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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橡皮擦

第十九章 怎樣,才算周全

一塊橡皮擦 言孑 5383 2020-05-13 22:02:31

  “亮這一個月都沒有什么激烈的反應,演出也都很順利,師父,您看…”能不能解了禁。

  梁正朝照例每天晚上九點打電話匯報情況給卓云舟,這一個月,亮的確乖巧聽話,不吵不鬧,沒有手機,沒有郝格,照樣活著。

  似乎郝格說的是對的,只要有自己,亮就可以。

  “我說過,只有事情結束才能讓你們正常生活,既然他適應力這么強,再等一兩個月也不成問題吧?!弊吭浦圩牧艘豢诓?。

  是自己憋不住了,每天都能想起郝格送他離開時的神情,每天都要面對亮的順從,心里總是憋悶,太煎熬。

  “好的?!笨蓪τ趲煾福挥写饝姆?。

  通話結束,把手機遞給守在身邊的卓蕓。

  送走卓蕓,梁正朝頹然坐在沙發(fā)上。

  明亮從書房走出來:“結束了?”

  閉上眼睛點頭,梁正朝用手指按著太陽穴。

  “亮…”無力的叫了一聲。

  明亮坐到梁正朝身邊,伸手幫梁哥按摩頭部,說道:“梁哥,你不用擔心,我有解決辦法?!?p>  梁正朝猛地睜開眼,他就知道,亮不可能這么乖乖就范。

  “師父還沒找到除掉格子最好的辦法,而我已經(jīng)想好怎么保護她,好像這步我走的更快些?!泵髁凛p快的說著。

  一把抓住亮的胳膊,梁正朝皺緊眉頭:“絕對不行!”郝格用命換他回來保護亮,他不能連這件事都做不到。

  “哥…”明亮停下了按摩,認真的看著梁正朝,“我猜,是格子讓你一定要回來陪著我的吧?”

  梁正朝愣住,亮,真的什么都知道。

  明亮輕笑一聲:“你們總是護著我,覺得我還沒長大,但我已經(jīng)三十五歲了…格子是我視為救命稻草的人,我怎么可能讓她出事?”

  “救命?”梁正朝疑惑的看著亮。

  “其實當年讓我真正注意到的,是她的身份,律師,可以讓我們脫離那猶如賣身契一樣的合同?!?p>  亮的眼睛里竟然有著冷酷的神色。

  “值得慶幸的是,在我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她又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我便下了決心,一定要認識她。可我也沒想到,越接觸反而越不想跟她談那些負面的東西,跟她在一起的快樂早就覆蓋了在這里的不幸?!泵髁琳f完,神情慢慢恢復成以往的柔和。

  “所以你才想去克圖開小園子?這樣既能跟郝格在一起,還可以鍛煉自己的能力,為最后的離開做準備?!”梁正朝恍然大悟的說道。

  明亮嘴角帶笑,點點頭:“正因如此,我一直沒有表白。”

  他要徹底成為自由的自己,才有給格子安穩(wěn)的資本。

  “你打算自己走?”一種被背叛的酸楚涌起,梁正朝紅了眼眶。

  “那不可能,一定是我和你?!泵髁翜厝岬目粗焊?,他怎么會拋棄他,這是從年少就決定要走一輩子的人。

  “沒跟你說是因為還沒到最后?!币贿叞矒岬恼f著一邊伸手拍拍梁哥的腦袋。

  這是亮第一次對他做這個動作,以前都是他對亮做。

  梁正朝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亮,說的是啊,他怎么就會一直覺得亮還是那個少不更事的他?這么多年,到底是亮沒成長,還是自己一直原地踏步?

  明亮站起身子,伸個懶腰,轉(zhuǎn)頭咧嘴笑著:“梁哥,我餓了?!?p>  一下子笑出了聲。梁正朝也回到了老父親似的狀態(tài):“兩個小時前,剛吃完晚飯,你還行不行?”

  明亮直接朝著廚房的方向蹦噠,梁正朝也起身跟過去。

  在有說有笑間,他似乎有種面對郝格的感覺。

  也是終于懂得了,亮被她吸引的本質(zhì)。

  林東站在武校門前,已經(jīng)斑駁的字體提醒他,真的過了很久了。

  剛畢業(yè)的兩年,還會跑回來看看,后面參加工作越來越忙,就再也沒了時間。

  還真沒想到,自己落魄的時候,能回來的地方竟然是這兒。

  邊想邊往學校里面走。

  進了校門,是塑膠鋪的操場,走過操場,便是明顯有年頭的一幢五層教學樓,說是教學樓,其實一到三層都是宿舍。

  林東沿著教學樓走著,當時自己住在二樓的宿舍,早上貪睡,但又不敢遲了晨練,有的時候就直接從二樓跳下來,那會兒的他,就很生猛。

  一陣喊聲引起他的注意,在操場與教學樓的夾角處有十來個孩子在做熱身。

  林東停住腳步,看著孩子們出神:那會兒的自己也差不多這么大,年少輕狂,總是打架,可依舊底氣十足,因為那會兒,身邊有他。

  他,現(xiàn)在又在哪兒呢?

  熟悉的音色鉆進耳朵,林東猛地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

  直直的盯著,自己一直記掛的人,從背影就能看得出來。

  “葉晨光?!”林東大聲喊出了他的名字,不管是不是,總得弄明白。

  老天喜歡有勇氣的人,會給以嘉獎。

  男人轉(zhuǎn)身,瞇著眼看向林東,幾秒后,朝他奔來。

  林東想邁步,可是腿卻在抖,他在他身邊,永遠沒出息。

  一個結實的擁抱,他比以前健壯的多。

  “小東,你怎么來了?!”擁抱過后,葉晨光邊拍林東的胳膊邊說,“練的不錯?。 ?p>  古銅色的皮膚,晃眼的大白牙,利落的寸頭,干凈的笑容,除了眼角笑出的小褶子,他,真的一點都沒變。

  葉晨光看見林東在愣神,一把攬住肩膀:“兄弟,這是激動的僵住了?不至于啊,小時候的你多猛?!?p>  林東眨眨眼睛,側(cè)過頭看著比他高一點的葉晨光,是的,他回來了。

  伸手勾住葉晨光的肩膀,笑著拍拍他的胸肌:“我剛才還以為我做夢呢!你竟然在這兒當教官?!”

  “對??!外面太難混,還是回來好!”

  倆人就這么勾肩搭背的走到孩子們面前,才放開。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鐵哥們兒,林東!”葉晨光驕傲的說著。

  林東笑著鞠個躬,站直身子看到孩子們純真好奇的眼神,覺得實現(xiàn)了自己當年的夢想。

  等到葉晨光下了課,哥倆繞著操場邊走邊聊。

  “操場什么時候重新鋪的?我還是喜歡以前的土操場,那一刮風,相當刺激。”已經(jīng)好久沒有憶當年的林東有些興奮。

  “我回來的時候就鋪好了?!比~晨光答道。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離開的第十年。”

  “為什么回來?”

  “因為…外面的社會我不懂?!比~晨光雙手插進兜里,“我只適合這種不費腦不動心的技術?!?p>  “你…跟她結婚了嗎?”林東意識到葉晨光可能不順,但還是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當年能讓葉晨光放棄學武的那個女孩,是他最嫉妒的存在。

  “沒有?!比~晨光搖搖頭,抬頭看著無云的天空,“一腔熱血,不過為空?!?p>  林東是心疼的,這么多年他不找他,就是覺得他應該已經(jīng)擁有了幸福,那么自己,就不要再去打擾。

  畢竟那時的葉晨光真的是信心滿滿。

  “你才多大,她才多大,你們怎么可能在一起?”這是當時他們的教官對葉晨光說的話。

  “我十五,她十二,怎么就不能在一起?!”這是林東第一次見到忤逆的葉晨光。

  “你不好好學武,拿什么跟人家在一起?學也退了,還回去做什么?!”

  “我可以保護她!”

  “保護能當飯吃嗎?!”

  “那我可以跟我爸一起做生意!”

  “你!”教官被氣的說不出話。

  那時候的林東扒在辦公室高高的窗戶邊上看著里面的場景,而葉晨光的一句話讓他瞬間沒了力氣。

  掉下來的那一刻,他覺得他完了。

  葉晨光跟教官聽到聲音趕忙走出來,看到揉著腳腕的林東,他想走過來安慰他,他卻不顧疼痛直接跑走。

  那是三十多年來他唯一的一次落淚。

  躲在教學樓的頂層樓梯拐角處,想著葉晨光跟他說過的話。

  哥,你不是說你不想上學也不想做生意嗎?你不是說你真心愛武術嗎?不是都說好了…以后…要去做警察…要一直在一起的嗎?!

  一拳打在旁邊的欄桿上,林東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她到底算什么?!可以讓你拋棄理想跟我?!

  又是一拳,鐵質(zhì)欄桿嗡嗡的震著。

  林東看看自己左手食指中指關節(jié)的疤痕,又轉(zhuǎn)頭看向葉晨光:現(xiàn)在,不還是在我身邊嗎?

  “都過去了。”葉晨光低下頭笑著看向林東,“這又見到你,真的很開心?!?p>  “我也是。”難得的矯情,林東全給了葉晨光。

  “走!我下午沒課,中午請你吃頓好的!”葉晨光再次攬住林東的肩,往校門走去。

  經(jīng)年之后,原來我沒有弄丟你。

  郝格笑著跟白洛揮手,送走她,算是落了一個安心。

  白洛慢慢的跟著人流走,回想剛才郝格對她說的話:

  “放心的去過全新的生活,我如果需要,自然會找你的。別想其他,我搞得定?!?p>  “如果幸運的話,還能再見?!?p>  就像那個噩夢般的晚上,她的出現(xiàn),真的猶如天神下凡。

  被逼到死路上的她,只能靠在冰冷的墻上,瑟瑟發(fā)抖。

  “白洛,你以為從我大哥那兒拿了好處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任何事,都是有對價的?!蔽鍌€黑影逐漸逼近,“只是讓你陪陪我們,你有什么不愿意的?!”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扯開一個口子,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你們…干嘛呢?”是郝格的聲音,沒錯。

  幾個黑影回過頭,嬉笑著:“做該做的事,怎么?你也一起?”

  “可以啊。”郝格走了過來。

  “站那兒!你他媽誰???!”帶頭的黑影喝道。

  “你到底要問什么?問我,問他,還是問你媽?”郝格走到了五個黑影后面。

  一起轉(zhuǎn)身,不屑的說著:“你這女人,不收拾不行啊?!?p>  “那我還得謝謝你們嘍?!痹捯魟偮?,郝格掏出兜里的雙手,辣椒水被噴了出來。

  五個黑影紛紛低頭捂著自己的臉嚎叫著。

  白洛也跟著咳嗽起來,眼睛有點睜不開。

  郝格快速閃到白洛身邊,掏出眼鏡跟口罩給她戴上。

  可是面前的五個人卻緩緩轉(zhuǎn)過身,帶頭的喊道:“跑?!想都別想!”睜開一只眼睛,拳頭揮過來。

  郝格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白洛尖叫著,另外一個人趕忙過來捂住白洛的嘴。

  “多管閑事!你以為你是英雄嗎?!”又是一腳,郝格整個人撞在墻上,跌落。

  “我不是英雄…”郝格慢慢撐起身子,抬眼看向帶頭的黑影,“你們要毀就毀我,讓她走!”

  一陣笑聲。

  “怎么?她吃飯你買單?”帶頭的把腳踩在了郝格的腹部,漸漸使勁。

  “是的…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的行為,誰來買單?”郝格勾起沾滿血的嘴角,“那個大哥,是否承擔的起兩條人命?”

  “小姑娘,這兒沒有監(jiān)控?!钡靡獾恼Z氣,“我們也不傻?!?p>  “麻煩你們抬頭看一眼…墻頭上的手機是否清晰?”郝格用手指向上指著。

  五人抬頭,墻頭上真的架著一部手機,他們甚至看到自己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這可是直播…雖然我不確定有沒有人報警,但起碼會有人錄屏?!焙赂裾f完這句,又被扇了一巴掌。

  “把那玩意兒拿下來!”帶頭的吼著。

  “大哥,墻太高了,爬不上去,夠不到?。 痹嚵藥状魏?,其他人無奈的說道。

  “草?。?!”暴怒的聲音傳來,帶頭的準備一腳踩死這個女人。

  警笛聲,越來越近。

  其他人拽著帶頭的溜走。

  白洛爬到郝格身邊,哭的稀里嘩啦。

  “報警啊,笨蛋,再叫個救護車。”郝格伸手點了下白洛的腦門。

  “警察…不是…已經(jīng)…來了…”白洛抽泣著說。

  “那是我放在別處的錄音,快打,萬一他們折回來就真完了。”郝格疼的閉住眼睛。

  “好…好…”白洛翻包拿出手機報警。

  其實所謂的直播也不存在,立在墻頭上的手機只是在錄視頻,而那幾個人抬頭看向屏幕的臉都清晰的呈現(xiàn)在了視頻里。

  那場審判,進行了將近一年。

  囂張的他們,不可能只有這么一次。

  郝格幫自己找的律師,成功的將其中三個人送上了死路,另外兩個人判了十年,自己只是最無辜的無罪釋放。

  掃黑除惡的風將他們的大哥也吹的不剩分毫。

  “任何時候都不要用交換的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制衡才是最安全的。”這是躺在醫(yī)院床上,臉腫著的郝格對她說的話。

  白洛看到眼前的安檢門,回過頭望向剛才郝格在的地方:能陪她走到這兒,已經(jīng)是幸運的,若有需要,山海皆平。

  宗關熟練的推開書柜,敲了兩下后面的門,轉(zhuǎn)身到桌子旁開紅酒。

  步天打開門,無奈的說:“又喝?”

  “你在里面待著不悶嗎?出來聊聊天喝喝酒挺好的?!弊陉P輕快的說道。

  坐到床上的步天說道:“你這酒癮簡直了?!?p>  “圖個開心嘛。”“嘭”的一聲,紅酒塞子被拔了出來。

  宗關拿出抽屜里的袋裝小吃扔到床上,把紅酒倒進杯子里。

  杯子的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喝了一口,宗關咂咂嘴,說道:“而且我還想聽郝格初中的事?!?p>  “你跟她在一起的話,就別再提初中的事,因為有我。”步天咽下酒回應道。

  “你以為不提,她就能忘?”宗關用腿撐住拿酒杯的手,“這都過去十幾年了,你不還是最重要的?”這些時日跟步天的接觸,讓宗關清楚的認識到他倆有多相似。

  步天沉默,又喝了口酒。

  “初中的她,真的燦若星辰?!币槐伎祜嫳M,步天才又開口,“任性灑脫,可愛活潑,尤其是她的笑,太溫暖了。”

  宗關笑著點頭,拿根魷魚絲放進嘴里。

  “見過一次失落的她,就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護著她贏?!?p>  步天不想讓這生命中的光有一點熄滅的跡象。

  “所以…你什么時候放我出去?”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步天覺得不能繼續(xù)這么拖下去。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老步,郝格不會讓你走的?!弊陉P摘掉眼鏡,瞇著眼說道。

  “你可以。”步天堅定的看向宗關,“這是在救她,你是明白的?!?p>  “我明白有什么用?她不接受…”將杯里的酒飲盡。

  “等我到了警察手里,她就會接受的?!辈教煲舶丫坪韧辍?p>  宗關抬眼看向步天,對啊,就如現(xiàn)在郝格允許他留在身邊一樣,人的適應能力總是無窮的。

  步天拿起酒瓶倒好紅酒,接著說道:“她對我就是當初的執(zhí)拗,我們不能讓她這樣下去,她值得更好的未來。”

  “你信的過我?”宗關問道。

  “當然,總比那個說相聲的小子好?!辈教禳c頭。

  “郝格跟我說…她接近明亮…是為了找你…”這個疑慮困擾宗關很久了。

  步天有些驚訝的說:“哦?可能一開始是這個目的吧?!?p>  “她對明亮…也許…真的有感情?!闭J清事實,真的好難。

  “不,她對你才有感情?!备蓛衾涞姆裾J。

  宗關一下子戴上眼鏡,看清步天的臉,不像是喝多的醉話。

  “我當初也打算殺了你的,但她不讓,給的理由是不想將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你毀掉?!辈教煳⑽⑿χ?。

  原來,她不止一次留過我的命。

  “既然你以前可以是溫暖的,那以后起碼可以做到不離不棄?!辈教煲苍萃南脒^自己能夠有這個資格,但不可能的事終究是不可能。

  這種事,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宗關使勁的點頭,下了決心:“好,我找機會?!?p>  步天釋然的笑起來,碰了下杯子:“謝謝?!?p>  眼淚落下,郝格看著手機里的畫面,呼吸都開始顫抖。

  我們兩個,真是可笑。

  轉(zhuǎn)眼就已是八月底的光景,那邊應該快有動靜了。

  父母長輩早已安排好,明亮梁哥在一塊兒就沒事,白洛已經(jīng)安全出國,林東有葉晨光陪著…

  所剩的唯一顧慮,就是老步。

  對于他,最安全的地方,是那里。

  就讓他去吧。

  郝格拿起青梅酒的瓶子猛喝一口。

  自己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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