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歸
不同于昨晚的喧鬧，小客棧今早顯得異常的安靜，人人屏息凝神，來往的客人亦同屋內(nèi)的人一樣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廳的一個角落里。
“干什么！沒長眼?。 币贿^路的客人沖著踩了他一腳的店小二異常大聲的喊叫，仿佛想要引起角落里的人的注意。店小二連連哈腰賠不是，他枯柴般的身形在那個壯漢客人面前顯得更加羸弱，好似下一刻他就會被壯漢嚇倒。
“算了吧，趙兄，咱們還有要事在身，不宜為這點小事費神。”那壯漢旁邊一書生裝扮的人勸道。壯漢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便走了，書生緊跟其后一同出去。
客棧仿佛因為這一場不大的鬧劇而活了過來，每個人又開始忙著自己的事，只是有時候眼神還是會不約而同的向角落瞄過去。
角落里，風(fēng)華絕代的九殿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慢條斯理的吃飯。像是從畫卷里走出來的洛神一般，洛清歌不施粉黛便足夠驚動四方。某女同樣慢條斯理的小口的吃著米飯，準(zhǔn)確的來說，是矯揉造作的一粒米一粒米的咀嚼著。
從遠(yuǎn)處看，這兩人在天上便是神仙眷侶，在人間就是金童玉女，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凡人怕是一靠近，便玷污了這美麗的畫卷，污染了人家的仙氣。
洛清歌認(rèn)為，時刻保持淑女的形象是俘獲男人心的重要條件，畢竟她已經(jīng)成功的靠魅力讓面前的這個男人為她貼了一夜的毛巾，換了一夜的水，不是么？至于對方為什么只字不提昨晚的事而且不邀功這個問題，洛清歌表示這并不在自己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她看上的男人，千方百計也要搞到手！嘎嘎嘎嘎嘎嘎！
一個時辰過后……
權(quán)策仍舊正襟危坐，只是皺著眉看著面前的女子，一粒米一粒米的慢條斯理的進(jìn)食，時不時還沖他婉約一笑。
權(quán)策：“……”
房頂上的兩人：“……”
權(quán)策拇指上的扳指被他不斷地摩挲著，終于站起身來向外走去，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叫人無法忽略凝重的壓迫感，像一團(tuán)厚重的陰云盤旋在眾人的頭頂，逼得行人不自覺的低頭給他讓路，衣袂上綴有金邊三色堇的玄衣在門口頓了頓，隨即便消失了。
洛清歌有點懵逼，額……是她吃的太慢了嗎？他等不及了？
于是洛清歌風(fēng)卷殘云般的將桌上的菜一掃而光，隨手用袖口擦一擦嘴便追了上去，只留下在原地一群看著她前后反差巨大的目瞪口呆的路人甲乙丙丁。
然而當(dāng)洛清歌追出門外的時候，早已不見了權(quán)策的影子，剛才還無限歡喜自以為魅力無限的洛清歌此刻只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昨天夜里還給自己貼毛巾今天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
望著不見蹤跡的遠(yuǎn)方，洛清歌收拾好心情，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害，有啥大不了的，老娘自給自足也照樣能豐衣足食！
“老丈，大魏的都城在哪個方向呀！”洛清歌一副乖女兒的樣子，向一過路的挑著擔(dān)子的老人問道。既然孤身一人，倒不如去個繁華的地方碰碰運氣，總比呆在這個偏遠(yuǎn)的小地方身無分文的等死強。
“呶，那邊?！碧魮?dān)老人佝僂著腰，頭也不抬的指著他身后的方向，然后不等洛清歌道謝便走了。
洛清歌撇撇嘴，古人都是這么奇怪的嗎？然后便順著挑擔(dān)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也就沒有注意到挑擔(dān)老人走著走著腰就直了起來，扔了擔(dān)子，看著洛清歌的背影，滿臉笑嘻嘻的擠得臉上的皺紋一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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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庚殿內(nèi)，黃金龍座上端坐著一個中年瘦削的男人，黑金色的龍袍讓他看起來更多了幾分威重，濃密的寬眉下是一雙銳利的雙眼，鷹鼻高挺，唇邊是黑白摻雜的胡須，自下向上仰望這位大魏國的九五之尊，只會覺得自己本就應(yīng)該臣服在他的腳下，高呼吾皇五歲，或許，這就是上位者獨有的氣勢。
“兒臣參見父皇?！睓?quán)策微微傾身，金冠墨發(fā)，玉樹直挺，不怒而自威的氣息并沒有因為他站在臺階下而減少半分。
“嗯，”皇帝貌似并沒有因為權(quán)策沒有像其他兒子那樣對他下跪扣頭而生氣，身子微微的向前傾了傾，看了他半晌，瞇著眼睛道：“多年不見，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的穩(wěn)重?！?p> “父皇過譽。”權(quán)策不明情緒的回答道。
“你一路辛苦了，朕已命人為你重修了府邸，今后就住在京城里吧。皇后這些年對你也是想念的緊，去看看她吧?！?p> “是?！?p> 殿外，權(quán)策臨高處負(fù)手看著這闊別十九年的老地方，劍眉緊擰，目光焦距在某處宮殿房檐上的列隊盤旋的雁，那里，是鳳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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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拜見母后?！甭勚晃葑拥乃幬?，權(quán)策皺了皺眉。
“坐吧?！彼藕虻膶m女拉開簾子，皇后坐在榻上，神情懶懶的。望著對面這久別歸來的兒子，似乎也沒有多大的喜悅。
常年臥病在床的皇后，去的最遠(yuǎn)地方也不過是鳳鳴宮的門口，宮里節(jié)慶壽宴之類活動也很久沒有出席過了，皇上“特準(zhǔn)”皇后靜養(yǎng)在鳳鳴宮中，后宮事務(wù)由四皇子的生母純貴妃代為管理，大皇子的生母蘭妃輔佐。除了鳳印還在鳳鳴宮外，皇后幾乎形同虛設(shè)。
但能在深宮中活下來的女人又豈非池中之物，沒點手段，又怎么能讓這群登高踩低的奴才們給自己賣命？又怎么能在純貴妃和蘭妃的夾擊下守住自己的鳳??？
“來，策兒，坐母后的身邊來，”皇后招手輕喚著權(quán)策，，目光一直看著這個高大英俊的人，忽然間有點恍惚，道，“看看，我的策兒都是大孩子了，你走的時候才六歲?！?p> 權(quán)策任皇后拉著他的手，看著他這位久別重逢的母后，諱莫如深，他凝重的眼睛望進(jìn)她霧氣蒙蒙的眸子里，仿佛又掉進(jìn)了深淵，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他拉住她衣角求她救命的那一幕。
半夜在他房里點燃毒香令她身染怪病的是她；
毫不留情的割斷衣角，面無表情的站在父皇身邊任人把他拖走的是她；
知曉他在無相城拜師求藝，每逢團(tuán)圓日給他飛鴿傳信表達(dá)思念的是她；
漫漫歸程，路上一多半的暗殺他的刺客的主使者也是她；
忍受著二十多年年任權(quán)柄被分割的侮辱，被禁足蟄伏在苦澀的中藥湯中，卻依舊屹立不倒的也是她；
這是他的母后，一個愛他又恨他又難以揣測她脾性的女人。
默默的抽回手，權(quán)策站起身向皇后彎腰作揖：“兒臣不孝，令母后受苦了，自今往后，兒臣定當(dāng)盡孝來報母后多年的牽掛之憂?！?p> 隨即，宮人們也很有眼色的跪倒一大片，齊聲拍馬屁道：“恭喜皇后娘娘喜迎九殿下回京?！?p> 皇后手一空，看著面前這個刻意疏離的人，唇角彎了彎，眉梢一挑，她的兒子，有點不一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