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吃完下午飯。
抱著個盆用笤帚和濕布,勉強將滿是灰塵的屋子整理出來個人樣,我妻善逸疲倦的躺在板凳上,對著羅赫道:“啊啊啊,累死了,感覺躺下就能睡著。”
羅赫將濕毛巾搭在背上,面前是一盆剛燒開的熱水,用臉放在水蒸氣上方,默默地放松著精神,沒有接我妻善逸的話茬。
見狀,我妻善逸也沉寂了下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略微有些黯然的看著窗外,悠悠的夜風(fēng)和蟲鳴,在夜間開始了自己的大合奏。
過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盆中的熱水已轉(zhuǎn)為半溫,渾濁的泥土被羅赫一一拭去,露出青澀的少年臉龐,只是面目在水中顯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睛,恍若幽暗中的火光,顯現(xiàn)著與那份少年青澀不匹配的靈魂。
“你在害怕嗎,善逸。”
濕漉漉的發(fā)絲被毛巾擦至半干,羅赫披了件桑島慈悟郎的舊衣服坐在床邊,說是精舍,其實也沒什么家具,偌大一個屋子中,不過是一橫一豎拼接的土炕,一張桌子,四只木凳而已。
如果沒有羅赫的存在,我妻善逸覺得自己大概會被寂寞還有孤獨所窒息。
羅赫說的沒有錯,我妻善逸正是在害怕,害怕這陌生的一切,害怕暴力,害怕不友好的獪岳,害怕陌生的師傅桑島慈悟郎,害怕自己的無能為力。
因為他從來不是什么有天賦的人,如果今天不是羅赫幫他出頭,他就會變成一個被酒館剝削的黑工,來到桃山被獪岳譏諷也不敢還嘴,更別提動手了。
比起身旁的羅赫,我妻善逸在這短短的一天內(nèi),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真的可以躺在這里嗎,雖然說從一開始他就不想拜師,但,那個身材矮小的老頭,其實是很有身份的人吧。
“??!疼疼疼!”
處于自我懷疑狀態(tài)的我妻善逸,正準(zhǔn)備開口自暴自棄的時候,他的臉皮就被羅赫直接捏住,然后揪的老長,硬生生拉成了一張二皮臉。
“你想那么多干嘛,看看你的臉皮,又厚又長,比你自己想象中有天賦的多,不要那么輕松就被擊穿心靈防線?!彼砷_我妻善逸的臉蛋,羅赫習(xí)慣性的用欺負(fù)自家小女仆的方式,整治了一下我妻善逸,然后道:“而且,害怕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恥的事情,善逸?!?p> “誒?”
我妻善逸意外的睜大了眼睛,心中回響著羅赫的聲音,他能分辨的出來,這句話沒有絲毫的嘲諷,相反更多的是一種肯定。
“人人都會害怕,今天那個叫做獪岳的家伙,看似囂張無所畏懼,但其實他很怕死,比你還要膽小,桑島慈悟郎則是害怕沒有傳人,讓自己一身所學(xué)歸于黃土,所以他才把你和我,算是半強制性的找來當(dāng)徒弟?!?p> 羅赫將腦袋靠在桃木枕上,疲憊漸漸上涌,低聲自語道:“我也會怕,你也會怕,所以大家本質(zhì)上沒有什么不同,都是一個肩膀扛兩個腦袋,你要去學(xué)會在別人讓你害怕之前,先把別人打趴下?!?p> “......你還真是高看我啊?!?p> 我妻善逸苦惱的在被窩中掙扎著,內(nèi)心因為羅赫的安慰,出乎意料的好受了不少,他本來還想問羅赫些問題,撐著半垂的眼皮一瞅,卻發(fā)現(xiàn)羅赫在短短數(shù)秒,已經(jīng)進(jìn)入夢鄉(xiāng)之中了。
明日,桑島慈悟郎就要開始對二人鍛煉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一幅場景。
帶著忐忑和不安的我妻善逸,終是放棄了對于睡魔的抵抗,窗外的夜色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第一縷晨曦普照大地,公雞打鳴的時候。
“唔...已經(jīng)早上了嗎?!?p> 我妻善逸不爽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想要遮去罩在他臉上,妨礙睡眠的陽光,一旁的羅赫早已起床衣裝整齊,原地活動了一下氣血,看著手提一根桃木棍,不知何時走了進(jìn)來,面帶和善的桑島慈悟郎,又瞅了瞅太陽曬屁股了,卻還不愿起床的我妻善逸。
這個家伙,昨晚已經(jīng)和他說了,卻還沒明白嗎,這個老家伙可不是開善堂的啊。
自顧自的去打水洗臉,走出屋門的羅赫,前腳剛走就聽得后方一陣令人心有戚戚焉的慘叫聲,淡定的朝著水井走去...嗯?
腳步驟停,躲過面前那橫欄一劍的羅赫,抱著木盆挑了挑眉毛,掃了一眼擋路的獪岳:“有事?”
明知故問,獪岳氣的額頭青筋直冒,眼神兇惡的盯著羅赫,似乎是想要咬碎他的喉嚨,手握一把木刀,獰笑道:“你覺得呢?”
嗤笑一聲,羅赫壓根就不想搭理獪岳,用手將面前的木刀撥開,自顧自的朝前走去打水:“那個老頭正在身后教訓(xùn)善逸,你可能已經(jīng)學(xué)了那所謂的呼吸法,但要不要打個賭,只要你現(xiàn)在出手,挨揍的不會是我,而是你?!?p> 原本已經(jīng)調(diào)整呼吸,吞吐氣流的獪岳,聽到羅赫這句話,不由得掌心緊握,擒著木刀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對著羅赫的背影砍下去。
會呼吸法的人,在爆發(fā)呼吸力量的時候,筋力,反應(yīng)力,耐力,皆會提升至常態(tài)的五到十倍。
昨日羅赫不過是打了個冷不防,占了獪岳的便宜而已,如果再交手一次,獪岳有信心讓這個狂妄的家伙認(rèn)識到什么叫做差距。
只是,獪岳很清楚的知道,桑島慈悟郎的速度原比他要來的快,直線爆發(fā)的速度,以霹靂一閃的拔刀勢最為迅疾霸道,擅長雷之呼吸其他劍型變化的獪岳,對自己的速度,其實并不自信。
他在潛意識中認(rèn)為自己的出手一定會被桑島慈悟郎截下來,承認(rèn)了自己比桑島慈悟郎慢,其次是他很計較得失。
所以,他沒有勇氣動手。
“算你好運。”
將刀柄握了又握,獪岳最終是吞下了這口氣,沒有出手,撇了撇嘴朝羅赫的方向啐了一口,朝著訓(xùn)練場的方向走去。
羅赫眼神不變,老神在在的去井邊打水,有一點獪岳是對的,那就是如果昨天不是突襲,就羅赫現(xiàn)在的身板,是不夠呼吸法一口吃的。
所以為了不被獪岳羞辱,他必須盡快掌握呼吸法,獲得足以保護(hù)自己的力量。
在羅赫打完一桶井水,祛除了自己殘留的睡意,整理好晨起狀態(tài)的時候,我妻善逸才終于頂著兩個熊貓眼,額頭上一個大大的包子,累感不愛的走到了羅赫的身邊,倒出桶里剩下的水,開始洗臉?biāo)⒀馈?p> 熊貓眼的原因自然不是熬夜熬得,而是被桑島慈悟郎教訓(xùn)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