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
這是一間陌生而又寬敞的房子——富有設計感的黑白家具，明亮耀眼的燈光設計，光潔如鏡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將過分耀眼的燈光調(diào)和得舒適不少卻仍帶著一丟丟難以調(diào)和的冷清。
程淡茉“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正站在這般富有設計感的房子那寬敞敞、亮堂堂的玄關里面……哦，不，不是程淡茉，而是未滿十六周歲的秦桔子正站在這般富有設計感的房子那寬敞敞、亮堂堂的玄關里面。
秦桔子穿著一雙黑色綁帶高筒馬丁靴，岔開雙腳站著，整個人的重心落在左腿上，右腳掌踢踢踏踏地、節(jié)奏凌亂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踏著光潔如鏡的高級大理石地磚。她的雙手用力地牢牢交抱在胸前，十指涂得黑黑的，同樣涂得黑黑的眼睛斜斜往上瞪著擋在她面前的那個女人。
擋在秦桔子面前的那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程淡茉猜，那個女人大概是秦桔子的姐姐之類的吧。
那個女人長得跟秦桔子十分相似的臉上畫著一個御姐范十足的妝容。新染的棕紅色卷發(fā)在腦后扎成干練的低馬尾。穿著一身大概價值不菲而且很有品味的職業(yè)套裝。高級的白色絲綢襯衫將她的皮膚襯得更加白了、卻也無法避免讓她眼下因為長期缺乏睡眠而浮起的黑眼圈顯得更加突兀。及膝的黑色窄西裙。腳下是一雙十厘米高的、閃閃發(fā)亮的、紫黑色的星空高跟鞋。
那個女人跟秦桔子如出一轍地、將雙手用力地牢牢交抱在胸前。
跟秦桔子不一樣的是，那個女人的左手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右手拿著一個深綠色的名牌包包——為了在第一時間擋住秦桔子出門的步伐，那個女人沒有多余的時間放下手中的黑西裝和包包——那個女人將雙手牢牢抱在胸前，瞪大眼睛，回瞪著秦桔子。
秦桔子和那個女人互瞪了大概五分鐘之久吧。
程淡茉想，如果她的眼前真是正在上演一場電影……秦桔子和那個女人互瞪的時間，都足以讓程淡茉懷疑是她一不小心按下了“暫停鍵”了。
“你不要擋著我！”秦桔子突然咬牙徹齒般用力嚼了嚼嘴里那顆超大的泡泡糖，一個移動把重心轉(zhuǎn)到右腿上，換作用左腳掌踢踢踏踏地、節(jié)奏凌亂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踏著光潔如鏡的高級大理石地磚。
“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那個女人壓低眼睛瞪著秦桔子。
“我……我約了朋友！”秦桔子揚起下巴，語氣很是叛逆，眼眸里面卻又帶著一絲莫名的閃縮。
“朋友？”女人沒有半點笑意地笑了一聲，繼續(xù)瞪著秦桔子，“你約了哪個朋友？”
“你……你不認識的朋友！”秦桔子繼續(xù)揚著下巴，撅了噘嘴。
“你哪個朋友我不認識?”
“你這話說的……好像你認識我的每一個朋友一樣！”
“難道不是嗎？”女人又再笑了笑，把雙手抱得更牢，“說吧！你是約了陳梓潼、張紫瞳還是王梓彤？”
“都不是！”秦桔子叛逆地把頭揚得更高，卻又奇怪地呵呵笑了一聲，用力地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那是我的新朋友！你不認識的新朋友！像秦秋子你這種大忙人，有時間都花在加班上了，哪里有時間管我今天交了什么新朋友！”
“今天才交的新朋友？”秦秋子氣憤地往秦桔子走前一步，“你居然這么晚去見今天才認識的新朋友？你和你那所謂的新朋友是在哪里認識的？”
“不用你管！”
“你們……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嗎？”
秦桔子撇過頭，不說話。
秦秋子氣紅了臉，“真的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你居然這么晚去見網(wǎng)友？！秦桔子！你是不是瘋了？！”
“你才瘋了！”秦桔子低下頭往旁走了一步，急沖沖地說：“不要擋著我，我馬上就要遲到了！”
“秦桔子！”秦秋子立馬往旁一步，再次擋在秦桔子的面前不讓秦桔子離開，“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什么什么態(tài)度？！”秦桔子又急又氣地在原地跺了一下腳，巴巴地看了看這么近卻又那么遠的大門，然后才瞪著秦秋子說：“你不讓我出門，這又是什么態(tài)度？！我今年都已經(jīng)十六歲了！難道我就不能在晚上九點出去見見自己的朋友嗎？！難道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要管嗎？！”
“秦桔子！”秦秋子突然用力把手中的西裝和包包全都摔在玄關的地面上……高級的西裝，名牌的包包，瞬間毫無尊嚴地、可憐兮兮地、不成形不像話地趴在冰涼生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程淡茉感覺到，秦桔子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大概是被秦秋子這突然一下嚇到了。
程淡茉也有點被秦秋子嚇到了——程淡茉看不清楚秦秋子的西裝是什么牌子，但是秦秋子那個包包的牌子，程淡茉可是認識的。把那么貴的包包那樣摔在地上？程淡茉都要替秦秋子感到心疼了！
可能是察覺到秦桔子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也可能是害怕一時沖動說話或者動手傷了秦桔子……秦秋子抬起頭，瞪大眼睛盯著天花板，超級用力地呼了一口大氣，然后才垂下頭定睛看著秦桔子，說：“秦桔子！你怎么可以這樣跟我說話！我努力工作，努力加班，不都是為了你嗎！”
“為了我？”秦桔子握緊了拳頭，用力地吸了一口大氣。
秦桔子吸的那口大氣，差點都要將秦桔子的鼻孔撐破了。
秦桔子沖秦秋子說：“你做什么都是為了我！你做什么都是為了我好！你努力工作是為我好！你努力加班是為我好！你不讓我出門也是為我好！你也可以為你自己好??！如果你為你自己好，你當年就不應該生下我……”
“秦桔子！”
一片死寂。
秦秋子瞪著死一樣的眼睛看著秦桔子。
秦桔子握緊的拳頭驟然放松，身體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
程淡茉想：生下？秦秋子居然可以“生下”秦桔子？秦秋子今年才幾歲??？到底秦秋子是實在保養(yǎng)得太好，還是秦秋子“生下”秦桔子的那年實在是太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