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驚變

　　靈均近來很不安，旁敲側(cè)擊試探著家里的老嬤嬤們，尤其是齊媽媽，被他問的一頭霧水。最后終于放了心，自己與父親六分相似，與姐姐更是有七分，若自己不是父母親子，那姐姐也不是，這樣想來總算好受一些。

　　一般藩王年底回京，過了上元便要離京就番，但恰逢皇后薨逝，就又留了月余。其他藩王陸續(xù)都走了，皇帝卻總以各種原因?qū)x王留在了京中。晉王也是不明所以。冬生卻很開心，一有閑暇就想方設(shè)法去看靈蘊(yùn)。靈蘊(yùn)總感覺有人在偷看自己，可回頭卻沒有人。青媛去年嫁人了，是她父母給定下的，嫁給老家村子里一個老實(shí)誠懇的木匠。靈蘊(yùn)身邊親近之人只剩阿桂了。其實(shí)阿桂早已察覺有人在跟蹤小姐，發(fā)現(xiàn)是衛(wèi)冬生之后又大打出手。三年時間，冬生從十八歲的少年長成了二十一歲偉岸的青年，又在邊關(guān)歷練三年，阿桂早已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也沒用全力，制住她后便離開了。阿桂跟冬生打了三架之后終于忍不住告訴了靈蘊(yùn)。她起初很是驚喜，卻想到自己沈夫人的身份以及三年前的風(fēng)波，與他見面實(shí)在不合適，就正告阿桂，讓她轉(zhuǎn)告冬生莫要再來。

　　冬生豈是那么聽話的人，還是隔三岔五來一趟，后來阿桂也懶得理他了，只要他不去打擾道小姐，便隨他吧。

　　一晃大半年過去了，秋闈如期而至。謝尚書作為此次主考官是皇帝半年前就定下的。靈均因為丁母憂，今年仍不能參考，看著父親忙來忙去，同窗好友摩拳擦掌，說不羨慕自然是假的。

　　然而就在殿試之后，滿朝都在恭賀這位名叫牛立偉的新科狀元之時，刑部和大理寺卻同時接到訴狀，一個名叫房清卓的落榜考生狀告主考官謝靜芝收受賄賂，徇私舞弊，新科狀元牛立偉賄賂考官。

　　不足五日，在房清卓提供的線索幫助下，在謝家?guī)旆克训节E物，又有家仆為證，牛立偉也供認(rèn)不諱，三司會審，人證物證俱全，謝靜芝百口莫辯。

　　靈蘊(yùn)姐弟都堅信父親是被人冤枉的，他為人正直清廉，且性子和善，朝堂之上也并無政敵，私怨更是沒有，會是誰呢。兩人百思不得其解。

　　沈巍雖是大理寺卿，但事關(guān)其岳父，為了避嫌，他并未參與此案，但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細(xì)節(jié)消息的。靈蘊(yùn)親自下廚煮了一碗?yún)偷缴蛭〉臅鴾Y閣。

　　“夫人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些年來我這書淵閣寥寥無幾，更何況還有參湯。只是仲秋時節(jié)正是燥熱，哪能再吃這等大補(bǔ)的東西?！?p>　　靈蘊(yùn)俏臉一紅，本來就是為父親之事而來，自己不善廚藝，以前母親身體不好，看過幾回齊媽媽煮參湯，就學(xué)著煮一下借花獻(xiàn)佛，結(jié)果還被嫌棄了?！拔遥悄阋仁裁?，冰糖雪梨湯嗎？清熱去燥。你告訴我實(shí)情，我立時給你去煮！”

　　“唉，府里有的是廚娘，我不缺你那碗湯。岳父之事我也愛莫能助，夫人就不要白忙活了?！?p>　　“我與靈均去求見陛下，他不肯見我，姨父也寥寥安慰我們幾句就將我們打發(fā)了，你也不相信父親嗎？”靈蘊(yùn)著急。

　　“我自然相信岳父的人品，只是這次誰也救不了他了。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局雖然很簡單，但操作起來卻很難，不是一般人可以做下的。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不一般的人么，能有誰……最不一般的那個人……她突然想起姑母的那封密信，“阿淵吾兒”四個大字出現(xiàn)在腦海。她回了謝家，將懷疑同靈均說了，靈均也想到父親之前奇奇怪怪的言論，兄妹倆得到一個大膽的推測：今上的身份怕是有問題，而這個秘密被父親知道了。

　　在眾人對他姐弟避之不及之時，只有楚國公主動了手段，終于讓他們見到了獄中的父親。二人詢問父親他們的猜測有幾分正確，不料父親勃然大怒：“我一人死不足惜，你們莫要再議論此事，將這件事忘掉！”看來猜測八九不離十。兩人絕望了，如是皇帝親自設(shè)局，那謝家這次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謝靜芝只是有些不明白，若怕自己泄密，秘密將自己殺了就是，何必如此折騰布下這個局，平白污人清白，讀書人最重名節(jié)，這比殺了他都難受。

　　冬生此時也焦急萬分，求見梁皓，卻吃了個閉門羹。太子和晉王俱在朝中仗義執(zhí)言了一番，卻被陛下訓(xùn)斥一頓，太子更是被斥責(zé)黑白不分，被罰閉門思過三個月。于是更沒有人再敢替謝家說話了。

　　短短十五日就定罪裁決：謝氏父子流放寧古塔。作為已經(jīng)嫁出去的女兒，靈蘊(yùn)是躲過一劫，但她不愿在京中茍活。

　　謝家被抄家的當(dāng)天晚上，沈老夫人就帶著一群人將靈蘊(yùn)趕到芳菲苑——沈巍姨娘們的居所。這就迫不及待貶妻為妾了？

　　靈蘊(yùn)冷笑：“不用你趕，只望老夫人轉(zhuǎn)告沈大人，給我一封放妻書，我立刻走人。”

　　“娘！你們在做什么？”卻是沈巍趕了回來。

　　“我的兒，我是為了你好！昔日她是名門貴女，娘不敢說什么，這些年你也看到了，她從來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里。一來就開始守孝，死了祖父死親娘，現(xiàn)在又把她爹給克得流放了，不若你就將她休了，省的她將來再克你！”沈母嚷嚷。

　　“母親慎言！”沈巍呵斥，繼而小聲對沈母說：“母親也不想想，謝家剛出事，我們就把她休了，這在世人眼中我沈家就是那趨炎附勢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此事萬萬不可！”

　　“那，那她得搬出這靈犀院，住到芳菲苑去。”沈母依依不饒。

　　“這，唉，就依母親所言吧，母親先行回去，我來安排?！?p>　　“哼！”沈母氣呼呼領(lǐng)著眾人走了。

　　沈巍柔聲道：“委屈你了，先去芳菲苑吧，等母親氣消了，再搬回來?！?p>　　靈蘊(yùn)已平靜下來，“沈巍，我剛說的不是氣話，咱們和離吧。父親年齡大了，身體不好，我去寧古塔陪著他們?！?p>　　“說什么瘋話，寧古塔是什么地方，哪是你一個弱女子待的地方？”

　　“我的親人都要去那里，我有何去不得的。不和離，你休了我也好，七出之罪什么嫉妒，無子，不孝，隨便哪一條我都接受！”

　　沈巍定定看著她，不明喜怒，“今晚你還住這兒吧，別胡思亂想，我明日再來看你?！闭f完，頭也不回走出了靈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