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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與謝地

第十二話:云夢澤(三)

謝天與謝地 流白言 3812 2020-05-07 12:53:10

  幸而明天就可以到江陵了,徹夜未眠也算小事。鎖子甲上正泛著月色的白光,戰(zhàn)斧發(fā)著黃光,是鐵制銅嵌的。

  戰(zhàn)斧周身呈銅黃色,鋒口銀亮且寒氣逼人。手柄紋有金龍,斧身鏤空呈骷髏的兩肋狀。做工很是精細。因而這戰(zhàn)斧也是從霸王墓里所盜而出,本是陪葬品,或稱藝術(shù)品,卻被我拿來找人打磨一番當了利器。

  斧重近十斤,掄起來好不費力。耍耍威風還行,要真實戰(zhàn)起來,卻很不實用。而且得手至今未見得半血,也就是還未開封。哪怕一只雞、一只兔子也沒殺過。

  我之所以做了義士也是因盜墓一事,家伙全是墓里所賜。戰(zhàn)斧、鎖子甲、虎玉佩,有了這三樣東西,不得不做了義士。

  就像現(xiàn)在有的人,好臉蛋、好身材、好氣質(zhì),不得不做了模特。

  這義士、羽士、方士、謀士一說,本是行內(nèi)所稱,為世人所稱道。后來多是自詡。

  就如現(xiàn)在的人,喜歡自詡詩人、哲人、文人、匠人……

  我自詡義士就該做些義事,奈何我沒有朋友,首先談不上仗義。其次我不愿受人所托辦事,猶如無業(yè)游民,沒有工作,更談不上行內(nèi)人。這樣看來,這稱謂,全是唬人的湯藥。

  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傻子遇上真瘋子,那三位才是真正的行內(nèi)人。

  這一夜我想了很多,感覺自己被愚弄了一路。咋就那么點背呢?

  第二天天明,蠻子見我滿臉大包,大笑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捅蜂窩子了?”

  我瞥他一眼:“我半夜肚子疼,去拉了個野屎,那林子里面的山蚊子真是嗜血如命。早知這樣,應該往你頭上拉?!?p>  他沒有理會我,只是大喝一聲跳上烏騅馬去。阿丹翻身躍上的盧馬,那樣子就好像魚兒飛馳上了瀑布。侍從扔給我們一人幾塊大餅,便一抽馬鞭吆喝起馬行路來。

  以往都是我讓啟程,我騎馬走在眾人前,現(xiàn)在卻變成了蠻子和阿丹走在前,然后是侍從駕著的馬車,最后我獨自跟在屁股后面的局面。這樣的局面倒不能說不好,起碼他們不便暗算我,我也瞧得清他們的一舉一動。不過若真是想要害我,壓根不必暗算那么麻煩。

  見眾人開始動身,我也拍拍絕影馬的脊背,嘴里叼塊餅,翻身上去。我這次將鎖子甲老老實實地穿在身上,背上還背著那戰(zhàn)斧。我猜想我此刻臉肯定和絕影馬一個顏色。是烏紫色的。

  今兒,天陰了。四處刮著風,好像要下雨,卻沒有云。既然沒有云,這雨就下不來,我們也可以放心大膽地趕路。

  我知道我寫故事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不愿意讓事情順順利利按照現(xiàn)實的邏輯發(fā)展。那樣就不稱其為故事。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遠遠地看見了荊州城,護城河蜿蜒曲折,水面平靜而寬闊,很是美麗。若順利進了荊州城此事就快要結(jié)束了。

  奈何我們在穿越山谷時,遇到了一支黃巾軍。事情發(fā)生如下。

  四人在山谷前行,我騎在絕影馬之上,魂不守舍。在一個拐角處,馬車突然停下來,這是一個連鎖反應,先是阿丹和蠻子停下,然后侍從吆喝著馬車停下,最后絕影馬自己停下了。

  我聽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緩過神來,探頭一看。只見最前方有二十多人持刀而來。

  這些人穿黃甲,戴黃頭巾,手持長矛或大刀。帶頭一個彪形大漢,滿臉胡須,好似黑旋風李逵,大喝一聲:“站?。“阎靛X的東西交出來!”

  蠻子也大喝一聲:“沒有!”

  他見此人和自己一樣滿臉兇橫,好像照了鏡子,猶豫了一會,更大聲地喝道:“沒錢?那就殺了你們中最真實的一個人!”

  一聽見真實,我立刻渾身發(fā)軟。蠻子和阿丹、侍從滿臉疑惑。

  蠻子問道:“真實?我們不都是真實的人嗎?難不成你爺爺我還是神仙?”

  我拍拍絕影馬欲要上前就義。忽然那頭頭大喝一聲:“就是馬車上那個人!把他交給我們你們就可以走了。”

  我頓時心涼了半截,這樣看來我竟不是真實的人?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侍從站起身來說:“這是幾個意思?要逮我就來吧,何必找些借口?!?p>  話音一落三個人就要沖上去抓住侍從。

  蠻子拔出箭來,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張弓,蹲在馬上大喝:“誰敢隨便抓人!姑爺爺我同意了嗎?”

  阿丹也拔出劍來,為了保護阿丹我也從馬車之后掄起戰(zhàn)斧沖到最前方,頓時二十多人亂作一團。刀光劍影聲,箭離弦的爆音聲,戰(zhàn)斧掄起來的呼呼聲。我和阿丹一并騎馬沖鋒,蠻子在后掩護,直殺得那叫一個痛快。

  絕影馬和的盧馬在山谷里踏起陣陣黃沙。眾人眼睛皆迷,場面極度混亂,直殺得這幫人丟盔卸甲、逃竄而去。

  我左手被割一刀,其余刀傷都由鎖子甲擋住了,阿丹毫發(fā)無損,蠻子只是累癱了,趴在馬上大口喘氣,箭筒一干二凈,弓也掉到了地上。但卻也是毫發(fā)無損。

  可侍從從打斗一開始就沒了蹤影,最后騎馬找了方圓幾里也沒個結(jié)果。無奈我們仨人只好繼續(xù)行路進了荊州城。

  我們原本期望侍從是逃進了荊州城,可找了一番還是一無所獲。最后只得在荊州城休整了一晚,第二天我們尋得一個謀士識得云夢澤的路。

  這謀士打扮很是簡破,粗布衣粗布褲,拿個蒲扇搖來搖去,頭發(fā)束成方形戴著發(fā)簪。長須及胸,面容竟和侍從有些相似,不過卻又很不相同。

  “聽聞三位要去云夢澤?那地方我小時候誤入過一次,倒還記得路。”

  “你要多少銀兩?我們盤纏所剩無幾,還望擔待?!?p>  “我不要銀兩,見三人的玉佩可知三人分別是義士、羽士、方士,在下有幸與三人同行,實乃三生有幸,還要何銀兩?!?p>  “那實在是感激不盡!”

  “少俠不必客氣,實不相瞞,在下為一名謀士?!?p>  說罷他也掏出一塊玉佩來給眾人看,看完后他從馬棚里牽出一匹馬來。

  眾人驚呼,此乃汗血寶馬。汗血寶馬是西域?qū)汃R,不但能日行千里,更會從肩膀附近位置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故稱。

  這馬脖子修長,馬頭細瘦,四肢修長,皮薄毛細,步伐輕盈,力量奇大,全身呈棕紅色。很是靈巧。

  四人重又上路,謀士見到絕影馬自然免不了驚呼一聲。都快成了一種固有禮儀。

  路上謀士說:“其實此次陪同你們?nèi)ピ茐魸蛇€有一個原因,是弄想清楚“真實”一詞究竟是何意思。聽聞你們有一同伴失蹤。”

  “是的,我本有一駕馬車的侍從,到荊州城時遇上一伙黃巾軍,欲要殺我們其中最真實的一個人,我們不肯,一番打斗之后,侍從竟還是不見了?!?p>  “我們剛來荊州城時也遇上這么一回事,當時我們好生奇怪,不明真實何指,于是對方點了我們一伙人中的一人,我們便讓黃巾軍把他帶走,然后就進了荊州城,事后回想?yún)s怎么也想不明白?!?p>  “你們就這樣讓黃巾軍帶走同伴?”

  “同行盡是商旅,不像少俠行走江湖,仗義執(zhí)言。文弱書生們,手無縛雞之力,無力反抗。商旅們掖掖藏藏,不愿交出財寶。結(jié)果就這樣了?!?p>  “原來如此。”

  “倒是那伙黃巾軍走時,扔下一句,這些人都該死。當時不明所以,現(xiàn)在回憶起來,不知少俠們有什么看法?”

  “小生見識短淺,對此事毫無頭緒,不知阿丹姑娘怎么看?”

  “我倒是不太在意這件事,只是想問,你當真認得云夢澤的路?”

  “這你大可放心,云夢澤去過一次終生難忘,里面千變?nèi)f化、千奇百怪,或許能在里面解去我心中的疑惑,這也是我此去的最終目的?!?p>  “倒是你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去那么兇險的地方作甚,那地方可不像名字那樣好聽和浪漫,傳聞云夢澤深處立有一碑,不知為何人所立,上面刻著云夢地窟,兇險莫入。石碑爬滿青苔,有生銹的鎖鏈纏繞……”

  路過長坂坡,傳聞長坂坡下埋著無數(shù)冤魂,骨骸隨處可見。此刻卻除了雜草叢生,什么也沒看見。

  天空越來越陰暗,仿佛陰云正在聚集,地下的泥土也越來越暗,逐漸從黃泥變成黑泥,雜草越來越少,地面越來越光禿禿的,而且濕氣愈重。絕影馬興奮不已,連連飛馳起來,黑色的爛泥陣陣隨著馬蹄濺起。

  此處妖氣重重,我們四人打起精神來,我手掄戰(zhàn)斧,胸抱鎖子甲,阿丹手持長劍,銀甲披身,蠻子蹲騎烏騅馬,持箭待發(fā),謀士撥弄著胡須,搖動蒲扇東張西望。

  越是進入云夢澤深處,周圍的一切越是漆黑起來。到了最深處,果然立有一碑。鐵鎖鏈繞,青苔橫生。上有幾個大字,云夢地窟,兇險莫入。

  我跳下馬來,絕影馬興奮地似要逃走,卻上前一步靠著石碑不肯離去。阿丹和蠻子還有謀士仨人也跳下馬來,朝石碑而來。

  我輕輕摸了摸石碑,很涼。那謀士卻一把推開我說:“不是你們這樣玩的,故弄玄虛?!?p>  他抱著石碑轉(zhuǎn)動起來,隨著一聲轟鳴,只見不遠處的地面出現(xiàn)一道大裂縫,裂縫底下還有赫然在目的石階。里面?zhèn)鞒鰜矸N種凄厲的怪叫聲,或進或退只在片刻之間,若有半絲膽怯,定被這景象嚇得立刻逃竄,若是面不改色,便可一探究竟。

  故事到此便已結(jié)束。云夢澤的神奇之處在于每個人進到了里面都有不同的觀感。老實說它里面什么都沒有。除了一些骨骸,還有一些雜草亂石,不過像是某個人挖的密室為了躲避戰(zhàn)亂。

  看來這主人已去世多年,石碑也是這人所立,為了恐嚇世人免于打擾,編造了云夢澤的傳說。

  關于真實的疑惑我們沒有得以解決。絕影馬先是興奮一番,見了此種場景也頓覺索然無味,我們四人打道回府,卻不愿意說出云夢澤傳說的真相。

  對于我而言,前往云夢澤本是一時興起,算來并無太大損失,阿丹只尋那情人,四處游蕩倒也無所謂。蠻子沒看見猛獸野怪,有些失望,可一路來花的都是我的銀子。

  倒是謀士見了我們眾人的表情安慰道:“嘿,你們不知道吧!云夢澤也就那樣?!?p>  其實在我們眼里云夢澤又何止是無趣,我看到的遠不再是骸骨、野草、亂石……

  我們看到的是每一個人心中所想要看到的景象。在蠻子眼里是無數(shù)骷髏戰(zhàn)馬和絕影馬一并飛馳,是無數(shù)青面獠牙的野獸四處狂哮,目及之處全是幽藍色的靈魂在游蕩。

  在阿丹眼里,是到處倒掛著幽藍色的結(jié)晶,是幽藍色的蝴蝶如人般大小,鋪滿了整個洞窟,只要發(fā)出一丁點聲音,它們就將空間填滿。是滿地鋪滿了幽綠色的奇花,結(jié)著火紅色的怪果……

  在謀士眼里或許比不得金碧輝煌的大殿,或許比不得西域的圣堡,古羅馬的斗獸場。但卻是猶如空中花園一般的存在。

  在我眼里,它只是一片幽藍色,一切盡在不言中……

  回去的路上,四人并騎,心里很踏實。謀士突然斜眼看我,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傳說西域有一片海叫做愛琴海。不知少俠有意前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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