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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淡淡道：“早就知道你還沒學(xué)會分寸，不用緊張。這里你也來過幾次了，不知道這一次又看中了我殿里的哪件物事，不用去找幽王，在我這里直接拿走便是?！?p> 年妃一雙魅惑的丹鳳眼眨眨，精光隱現(xiàn)，卻笑著看了眼氣鼓鼓的太子宜臼，笑道：“自然是聽說了申侯家失而復(fù)得的小女的事情，特來看一下，這傳說中曾惹得先王震怒，又連累死了兩個大臣的小妖女，到底長得什么樣子。”
申后聞言霍地站起，臉上怒色畢現(xiàn)，喝道：“大膽！年妃，你越來越不知道好歹了，竟敢如此污蔑國舅家，你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太子宜臼更是惱恨得大聲咆哮：“來人啊，拿我的長戟來，我要殺了這個滿口穢語的毒婦?！?p> 看兩人真的動怒，年妃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依舊不肯示弱道：“這……這又不是我說的，現(xiàn)在滿鎬京城里都在傳著。你們責怪我一人有什么用？”
雖然躲閃，目光卻依然越過了申后和宜臼兩人，落在靜靜坐在位子上的千問身上。
第一眼，年妃心中咯噔一聲，驚訝千問的清秀絕麗。暗忖不過八歲的小女孩，居然已經(jīng)有了傾國傾城的雛形，如若再長幾年，這世間還有哪個女子能夠及得上她？頓時滿是嫉妒。
第二眼，年妃再次暗暗咬牙，震驚于千問毫無波瀾的鎮(zhèn)定。長相美貌還不要緊，最可怕的是才貌并重，倘若真如傳說中那樣，申家小女的聰慧更勝容貌，那自己豈不是已經(jīng)得罪了一個未來的強大敵人？頓時心中警惕起來。
第三眼卻是無法理解了，那千問居然笑起來，站起來對著自己微微福了一福，看起來竟是人畜無害的樣子。
這樣就膽怯了嗎？果然是個還沒見過世面的雛兒！年妃心中冷笑一聲，立刻居高臨下瞧著千問，冷嘲熱諷便要說出口來。
宜臼太子突然閃身護在千問身前，警惕地逼視年妃道：“我警告你，千問是個心地純凈的女孩兒，又吃了太多的苦，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即使你是娘娘，倘若敢說半句傷她的話，我必重罰！”
兩只眼睛赫然綻放出東宮太子的霸氣，威風(fēng)凜凜，加上他本就身材較一般男孩高大，這番話說出來霎時帶著迫人的威勢，竟讓年妃來到口邊的譏諷硬生生悶了回去。
“哼，我貴為娘娘，難道品評一個晚輩都不可以？太子管的太寬了吧？”年妃不忿，冷冷瞧著千問，一對眸子水靈靈極為好看，卻帶著刻薄的神色。
小手拍拍宜臼的肩膀，千問慢慢從他身后走出來。
“千問，你……”申后沒料到她會主動上前，擔心地想要出言挽留。
千問認真地看了一眼年妃，迎著她挑釁又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看著，沒有任何害怕怯懦的表情，淡然道：“常聞宮中的一些事情，說表面風(fēng)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身在宮里生活，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坑害得尸骨無存。千問年幼，其實是怕到宮里來的，也擔心姑姑的處境。不過今日我見了年妃娘娘這般表現(xiàn)，反而放下心來?！?p> 年妃頓時不快，嘴角露出譏諷：“怎么，故意在口舌上逞威風(fēng)？小丫頭你還嫩了點?！?p> 千問微微一笑，頓時如百花盛放，嬌艷無方，柔聲道：“不是。我在山里常聽人講句俗語，愛叫的狗兒不咬人，咬人的狗兒不叫喚。這話聽起來雖糙，確是實話?！?p> 年妃聞言大怒，喝道：“賤婢，你敢罵我？掌嘴！”
宜臼猛地踏前一步，狠狠盯著年妃道：“你敢！在珍明殿也敢大呼小叫，我看是你這賤婢要掌嘴才對！”
年妃舉手便要哭鬧，卻猛地聽到申后喝道：“都給本后住嘴，誰若敢鬧事，先責五十大板，打完再稟告天子。本后掌管后宮，威嚴誰敢忤視？”
這話說得中氣十足，自信滿滿，將一國之后的威儀淋漓盡致展露出來，硬生生將年妃嚇得收回了撒潑的打算，滿臉不甘地盯著宜臼和千問，目光狠毒。
千問微微嘆口氣：“我是不是妖女，四年前就有定論。如今舊事重提，要么是有人借機生事，想要詆毀父上；要么就是要攪亂內(nèi)帷，讓皇后娘娘難堪。總而言之，我應(yīng)該只是個引子，用來達到某些人惹出亂子來的引子。但是只有引子是不夠的，需要有人傻呆呆跑出來惹事才成。”
說到這里，千問抬起頭看著年妃：“年妃娘娘心思單純，又急于跟申后娘娘一爭短長，或許有些格外湊巧的事情和消息獨獨都讓你看到聽到了。你今天什么都沒做成反倒是好事，倘若真的跟皇后和東宮都沖突了，只怕也不好脫身了?！?p> 這話說出來，把年妃聽得心中暗驚，霍地回頭盯著侍女道：“這邊的消息你如何得知的？”
非兒嚇了一跳，急忙跪下道：“娘娘恕罪，非兒是恰巧去催促浣洗房取衣物的路上，遇到了湘麓宮的丫鬟靡兒，她告訴我申后召了當年的紅衣妖女入宮，天子必然大怒，只要有人能最先過去打壓一番，天子知道后定會另眼相待。所以趕忙回來告訴娘娘，非兒也不知道這是個圈套?！?p> 年妃在別處自然不好責罰侍女，淡淡道：“起來吧，這事就這么算了。是不是有人算計，咱們走著瞧。”
回頭看了眼千問：“小丫頭還沒長大就這么多心思，說你是妖女也不算過分。今兒的事情就這樣吧，我也算見識了一下什么叫做聰明。非兒，咱們走?！?p> 說罷也不施禮，轉(zhuǎn)過身昂首揚姿地離開了珍明殿。
年妃離去，申后幽幽嘆了口氣：“這后宮人人想要進來，進來的人人想要爬到我這個位置。誰知道其中的辛酸苦楚和膽戰(zhàn)心驚，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周圍不知多少人在盯著。在這兒活著，夜夜難眠，生怕什么時候就被人頂替了去。唉……”
正說話間，申后突然臉色大變，手中的杯子突然墜在地上，蓬然碎成數(shù)片，整個人抱著肚子滾到地上，臉色煞白。
千問和宜臼急忙驚慌的上前抱住申后。宜臼晃著母親大聲呼喊：“母后，母后，你怎么了？”
千問也慌了神，趕忙跑到門口招呼下人：“快來人啊，皇后出事了?！?p> 下人們慌忙一擁而入，將申后團團圍住，手忙腳亂地將她抬到了床上。
申后此時已經(jīng)大汗淋漓，虛弱道：“茶里有毒，快，快幫我叫御醫(yī)?！?p> 眾人聞言頓時大驚，當下有人慌忙跑出去喊御醫(yī)去了，其他人有的端水有的收拾破碎的茶具。
宜臼慌得亂了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著母親臉色瞬間變差，已經(jīng)有點亂了方寸。
千問撥開丫鬟們，坐到申后的旁邊，喝道：“取痰盂來，快！”
下人急忙將痰盂拿過來。
“放到緊靠床頭的下面，來兩個人幫皇后翻過身來。”千問語速極快，迅速安排著。
下人們立刻照做，兩個力氣大一點的丫鬟將申后翻過身來趴在床上，腦袋位置正好對準了地上的痰盂。
“姑姑，不管吃了什么，趕緊吐出來，或許還能緩解?！鼻柤贝俚?。
申后有氣無力：“不行，我全身無力，根本做不到了?！?p> 千問稍作猶豫，猛地喝道：“快，給我取酒、雞蛋和皂角過來?！?p> 下人們又是一陣忙亂，很快取了千問所要之物過來。
千問喝道：“將皂角搗成汁，快！”一邊拿了一個大點的酒杯，將酒倒進去，又將雞蛋打碎，將生雞蛋混入了酒中，拿了湯匙快速攪勻。
這時候皂角已經(jīng)搗碎，不少汁液流出來，被千問取了一并混入了酒杯之中。
拿到申后的面前，千問咬咬牙：“姑姑，千問擅自做主，只能權(quán)當應(yīng)急之法，您姑且試試，看看能不能起效果?！?p> 申后有氣無力點點頭，由宜臼攙扶著，把酒杯中的混合之物灌了一小口。
入口之后，古怪的味道頓時刺激了申后的舌頭，霎時一陣惡心，猛地張口吐出來，哇哇直吐了兩大口，將午間的飯食都吐了出來。
千問精神一震，趕忙拿絲巾為申后擦拭嘴角。
吐出來之后，申后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但臉色依舊泛白，明顯還是中毒的征兆。
宜臼大怒，厲吼道：“查，給我查！從昨日到現(xiàn)在，凡是涉及珍明殿的所有人，都給我一一徹查。來幾個人隨我去慕閑居，將年妃那個賤人給我抓回來！”
外面候命的金甲將士們頓同聲呼喝，頓時有人為太子牽來了戰(zhàn)馬，宜臼怒喝一聲：“走！”
屋子里下人們駭?shù)媚樕l(fā)白，齊齊跪在了地上。令申后中毒這樣的重罪，非但他們自己逃不了，甚至連家人都要連帶受罰。一個個瑟縮地跪在地上，顫抖得慘無人色。
“慢著！”千問急忙站起來，回頭望著宜臼，“太子且慢，年妃自然值得懷疑，但不論是不是她，你都不適合大動干戈。姑姑如今危機，你不適合外出，等太醫(yī)來后，你先去稟告天子，這才是最恰當?shù)淖龇??！?p> 宜臼不甘心：“難道就這樣便宜了那毒婦？”
“如若真的是她，天子也饒不過她。你現(xiàn)在無憑無據(jù)地貿(mào)然闖去，反而會被反咬一口。”千問幽幽一嘆，“你還是好好想一下如何跟天子說明情況的好。”
“臼兒，聽千問的話……”申后在床上輕聲道。
宜臼恨恨丟下長戟，氣沖沖坐在了一旁。
“御醫(yī)來了，御醫(yī)來了?！毕氯舜蠛爸t(yī)匆匆跑來。
聽聞申后中毒，御醫(yī)們皆嚇白了臉，一個不落全跑了來。
眾御醫(yī)中有兩個女官，是專門負責后宮內(nèi)眷診療的，將眾男官先屏退在外，由千問陪著，匆忙診斷起來。
手一摸到手腕，當先的女官立刻喝道：“果然是中毒之象。此毒迅猛異常，通過胃脾向身體擴散，還好及時吐了出來?！?p> “是什么毒，大人可知道嗎？能不能及時治療？”千問緊張道。
“是普通的食物之毒，帝后中午可是吃了蜜糖之類的甜食？”
申后點頭：“是吃了少許。但是并不是我一人吃了，千問和臼兒都陪我吃了一點，為何他們就沒有事？”
女官皺起眉頭：按理說蜜糖都是經(jīng)了御膳官嚴密審查了的，原本無事，但這蜜糖唯有一個缺點，但凡吃了蜜糖的人，只要碰觸了鯽魚肉或者生蔥，便足以致人死命。帝后可派人查看事發(fā)之時身邊的飲食茶湯之類有沒有此物。”
千問立刻吩咐下人：“快，將帝后放在活動之處封鎖，不得任何人靠近，還有方才嘔吐之物，也派人細細查看，一旦發(fā)現(xiàn)鯽魚生蔥之類的跡象，立刻匯報?！?p> “是。”下人領(lǐng)命而去。
另一個女官立刻點了點頭，從隨身藥箱里取出甘草葉搗碎，又倒了些白色的粉末混在一起，和在水里喂申后服下。
“帝后，吃過此藥修習(xí)半日九顆痊愈。以后三日吃一些清淡的飯食，多臥床休息，應(yīng)該就無事了。”
聞訊走進來的太子宜臼怒道：“定是年妃那毒婦偷偷將東西放在了母后身旁，我饒不了她！”
正說著，突然聽到外面下人大喊：“天子駕到！”
隨后屋子里嘩啦啦跪倒一片，千問和宜臼也急忙來到床邊跪在地上，同時喊道：“恭迎天子。”
一道身影急匆匆來到屋中，毫不在乎任何人的存在，直接徑直坐到了申后的床邊，一把抓起她的手緊張道：“怎么樣？”
“剛吃了藥，應(yīng)該不礙事。”申后仿佛見到了體己的人，頓時溫柔了許多，無力靠在天子肩膀上，有些嬌柔無力。
“混賬，膳食房那邊怎么搞的，給孤一個個捉來查問?！庇耐跖?。
隨從剛要行動，跪在一旁的宜臼突然站起來喝道：“不用了，我知道是誰害的母后?！?p> 幽王回過頭來，帝王的威勢陡然展開，令所有人禁不住微微顫抖，幽王淡淡道：“你知道？說說看?！?p> 千問在宜臼后面，生怕他說出過激的話來，急忙假裝咳了一聲。
這一聲咳立刻起了作用，本想立刻直奔話題的宜臼霎時頓了一下，恭聲道：“孩兒只是有所懷疑，尚不敢完全斷定。”
幽王目光越過宜臼，在后面那個瘦弱單薄的身影上瞟了一眼，因為宜臼身體擋住了樣貌，并未看清是什么人：“但說無妨?！?p> “是。孩兒與千問表妹陪母后在廳中談話的時候，慕閑居的年妃突然莫名其妙來了一趟，說了些趾高氣昂讓人氣悶的話，對母后甚是不敬，連千問妹妹有沒有放過。她走了之后，母親便突然中毒。孩兒想來，這事情怎么也會跟她有些關(guān)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