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家二

　　一個小時的車程，雖然距離不遠(yuǎn)，但她們一行人卻有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到村口，他們下車步行。

　　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盡的綠色。雖說是冬天，但似乎對這個南方小鎮(zhèn)的影響不大。村子里的人紛紛在自家的農(nóng)田里種上一顆顆青翠欲滴的菜椒樹，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一個巨大的翡翠。

　　“哎呀呀！看看都是誰呀！這不是夜家的孩子嗎？”頭上有著幾縷白發(fā)的大叔走過來，扛著一個鋤頭，皮膚因日光常年的暴曬，黑得發(fā)亮。

　　“嗯嗯！”她和夜嵐激動地點點頭。此時，夜媛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雖然，城里生活的出租屋，已經(jīng)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是，卻沒有“家”的感覺。

　　“真好。”夜媛心情很好。以前常聽別人說，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墒?，雖然有家人在，很好，但總?cè)绷它c什么，或許是因為童年生活的那個地方遠(yuǎn)離了她們。多少年來，家里的人雖然沒有說，但是，從他們看著舊照時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們都很想念那個地方。

　　他們別過大叔，繼續(xù)往家里走，邊走邊看。五年的時間，村子發(fā)生很大的變化。以前的火磚房變成一棟棟漂亮的瓷磚房，公路兩旁的雜草由一排排高大的木棉樹取代。唯一不變的，或許是人們臉上樸實純良的笑容。

　　來到自家的舊房子前，夜媛三人停了下來。眼前的房子，跟五年前相比，外表老化了許多，房子兩端的墻角比一層暗綠色的青苔覆蓋著，看起來久未有人居住。

　　“我們到家了?！币规滦χ鴮ι砼缘哪赣H說道，夜嵐早就在房子旁的雜草叢邊，用手揪幾棵小草，放在手中把玩。

　　“我們的房子還是老樣子?！蹦赣H嘆了口氣，一如以往。周圍其他的房子，看起來雖然不是很豪華，但是也算是整潔好看。唯有自己家的，多年來，一直是這樣。

　　“反正我們都不住?！崩系芘牧伺氖稚系牟菪?，自顧自地玩著，笑得很開懷。

　　“說是這樣說…”母親皺了皺眉，卻沒有接著說下去。

　　其實，他們都懂。媽媽是想在家鄉(xiāng)有一座像樣的房子。農(nóng)村出身的媽媽，一直有一種思想，不管在外面過得怎樣，家鄉(xiāng)必須有一座以后可以養(yǎng)老的房子，人即是人們所說的“落葉歸根”。只不過，現(xiàn)在，對他們來說，只能是天方夜譚。家里的拮據(jù)，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走吧，老媽，我們?nèi)タ礌敔斈棠獭！币规律炝藗€懶腰，看著明媚的天空，心情瞬間豁然開朗。

　　“走咯！”夜嵐一聽這話，一下子跳了起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爺爺家跑去，麻利得就像跳脫的野兔。

　　“唉！等等我！”夜媛一見他跑，自己也跟著跑了起來，只聽見耳邊刮過“嗚嗚”的風(fēng)聲?！皨?，我們在爺爺家等你??！”她回頭，快速地說了句，便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

　　“小心點，小心摔倒，看路??！”母親擔(dān)心地喊道，不過，也被孩子的快樂給“傳染”，眉頭松開。

　　“知道啦！”“知道咯！”兩姐弟答得異口同聲，由于農(nóng)村的地還算空曠，所以，兩人清脆的聲音帶來了一些回音。

　　農(nóng)村的年輕人大多都外出務(wù)工，只剩下一些幾歲的孩子，因此，當(dāng)夜媛和夜嵐在狂奔時，引來了村里很多小孩的側(cè)目。

　　“他們是誰？”穿著樸素的男孩子問身旁的女孩。

　　“不知道。”小女孩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兩人，便低頭為手中的布娃娃打扮。

　　爺爺家有一個用磚頭砌成的大院子，院子里種滿了果樹，桃子樹，楊桃樹，龍眼樹，柚子樹，芒果樹，還有青棗樹。不過，由于過了秋天，果實都結(jié)完了，只剩下郁郁蔥蔥的樹葉。院子的中間，便是同樣用磚頭砌成的房子，但是由于修建的年代有些久遠(yuǎn)，已經(jīng)變得老舊，紅磚有些也已經(jīng)泥土化，看起來有些危險。記憶中，這座房子每到下雨天，便會漏雨。屋檐外面是滴答滴答的下雨聲，而房里，總會有一兩個水桶，專門接著從房頂?shù)钠贫蠢餄B漏下來的雨水。

　　“你說，爺爺會不會在家？”夜嵐問道。

　　兩人不到五分鐘便到了爺爺家的大鐵門前。大鐵門經(jīng)過多年的日曬雨淋，已經(jīng)銹跡斑斑。

　　“不知道，不過，奶奶肯定在家?！币规驴粗煜さ姆孔?，說道。

　　“吱呀?！币宦暰薮蟮拈_門聲，大門緩緩?fù)崎_。

　　“汪汪汪！”突然，傳來幾聲狗叫，一只黑白相間的大狼狗興奮地跑過來。

　　“快點！”兩人快速地閃身進(jìn)入。

　　“砰！”快速的關(guān)門聲。

　　“呼呼！”大狗喘著粗氣，地?fù)涞剿齻z身上，親密地拱了拱他們。

　　“還好，沒讓它跑出去。”夜媛邊躲避著大狗滿是哈喇的舌頭，邊慶幸道。

　　“走開！”夜嵐厲聲道，但沒有多大的作用，大狗依然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你好好陪它玩！”趁著這個間隙，夜媛成功脫身，以狂奔的速度奔向院子中間的房子。

　　“夜媛！”身后是夜嵐哀怨的聲音。

　　夜媛不顧身后的哀嚎，跑到房子前，打開門，客廳沒人，布局跟記憶中的一樣，只不過多了些嶄新的家具。

　　“爺爺！奶奶！”夜媛用目光搜尋著他們。

　　“啾啾！”沒有應(yīng)聲，只有院子里傳來的幾聲鳥叫聲。

　　“夜媛…”夜嵐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地傳來，還帶著喘氣聲。一會兒，夜嵐和大狗一同出現(xiàn)在房門。只見大狗站起來，兩只爪子扒拉著他，不肯放開。站起來足以1米八高的大狗，其中的重量可想而知。因此，夜嵐只得艱難地拖著它。

　　“我來救你！”見此狀，夜媛迅速地在門的后面找出一根竹棍子，3米長，4厘米粗。

　　“走開！”夜媛來到大狗前，眼睛瞪得圓圓的，表情嚴(yán)肅，做狀要打它。

　　“汪汪！”大狗似乎知道夜媛要做什么，可憐兮兮地看著夜媛。

　　“走不走！”夜媛一狠心，厲聲喊道。

　　“汪！”它低聲叫了句，便戀戀不舍地放下爪子，跑到5米開外的地方。

　　“看來，它還是怕棍子。”夜嵐沒了大狗的限制，身心一下子舒坦起來，笑笑。

　　“對啊，這么多年都沒變?！币规掳阎窆髯臃呕亻T后面。五年過去，似乎只有奶奶家沒有變化，趕雞趕狗用的竹棍子，依然是在門后面；狗也是原來的那條狗，喜歡人的熱情勁兒絲毫沒變，只是體型更加大。

　　“爺爺奶奶呢？”夜嵐進(jìn)到客廳，往長椅上一癱。

　　“不知道”夜媛聞著空氣中，淡淡的青葉味“我去房間里看看?！笨蛷d連著奶奶的房間。這是個不足20平米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雖然簡單，但是很干凈。房間里的光線不足，即使外面陽光明媚，房里的能見度還是很低。

　　“不在這里。”夜媛瞇了瞇眼睛，沒人。

　　與奶奶房間連接的是爺爺?shù)姆块g，依然是簡單的一個房間，但是卻沒有奶奶房間的整潔。房間的桌面上，擺著一本翻開的日歷，還有凌亂散開的幾本醫(yī)院雜志。

　　“他們?nèi)ツ牧?？”爺爺也不在房間，夜媛開始納悶了。平日里，就算爺爺不在家，奶奶也會在家。

　　不見爺爺奶奶，夜媛出到客廳。

　　“砰！”院子外的大門發(fā)出一聲巨響，接著媽媽的聲音響起?！耙箥梗】爝^來！幫忙趕走狗！”

　　兩人正刷著手機(jī)，媽媽極具穿透力的嗓音直直進(jìn)入他們的耳朵里。

　　“夜嵐，老媽叫你呢！”夜媛推推身旁的老弟。

　　“你干嘛不去？”夜嵐懶洋洋地把反問。

　　“老媽是叫你，又不是叫我?！币规律炝藗€懶腰“快去，不然你媽得急了?！?p>　　“那也是你媽媽?！币箥闺m然不情不愿，還是起身。“別占我位置?！?p>　　“小樣兒！”夜媛直接把他的話省略，身子慢慢從椅背滑下，整個人躺在椅子上。

　　“等我回來，你記得挪回位子給我?！币箥挂膊粣?，繼續(xù)囑咐道。

　　“別那么多廢話，行不？”夜媛斜睨他一眼“快去，快去?！睌[擺手，就像在驅(qū)趕小鴨子?！昂?！”他輕哼一聲，才慢悠悠地踱步而去。

　　汪汪汪！”院子里，傳來幾聲興奮的狗叫聲。

　　“別靠近！小心我拿棍子打你！”夜嵐略帶威脅的聲音響起，音調(diào)拔得高高的。

　　“嗚！嗚！”幾聲委屈的嗚咽聲，接著是狗狗跑動時項圈上響起的鈴鐺聲?！扳忊彛　?p>　　“吱呀”大門打開“媽，快點進(jìn)來，不然狗狗又跑過來了！”

　　“狗大了這么多，還是這么黏人。”媽媽邊說著邊進(jìn)了門。

　　“夜媛在干嘛？”媽媽許是只見到夜嵐一個人，有些奇怪。

　　“她啊，睡覺！”夜嵐沒好氣地說道。

　　“我剛見奶奶在鄰居家聊天?！眿寢屵M(jìn)到屋里來，把手上拿著的水果放到茶桌上。

　　“怪不得沒見到奶奶?！币箥箯乃芰洗锬贸鰩讉€蘋果，熟門熟路地找水清洗。

　　“夜嵐，幫我洗個桃子?！币规卤犻_眼，說道。

　　“沒見過你這么懶的人?！币箥贡梢暤厍屏怂谎?，但還是順從地從袋子里拿出一個桃子。

　　“你們啊，爺爺奶奶都還沒吃，就被你們吃光了?！眿寢尯掼F不成鋼地說道?！澳懿贿@么饞嘴嗎？”

　　“老弟，記得洗干凈點！”夜媛直接把媽媽的話當(dāng)空氣，又擔(dān)心弟弟洗不干凈桃子，大聲叮囑道。

　　“知道了！怕臟自己就來洗！”夜嵐不滿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一會兒，夜嵐捧著一個水果籃子回到客廳，籃子里面是洗好的水果，還有幾滴水珠附在上面?！敖又　彼闷鹨粋€桃子，直接朝著夜媛扔過去。

　　“?。　币规滤查g爬起來，手腳不知如何擺放，倉促間，接住了桃子。

　　“差點你就把我的桃子毀了。”夜媛看著手上鮮艷欲滴的桃子，埋怨道。

　　“這么點距離，要是接不住，只能說你無能了?！币箥箾鰶龅仄乘谎?，把水果盤放在茶桌上，拿起一個蘋果，咬一口?！芭病！?p>　　別人扔之前都會說一聲，你是直接扔過來?！币规屡擦伺财ü桑o他騰出一個空位。

　　“說明你的反應(yīng)能力一般?！彼黄ü勺?，兩腿隨便攤開。

　　“切！”夜媛不屑“能坐得斯文點不？”

　　“比你斯文多了?！彼廊话c在那里，邊咬蘋果，邊回?fù)簟?p>　　“我不覺得，你這姿勢簡直就是一個街邊小混混。”夜媛咬了口桃子，霎時，一股鮮甜的水果清香充滿了口腔。

　　“吃東西小聲點，你這女漢子。”夜嵐不甘示弱道。

　　“你們兩個湊一塊兒，就‘狗咬狗骨’。能消停會不？我頭都大了?！币箣層檬秩嗔巳嗵栄ā?p>　　“媽，我不屬狗，夜媛屬狗。所以她是自己咬自己的骨頭?！币箥惯@嘴皮子功夫可不差，瞬間就找出夜媽話語中的破洞，并加以運用。

　　“對！你這牛只能吃草，肉和骨頭都不能吃。所以，今晚的肉都留給我了。要是你想啃骨頭的話，我會賞你幾塊的?！眱山愕芟嗵幘玫闹苯咏Y(jié)果是，斗嘴也斗得不相上下。

　　“你們再貧嘴，今晚不管是肉還是骨頭，都不能吃?！边€是夜媽厲害，使出了殺手锏。

　　“媽，我們是在吃水果，順便聊一下天?！币箥鼓樕蠏鞚M笑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大話。

　　“對啊?！币规乱哺胶偷?。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你們兩個這么有空，咱們?nèi)ヒ惶耸袌?，買點今天晚上要吃的菜?！苯裉?，并沒有提前告訴爺爺要回來，估計也沒有買到他們的菜。

　　“市場啊…”夜媛估摸著這里距離市場的路程有多遠(yuǎn)。假如沒記錯的話，走路半小時，自行車20分鐘，摩托車10分鐘。

　　“媽，咋去？”夜嵐問出了關(guān)鍵性的問題。

　　“我們除了走路，還有其他辦法嗎？家里自行車都沒有?！币箣屨f完，轉(zhuǎn)身去廚房洗了個手。

　　“這個…”夜媛還在猶豫。走路太累，不過，好久沒有去過這里的市場了，又想趁機(jī)去看看，順便借機(jī)好好參觀參觀一下這個村子。

　　“也行?！币箥勾鸬靡彩歉纱唷．吘?，他經(jīng)常走。這一點點路程，并不算什么。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痹诔鲎馕輹r，想叫他到樓下幫她買一條雪糕，這廝死活都不肯去。

　　“夜媛，去就去，別這么婆婆媽媽！”夜嵐站起身，把手里吃剩的蘋果核扔到茶桌旁的垃圾簍里，理了理有皺痕的上衣。

　　“敢說我婆媽！”夜媛聽到這個詞，一激動，跳起來，把手里還剩三分之一的桃子不小心給甩到了地上?！澳憧?，都是你害得我把桃子掉地了?！?p>　　“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彼呎f著邊出了門“媽，走！別管她?！?p>　　“別管你才對！”夜媛?lián)炱鸬厣系奶易?，上面沾著一些?xì)密的灰塵“咚！”往垃圾簍一扔，發(fā)出一聲聲響。

　　“小媛，你去嗎？”夜媽從廚房出來，站在院子里，問道。

　　“我也去！我去洗個手，等我?！币规屡苋N房，從水缸里舀出一盆水，認(rèn)真地把手上沾著的桃子汁給清洗干凈。

　　“我們在大門外等你?！币箣屶诹恋纳ひ魪耐饷?zhèn)鱽怼拔蚁热ジ棠陶f一聲?！?p>　　“好的！”夜媛大聲應(yīng)道。

　　廚房跟爺爺家這棟老房子一樣，很老舊。不過，它并不是在老房子的內(nèi)部，而是在老房子的前面另起一座小小的房子，以供做飯菜。它的年月也已經(jīng)有很多年，地板是用泥磚鋪成，踩踏的時間久了，地板由原來的黃泥色變成了黑灰色。廚房的周圍也被柴火的煙熏成黑色。廚房內(nèi)部很簡陋，一個小小的炕，一個老舊的煤氣灶，以及一個被摩得發(fā)亮的陶制水缸，加上一些基本的廚具。

　　時間，似乎忘記了這里和自己的家。夜媛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