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瓊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娘對自己說出這么一句，有些呆愣地去抓自己娘的胳膊：“娘，娘，你對我說了什么？我不要被你當(dāng)做我已經(jīng)死了?！?p> 陳太太唇邊露出一抹得意，這世間，就沒有做不成的買賣，端看你出的價(jià)碼多少。陳太太對婆子使個眼色。
婆子會意地上前來拉住瓊竹：“瓊竹姑娘，回去吧，你娘已經(jīng)說的明明白白，從此，你要好好聽太太的話，快些走吧?！?p> 瓊竹還要再掙扎，瓊竹的娘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就來推瓊竹。
瓊竹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娘，眼淚奪眶而出：“娘，您不要我了？”瓊竹的娘沒有說話，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娘點(diǎn)頭的幅度很小，但瓊竹看在眼中，如被幾萬根針扎在心上一樣，心中痛苦無法形容，但也叫不出聲，過了很久很久，瓊竹才又喊出一聲娘。
緊接著瓊竹就被推出了陳太太的上房，瓊竹的娘等到瓊竹被推出之后，才轉(zhuǎn)身過來，望著門簾，伸手想去掀門簾卻又不敢。
陳太太冷冷地看著瓊竹的娘所做的一切，對丫鬟努嘴，丫鬟端起那個托盤，塞到瓊竹的娘手里。
“從此以后，你就沒女兒了。方娘子，也不是我說，這會兒要死要活的，那會兒答應(yīng)的可夠干脆的，真疼女兒，也不是這樣的。”陳太太這幾句話說的趾高氣揚(yáng)，瓊竹的娘緊緊抱著那些銀子，覺得渾身都麻木了，這會兒別說這幾句話，就算陳太太再刺幾句，瓊竹的娘都毫無動靜。
陳太太瞧著這會兒顯得更瘦更小，似乎縮成一團(tuán)的瓊竹的娘，對婆子揮手，婆子會意上前把瓊竹的娘給推出去。
陳太太見門簾重新被放下來，這才對丫鬟笑著道：“這下好了，一件大事了了，我也能心安了。”
“像太太這樣的，才是真疼女兒。哪像那方娘子，為了這么幾個錢就把女兒給賣了，說起來，這才多少錢？”丫鬟當(dāng)然也要吹捧陳太太幾句，陳太太頓時笑的越發(fā)歡喜得意，自己才是真疼女兒呢。
瓊竹木呆呆地回到陳若雁那邊，陳若雁正在作畫，看見瓊竹進(jìn)來，陳若雁瞧了眼她就對她笑著道：“你娘和你說了些什么？怎么你神色不好？”
瓊竹曉得，陳若雁對自己的好，必定都是別有原因的，不過這會兒，瓊竹不能說出任何話，她只輕聲的，仿佛說給自己聽一樣：“我娘說，讓我好好地聽太太的話，從此就當(dāng)她沒生過我。”
“你瞧，這樣有什么不好？”陳若雁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拉住瓊竹的手：“你跟在我身邊，我也不把你當(dāng)做普通丫鬟。”
瓊竹什么都沒聽見，抬頭只能看到陳若雁那張櫻桃小口在那一張一合。陳若雁說完了話，見瓊竹呆呆地站在那里，伸手扯一下她的袖子：“哎，你聽見沒有？”
瓊竹過了很久才對陳若雁點(diǎn)頭，陳若雁見瓊竹點(diǎn)頭，高興的什么似的，高聲叫人：“小翠，小翠，把我前兒做的新衣衫拿出來，給瓊竹穿。以后啊，你對瓊竹要好一些?！?p> 小翠從里屋出來，幾乎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陳若雁，陳若雁已經(jīng)高高興興地道：“從此之后，我和瓊竹，就越發(fā)要好了。”
“小姐，主仆之別……”小翠還想提醒陳若雁，陳若雁把瓊竹的手拉起：“這出了門才是小姐和丫鬟，在這屋里，就不用這么講究了?！?p> 瓊竹呆呆地看著陳若雁的舉動，突然綻開笑容，從此之后，這天地之間，就只有自己了，也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再沒別人了。
轉(zhuǎn)眼間又是一春，陳大舅又從楚王府回到陳家，帶來兩個消息，選世子妃是二月底進(jìn)行，之前要先把合適的人的名單報(bào)給衙門，在衙門進(jìn)行初選，然后就要在王府花園之中進(jìn)行觀察教導(dǎo)，這差不多要一個月的時間，最后選出五到十個人，到王妃面前做最終選擇。
“不過你們放心，我已經(jīng)和次妃身邊的大內(nèi)侍說好了，我們外甥女和那個瓊竹，一定會進(jìn)到最后選擇的。”陳大舅的話并沒讓陳太太安心，她疑惑地道：“怎么會是次妃？不是說，這選妃是王妃做主嗎？”
“妹妹你這就不曉得了，王妃雖在王爺?shù)恼?，卻沒有生兒子，世子是次妃所生。所以這選兒媳，必定要選一個次妃喜歡的。”陳大舅的解釋讓陳太太笑了：“原來如此，說起來，這王妃既然沒有兒子，那一定是要讓次妃三分了？”
“這不盡然！”陳大舅搖頭：“這王府之內(nèi)，還是王妃當(dāng)家，這一來是因?yàn)榛始业钠捩畡e，二來呢，王妃人品貴重，王爺十分尊重，因此次妃對王妃也是恭敬的。自然……”
陳大舅砸一下嘴，想著要怎么解釋才好，陳太太已經(jīng)道：“我猜著了，定是次妃因?yàn)樯耸雷?，偶爾對王妃還是有不恭敬的時候?！?p> “你們女人家就是想這許多沒有的。妻妾之別，那是何等樣大的差別？”陳大戶打斷自己太太的話，對陳大舅道：“舅兄啊，我曉得你對我們家想的很周到，但我想來想去，還是該納妾生個兒子的好，免得這過繼一個，總是……”
“等我們閨女做了王妃，還有誰敢欺負(fù)我們？”陳太太滿心就要自己女兒做王妃，好跟著享榮華富貴，自然不愿意聽陳大戶的。
陳大舅怎么不清楚自己妹妹妹夫各自的念頭，陳大舅只微笑：“這要納妾也好，過繼也罷，都再等等，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要把外甥女和那瓊竹一起帶走，免得到時報(bào)不了名?！?p> “這會兒就走？”陳太太有些擔(dān)憂地問，陳大舅伸手拍自己胸口：“難道你還信不過我？況且這服侍的人，自然也跟去?！?p> “我原本以為，要到二月底才讓她們?nèi)ツ??！标愄门磷狱c(diǎn)了點(diǎn)眼角，陳大戶倒笑了：“你啊，總是女人家，放心，我跟著女兒們?nèi)?，等安頓好了，把女兒送進(jìn)王府我再回來?！?p> “妹夫說的是。不過那個瓊竹，原本我想讓她充作外甥女的堂姐，也一樣改姓陳，但后來還是大內(nèi)侍提醒我，說姐妹雖然可以一起參加，但為了防止有人弄鬼，往往會被刷掉一個，因此我想，索性還是照了她的本姓，再說她的爹也是秀才，可以報(bào)的。”
陳大舅的話讓陳太太又皺眉了：“這樣的話，這要有個萬一……”
“什么萬一？一個小姑娘家，連娘家都不要她了，她還能飛上天去？”陳大戶的話讓陳大舅笑了：“妹夫說的是，就這樣辦吧?！?p> 這邊商量好了，陳太太也就讓去把陳若雁尋來，說了后日動身，讓她趕緊收拾東西。陳若雁聽的這么多天的準(zhǔn)備就快有了個結(jié)果，頓時歡喜起來。
陳太太看著女兒的歡喜面色，伸手握住她的手道：“那些事兒都有你舅舅打理，你不用擔(dān)心，我就想問問你，瓊竹她……”
“娘您放心，她已經(jīng)死心了，這段時候，您都沒瞧見，我們倆相處的多好?！标惾粞阕孕艥M滿的話讓陳太太露出舒心的笑：“這樣就好，女兒，等你……”
“妹妹，等外甥女被選中，還要回家來待個一年半載才出閣呢！這會兒你先別叮囑。”陳大舅笑著提醒。
原來不是一走就見不到，陳太太這才放心下來，對陳若雁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叮囑你別的了，你萬事都要小心些就是?！?p> “娘您放心，我一定不會給您丟臉的！”陳若雁自信滿滿地回答。陳太太輕嘆一聲，給女兒把鬢邊的頭發(fā)往上攏了下：“你啊，是不曉得，就算你再大，在娘眼里，也是孩子?！?p> “好了，妹妹，就別說這么些話了，還要把那個瓊竹叫來，交代她！”陳大舅見陳太太又要和陳若雁相對訴一下，急忙打斷她們，讓把瓊竹叫來。
陳太太放開握住女兒的手，對陳大舅道：“這件事，哥哥你來說是最好不過了?！?p> 陳大舅滿口答應(yīng)著，婆子已經(jīng)把瓊竹給尋來。瓊竹走進(jìn)屋時，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給人行禮后就站在一邊，陳大舅打量著瓊竹，見她穿著和陳若雁也差不多，越發(fā)顯得容貌出挑了。只可惜低頭站著，瞧不見那雙眼。
陳大舅滿意地點(diǎn)頭，對瓊竹道：“你的事兒，我已經(jīng)聽說了，想來你也是好人家女兒，又年紀(jì)這樣輕，不能守寡。因此我替你想了個好去處?！?p> “我不要做陪嫁丫鬟！”瓊竹也不曉得心中哪里來的勇氣，張口就是這么一句，陳太太面上現(xiàn)出一絲不屑，陳若雁已經(jīng)柔聲道：“瓊竹，你先聽舅舅怎么說?！?p> “要說陪嫁呢，自然不是，不過要你幫襯著你們小姐，這是要做的?！标惔缶说恼Z氣沒有變化，還是那樣溫和，這讓瓊竹有些吃驚。
見瓊竹不再說話，陳大舅這才把自己這邊的主張慢慢說出來，瓊竹聽完滿臉震驚，嫁進(jìn)王府，以世子次妃的身份？這簡直就是……
“瓊竹，我也不怕告訴你，王府的規(guī)矩，嫁進(jìn)門的人除了自己一個人，別的什么都不許帶。因此舅舅這才想了這個法子，你想，我們兩這段時間相處的這么好，若能同嫁一個人，多么好呢？”陳若雁見瓊竹沒有立即反對，自己要先加上幾句。
“就是，就是，做了世子次妃，那風(fēng)光，我聽你舅舅說，我們見了次妃，都要磕頭呢！”陳太太喜氣洋洋地說著，陳大舅在旁邊察言觀色，微笑著道：“關(guān)節(jié)呢，我已經(jīng)打通了，不過瓊竹我告訴你，你雖然用的是方氏的身份，可是這會兒，這周圍的人都曉得，方家的瓊竹，已經(jīng)死了，你是冒名頂替?！?p> 瓊竹瞪圓了眼，陳大舅緩緩地道：“你自然可以說，你不是冒名，你就是方瓊竹，可是瓊竹啊，你的婚書還在這里，到時候你要說，我們就把婚書拿出去?！?p> 原來竟是逃無可逃，無論怎樣掙扎，都在這個網(wǎng)中嗎？瓊竹的眼簾低垂：“原來，你們一早就算計(jì)好了。”
“這哪是算計(jì)？這是計(jì)謀?！庇腥顺谀?，陳若雁當(dāng)然要來唱紅臉了，她挽住瓊竹十分親熱地道：“瓊竹，舅舅這主意多么好呢，對你對我都有利?！?p> “那要是選不上呢？”瓊竹這個問題陳若雁是沒想到的，陳太太往地上吐了幾口吐沫：“呸、呸，哪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這個問題陳大舅卻早就想到了，他只微微一笑：“這你不用管。”說著陳大舅對陳太太夫妻解釋：“這選過的，特別是最后進(jìn)到這十個人中的，就算沒選上，王府也會給份嫁妝。嫁妝倒是小事……”
陳大舅停頓一下才對陳太太夫妻繼續(xù)道：“這選過的，別人也會高看幾分，多有高門大戶來求娶的。畢竟不是時時都有人能和王府攀上關(guān)系的?！?p> 這話說的陳太太一陣喜悅，她心心念念的，就為的陳若雁能嫁個好人家，若不能嫁進(jìn)王府，嫁到別的高門，也是好的。
陳若雁卻不像陳太太那樣放心，她只看著瓊竹，唇邊笑容滿是自信：“我一定會被選上的?！?p> “好，這才是我的外甥女?！标惔缶烁呗曎澚艘痪洌蛯﹃惾粞愕溃骸澳慊厝ナ帐笆帐?，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到了府城，你和瓊竹先住在我那里。”
“一切有勞舅舅了。”陳若雁對陳大舅行禮下去，陳大舅扶一把陳若雁：“快些起來，這要真成了，我啊，還要給你磕頭呢！”
“外甥女怎敢受舅舅的禮？”陳若雁意思意思地說上一句，但臉上卻已經(jīng)露出喜悅，自己一定會成為楚王世子妃，從而成為不一樣的人。瓊竹在旁冷眼看著這一家子，不管他們家怎么想的，自己絕不能讓陳家這個主意成功，大不了就賠上一條命，橫豎從現(xiàn)在瞧來，真進(jìn)了王府，也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陳若雁和瓊竹各自打著主意回到房里，小翠已經(jīng)帶著人在那收拾了，見陳若雁走進(jìn)，小翠急忙把手里的衣衫丟下上前對陳若雁道：“大小姐，我要跟了你去服侍，這……”
“舅舅家中，已經(jīng)有服侍的人，你不用再跟了去?！标惾粞愦驍嘈〈涞脑挘〈漕D時看向陳若雁：“可是小姐，瓊竹還什么都不會。”
“小翠，你大了，我也不能再耽誤你，等過些日子，我讓娘給你尋戶人家，嫁出去，我再給你五兩銀子當(dāng)嫁妝?！标惾粞愕脑捵屝〈淙鐗嫳?，她茫然地給陳若雁跪下：“小姐，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您竟不要我?！?p> “你沒做錯什么，不過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你記得你比我還大兩歲呢，服侍我也十來年了，我總不能再耽誤你?！标惾粞愕脑?，一句比一句光明正大，小翠的眼中頓時全是淚：“小姐是不要小翠了嗎？”
“你這到底是怎么說話？”陳若雁坐在椅上，接過瓊竹端來的茶，喝了一口才對小翠緩緩地道：“你總歸是要出嫁，不能服侍我一輩子的，再說我若拆了你的姻緣，豈不要招報(bào)應(yīng)，自然是不能的。”
小翠一句，我要服侍小姐一輩子，卡在喉嚨中半天沒說出來，陳若雁望著面色灰白的小翠：“起來吧，還有那么幾天，你也好收拾收拾你的東西。我曉得你有許多體己，你也拿了回去，好生裝著做嫁妝，可比在我身邊要好?！?