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鐵陽山在方渠城西北七八十里,而陰山派大概在方渠城正北二十里左右,那么理論上,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向西北方向走,至少不超過七八十里,不過我怎么計(jì)算自己走了多遠(yuǎn),而且方向有沒有走對……”
“吳三那家伙說自己去過鐵山挖礦,但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這家伙不會指錯路吧?”
張初停下,喘了口氣,四處看了看,腳下是一條三岔路,兩邊都是山林,也不見什么人影,想問個路都沒地方問。
他一路從陰山派跑來,并沒有感覺到累什么,只是怕跑錯路,跑著跑著就看到方渠城了,和誰說理去?
他前世沒練過武的普通人,那些練習(xí)長跑的佼佼者都可以一口氣跑個幾十公里,對于現(xiàn)在他的身體素質(zhì)來說,運(yùn)起真氣一口氣跑到鐵陽山也是小意思,問題是現(xiàn)在怎么找路?
“早知道就該把吳三帶出來。”張初有點(diǎn)懊惱,吳三那家伙指路的時候說得輕輕松松,怎么走,向那邊轉(zhuǎn),看見什么標(biāo)志,又該怎么走……
當(dāng)時他就有種感覺,這次出來找路穩(wěn)了,可是現(xiàn)在才知道都是錯覺。
不過把吳三帶出來也不實(shí)際,他又不是有車一族,難道出門還背著吳三跑不成?他愿意背,吳三那家伙也不敢讓他背。
“吳三不是說,不用走多遠(yuǎn),就能看到一顆歪脖子樹嗎?可是我怎么沒看見?”張初來來回回地走來走去,也沒有發(fā)現(xiàn)吳三說的什么歪脖子樹。
馬蹄聲與車轱轆的轉(zhuǎn)動隱隱傳來,正在抓耳撓腮的張初雙眼一亮。
擺好姿勢,站在路中的張初清了清喉嚨。
很快,一輛漆黑的馬車出現(xiàn)在張初的視野中,拉車的駿馬也是漆黑色,無形中給人一種肅穆之感,坐在馬車上趕車的是一個瞎了一只眼的古板橘皮老太婆。
“看著不大好說話……”張初豎起一只手掌,嘴巴張開,“在下……”
黑色駿馬沒有停下,反而在馬車前坐著的老太婆的一鞭之下,跑得更快,直到離張初不過兩三米的距離,那老太婆才拉住韁繩。
黑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再落下,讓張初吸了一鼻子灰。
“那么霸道嗎?”
張初皺眉,可是他還沒說話,就看到老太婆手里的馬鞭呼嘯著向他的臉上揮來。
“讓開,否則,死!”聲音尖厲,仿佛夜梟。
張初氣得不輕,果然山下的人就是戾氣重,哪有山上的梁成師弟那種好脾氣?
冷哼一聲,張初一把抓住老太婆揮來的馬鞭。
老太婆借著張初的一拉之勢,從馬車上一躍而起,像一只灰色的猴子,干枯的左爪抓向張初的雙眼。
動手就要取人性命?張初也不客氣,右手握拳,一拳打在老太婆的右爪上。
老太婆悶哼一聲,向后砸回到了馬車上,“砰”的一聲撞在車廂上。
“冷婆婆,不可傷人!”從馬車?yán)锖鋈惶匠鲆粋€圓臉圓眼的小丫頭,小丫頭神情懵懂,嘴角好像還掛著可疑晶瑩液體。
老太婆不理不睬,將顫抖的左爪收到背后,右手握著的馬鞭再次揮下,就要驅(qū)趕馬車前的黑色駿馬撞向張初。
小丫頭一擦嘴角,連忙喊道:“小姐說,不可傷人,否則冷婆婆,你就回去吧!”
老太婆剩下的左眼瞇起,忌憚地看了張初一眼,冷哼一聲,坐回到馬車上。
小丫頭松了口氣,看向馬車前的張初眨了眨眼睛:“這位公子,擋在車前所為何事?”
“在下張初,擋在車前并沒有什么歹意?!币娺@這小丫頭挺客氣,張初瞥了眼老太婆,暫時將怒氣壓下,抱拳客氣道,“只是出門迷了路,見附近無人,所以想問個路罷了?!?p> “哦,這樣啊,冷婆婆也是怕你有壞心思,所以才出手,你別怪她。”小丫頭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邊的老太婆,“那么公子想要去哪里?”
那老太婆的心思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壞,張初心里吐槽,嘴上利索問道:“在下聽聞在西北數(shù)十公里外有一座礦山,名為鐵陽山,再下就是想去那里?!?p> “那你倒是走對路了?!毙⊙绢^青蔥玉指向前一指,脆聲道,“鐵陽山就在這個方向,距離大致有三四十里呢?!?p> “多謝告知?!睆埑醯皖^,好像在思考什么難事。
“你……你就這樣走去鐵陽山嗎?”看見老太婆看過來,小丫頭害怕地縮了縮腦袋。
老太婆怒瞪小丫頭:“不可!”
小丫頭嚇了一跳,腦袋一下子縮進(jìn)了馬車?yán)?,仿佛一只受驚的小獸,但沒多久,立即又將腦袋伸了出來。
似乎找到了人撐腰,她拍了拍胸脯,腦袋微抬,露出修長的頸項(xiàng):“小姐說,她說可以!”
老太婆干癟的嘴巴張了張,尖厲道:“我會稟告厲大人!”
小丫頭縮回車廂,沒一會兒又探出頭:“小姐說,隨你?!?p> 老太婆冷哼一聲,扭頭不說話。
小丫頭看向張初,嬌憨道:“從這去鐵陽山,有好幾十里路呢,我們也會經(jīng)過鐵陽山,不如我們帶你一程如何?”
見那老太婆吃癟,張初心里暗爽,他剛才就在想怎么向這死老太婆報(bào)仇,現(xiàn)在先膈應(yīng)一下也不錯,一聽到這小丫頭那么說,他當(dāng)即抱拳道:“小姑娘你真是好心,在下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也沒有遇到幾個,真是讓人感動,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p> 小丫頭有些臉紅,向后縮進(jìn)了車廂里。
張初笑呵呵地爬上馬車,坐在老太婆旁邊。
老太婆不情不愿地向側(cè)面移了移,一眼也不看張初。
車廂內(nèi)傳來一股幽香,里面應(yīng)該是小丫頭和她的小姐,張初坐直身體,看著前路。
老太婆恨恨地一抽拉車的黑色駿馬,馬車開始向前移動。
過了沒多久,張初忽然感覺有人隔著簾子在戳他的背。
“小姑娘,你……”
門簾內(nèi)響起小丫頭壓低的聲音:“我不叫小丫頭,我叫小藍(lán)?!?p> 這小姑娘挺有趣……張初雙手在前抱拳,笑道:“在下張初,見過小藍(lán)姑娘?!?p> “哦,張初,張公子,你去鐵陽山做什么?”小姑娘好奇問道。
張初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在下這些年一直在外游歷,最近才回家,可是到家才發(fā)現(xiàn),再下唯一的兄長居然被吳家給強(qiáng)行抓到鐵陽山給挖礦去了,在下去找吳家理論,連門都進(jìn)不去,還差點(diǎn)被打傷,所以就只有自己去鐵陽山看看?!?p> “吳家?哪個吳家?”小姑娘有些憤怒,“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強(qiáng)掠人口去山上挖礦!”
“是啊,吳家膽子確實(shí)大,姑娘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道,我們方渠城有三大家族,吳家就是其中之一,號稱方渠城方圓百里都在吳家的管轄之內(nèi),在這方渠城幾乎一手遮天,也沒有人管得住他們。”張初說得義憤填膺,“就前幾天,我們這有個小門派,叫什么陰山派,掌門一死,吳家覬覦人家門派功法,就要上山去滅人家門派,滅門派不干我什么事,問題他們連山都給封了,連上山砍柴的老實(shí)人都被打死兩個?!?p> “真是可惡……”
小丫頭的聲音忽然小起來,好像是在嘀嘀咕咕地小聲說著話。
張初認(rèn)真聽了聽,大概聽到“……可憐……幫助……”
除了小丫頭,里面并沒有其他人說話,但是張初知道,里面還有一人。
這小丫頭的心思真是單純,張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掛上笑意。
小丫頭不再嘀咕,過了一會兒又戳了戳張初的后背,有些郁悶道:“你說你在外面游歷,知道什么有趣的故事嗎?”
張初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彎曲到車上,拍了拍衣服,笑道:“有意思的故事當(dāng)然知道不少。”
小丫頭催促道:“快說說,快說說,有哪些?你可別騙我,我聽說過好多故事!”
“哦,那你聽說過人妖相戀的故事嗎?”
“???!”小姑娘有些吃驚,“人和……和妖怎么相戀,妖物不是要吃人的嗎?”
“這可不一定,人分好人壞人,妖也分好妖壞妖,有的妖吃人,有的妖又不會吃人,甚至樂于助人,怎么能一棍子打死呢?”
“說得有道理!”小姑娘一拍巴掌,仿佛和張初找到了共鳴,“有的人就是喜歡說你是壞人是一伙的,然后一棍子打死?!?p> “的確如此,我聽說的這個故事里的妖就是好妖……”
小姑娘興致勃勃道:“這好妖什么妖?”
“是一只蛇妖。”張初的手掌拍了拍膝蓋,“哎,你別再打斷我的話,否則我就想不起來了?!?p> “深山之中……哪里的深山?我也忘了,你再打斷我……反正就是一個捕蛇人在山里看見一只稀有白蛇,就想把它抓了,殺蛇取膽……”
“……盡管許仙愛戀白娘子,但是在法海的眼里不過是執(zhí)迷不悟,于是就將許仙關(guān)進(jìn)了雷鋒塔底……”
“這個法海也太強(qiáng)了吧?連千年修為的白娘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你又打斷我……反正強(qiáng)得不可思議,連什么真氣化液強(qiáng)者都是一巴掌拍死?!?p> “強(qiáng)是強(qiáng),就是太可惡了,人家白娘子和許仙的事管他什么事?”
“天道昭昭,人妖自然不能相戀,否則隨處都是與人類相伴的妖類,人間不得亂了套?”
“可是,白娘子哎……就不能網(wǎng)開一面嗎?”
“網(wǎng)開一面還算什么天道?日后有相同情況是不是都需要網(wǎng)開一面?”
“實(shí)在太無情了……”
“無論是天道,還是秉天道而生的仙人本就無情,要是仙人都有情了,這世界會變成怎么樣?哪天你家老祖修成仙人,照顧一下你家,他家老祖照顧他家,這天道不就成了私人的天道?”
“這倒有理,就像世家一樣,哪個大世家……哎呦,小姐你為什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