自戕……那天的縱身一躍,毅然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